陆樾琛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这句话刺中了最痛处的神经。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劲,声音嘶哑破碎:“你,你看到她了?”
陆劲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坦然地点点头:“嗯,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的车尾灯,她停了车,看了你一会儿,走了。”
陆劲言简意赅,没有添加任何修饰,却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陆樾琛心上。
停了车,看了他一会儿,就走了。
无声无息,如同审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
陆樾琛眼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绝望的死寂。
他踉跄了一下,全靠陆劲扶着才没摔倒在地。
“看到了吧?”陆劲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冷酷的直白,“大哥,你现在这副鬼样子,除了让亲者痛,让看她笑话的人更觉得她当初甩了你是对的之外,还有什么用?”
陆樾琛的眸光一滞,身躯也僵硬了很多。
“颓废,自暴自弃,烂醉如泥,”陆劲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空罐子,“这些东西要是能换回她的回头,我立马陪你喝到亮,但可能吗?”
陆樾琛嘴唇哆嗦着,不出一个字。
他知道陆劲的是事实,血淋淋的,让他无处遁形的事实。
“孩子。”陆劲再次吐出这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他想想,他现在还,不懂事,可以后呢?等他长大了,听他爸爸在他时候因为被妈妈甩了,就变成个醉醺醺的流浪汉,他会怎么想?你是想让他为你感到骄傲,还是为你感到丢脸?”
陆樾琛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孩子,他哪从未好好陪伴过。
甚至,可能因为自己的混账而失去相见机会的孩子。
“我......”他喉咙哽咽,巨大的悔恨和父爱本能地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几乎被酒精麻痹的神经。
陆劲看他有所触动,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强硬:“是男人,就拿出点样子来,错了就认,栽了就爬起来,没塌下来,就算塌了,也得先挺直腰杆顶着,在这儿要死要活,给谁看?”
他用力架起陆樾琛的胳膊:“走吧,先跟我回去洗个热水澡,吃点东西,我那儿有地方住。”
这一次,陆樾琛没有再抗拒。
他几乎是半靠在陆劲身上,脚步虚浮地被拖着往前走。
身体的重量大部分压在陆劲肩上,但他的头却微微抬起了一些,不再是完全绝望的耷拉着。
便利店的冷白灯光和街角的寒风被逐渐甩在身后。
陆劲的车就停在前面不远处。
他拉开车门,将陆樾琛塞进副驾驶,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冷风。
车内温暖的空气让陆樾琛冻僵的身体稍稍回暖,却也让他更加清晰地闻到自己身上难闻的酒气和落魄的味道。
陆劲发动车子,驶入车道。
车厢里一片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运行声。
良久,陆樾琛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的城市,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地开口:“老二,谢谢。”
陆劲目视前方,淡淡地“嗯”了一声:“兄弟之间,不这个。”
又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车子快要驶入一个高档区时,陆樾琛忽然又低声问了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或许未曾意识到的期盼:“林茵她为什许来看我呢?”
陆劲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大哥。
后者依然看着窗外,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异常憔悴,但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似乎又微弱地燃起了一点什么东西——或许是残留的不甘,或许是渴望得到一点哪怕残忍的答案。
陆劲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漫长的路,声音平静无波,出了最残忍也最真实的话:
“大哥,她为什么来看你,我猜大概是不想自己的儿子有一个蠢爹吧,不然你以为她对你还有多少感情?”
陆樾琛浑身一僵,表情讪讪的,很是失落。
陆劲又瞥了他一眼,淡声道:“她看你的表情,就跟看路边的一块石头,没什么区别,大哥,振作起来吧。”
已然如此了,自暴自弃,只会让人觉得这男人不成熟。
陆劲的话像一把冰锥,精准地刺入陆樾琛心脏最深处,连最后一丝自欺欺饶幻想都彻底粉碎。
没什么表情。
就跟看路边的一块石头,没什么区别。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以及车外模糊的城市噪音。
陆樾琛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车窗上倒映出他苍白麻木的脸,和窗外飞速流转的,与他无关的繁华世界。
陆劲也不再话,专注地开着车,将他带回了自己位于市中心的一处高级公寓。
电梯无声上行,门打开,是整洁却略显冷清的大平层,装修是现代简约风,缺乏生活气息,一看就不常有人住。
“客房一直有人打扫,洗漱用品柜子里都有新的。”陆劲指了指一扇门,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冰箱里有吃的,自己弄,衣服的话.......”
他打量了一下陆樾琛身上皱巴巴的西装,“明我让人送几套过来。”
他完,似乎就完成了任务,转身准备回自己房间。
“陆劲。”陆樾琛突然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
陆劲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你帮我,爷爷那边?”陆樾琛问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力气。
在他众叛亲离,人人避之不及的时候,陆劲却伸出了手。
陆劲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开口:“看不惯而已,陆家那一套,腻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一直肩负着陆家的未来和希望,我们三个才有时间和空间去做自己的事业,现在大哥被爷爷舍弃,我不能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