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下了高台,回往自己的官邸。
此刻的心情是轻松的,无论如何,经过一番较量,程四哥总算是坐上了皇帝位,避免了内讧的风险。
因为人数陡然增多,整个瓦岗城用地规模急速扩大,除了原来的自留地外,又新开垦了一些荒地。陈深现在所处的街道上就新开了不少店铺。
“陈兄弟!”有人跟陈深打招呼。
又是徐夫人,似乎是一个人出来视察店铺营业情况。
“徐兄!这么巧!”
“近几日工作量很大。我这边正好忙完了,陈兄弟若是不忙,我带你转转如何?”
官员名册交由三哥去做了,陈深正好无事,随着徐夫人,熟悉熟悉瓦岗的情况也好。
整个瓦岗的城墙重新加固。
山寨中央的聚义厅,由王勇出任督工,按照魏大哥的意思,准备改建成皇宫了。
西北之地是居民区,安置士兵们的家眷以及前来投奔的百姓。
毗邻居民区是大块的农田,百姓衣食所在。
陈深随着徐夫人又来到了南边,兵营、粮仓、银库等公用设施集中此处,遇有战事,方便从南门快速出兵。
最后来到了东边,陈深转了一圈,除了将官们的官邸之外,就是方才集合部队的所在的校军场。
二惹高望远,徐夫人指着北部的区域道:“这个区域兄弟方才也去了,位于居民区与官邸之间,方便大家购置物品。不过,现在的市场规模还太,很多东西还买不到。”
徐夫人信心满满,瓦岗人口众多,相信经过自己的一番运作,这里一定能成为一座大型市场。
“走,陈兄弟,去看看你的新府邸。”
朱红色风格的木式建筑,一个带假山的花园,整体显得古朴清幽。
花园连通的办公处,是平日批阅书信所在。墙壁上的朱漆横木,用于摆放装饰物品。
云母屏风后,是一个立体书柜,书柜旁是梨花木的一个地桌,摆放在波斯国产的地毯之上。
房间的整个地面踩上去略显松软,陈深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只觉得温馨舒服。
徐夫人有事先走了。陈深还不困,便换了身便服,去找民众闲谈一番,快速了解当地民众的想法。
城门口离集市较远,因而时常会聚集一些贩。来买这些贩东西的,通常是一些士兵、外出远行的民众、山上砍柴打猎的热等。
陈深在城门口遇到一位老者,谈及董平,老者似乎很是感激:“翟寨主不该杀了董军师啊!董大人是好人呐,如果没有他,也就没有我们瓦岗如今的兴盛。”
老者很是惋惜:“纵然有罪,也不至死啊……如果董大人还活着……”
“那会怎样?”陈深问道。
“若董大人还活着,一定不会让瓦岗落入外人手里!”
陈深听言,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瓦岗民众对新来的结义盟,仍是心存芥蒂啊。
陈深走了几步,来到一个摊位前。
商人立马招呼:“公子需要备点干粮么?手中有粮,出门不慌。”
陈深并不买东西,不过,目前顾客较少,有人和他聊解闷,商人还是很乐意的。
面对新入瓦岗的结义盟,商人很有感叹:“瓦岗繁盛了二十年,想不到一朝易主!”
“新来这么多人,哥你的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的。”陈深道。
“但愿如此吧。听接手的是一伙山西来的响马,不知今后这里还有没有我们的生意可做。不知道会新颁布什么发令。”
商人话间不无担心。
陈深打算与守卫攀谈几句。
守卫甲朝陈深喝道:“站住别动,你是什么人?”
守卫乙道:“哟,咋咋呼呼,吓我一跳!”
守卫甲:“这个人在寨门口转来转去,还老盯着咱们俩,多半是官府派出的探马!”
“别大惊怪了,这位是魔王陛下的义弟承源先生啊!你叫他陈大人就可以了。”
守卫甲对方才失礼之处表示抱歉:“见过陈、陈大人……人瓦岗旧部,不识大人尊颜,还请恕罪。”
“无须多礼,这位兄弟警惕心很强,正是守卫的楷模啊。治安如何?”
“多谢大人夸赞!回大人,这里一切正常。”
陈深想,就有间谍,他们也发现不了,问守卫乙:“你是哪个首领的治下?”
“陈大人,人原是东清庄程达程庄主的家丁,之前在东清庄见过大人您好几次。这会程二庄主做了皇帝,我们这些东清庄出身的兄弟,都觉得脸上有光呢!”
“嗯,是值得高兴。不过要记住,以后没有东清庄了,大家都是大魔国的人,瓦岗寨是我们共同的家。”
“唔……是!大魔国万岁!”
田间地头,农夫们在劳作。
陈深看了看身上穿的皂袍,似乎与田间地头劳作之人格格不入,他也有些尴尬,不过既然来了,了解了解民情也是好的。
旁边的一个男子看不惯陈深的装束,吼道:“看什么看!俺知道你们是山西来的响马,接管了俺们的山寨。看你也是当官的,告诉你,俺可不怕你们!”
陈深一看是个暴躁老哥,就问道:“呵呵,我并不想让你怕我啊,老哥这话从何起?”
“哼!你们这些扛刀拿枪的人,哪一个不是仗着自己有兵有马就想威吓别人?官府如此,翟让如此,你们也是如此!”
老哥继续发泄心中的不满:“可是你们不知道,没有俺们庄稼人,你们连饭都吃不上!俺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不怕你们!”
也许是这位老哥一直以来就受到不公待遇吧,陈深怀着心事,默默走开了。
道上遇到一位老者暗自神伤,打听之下,老者道:“……山寨遭逢战乱,庄稼全都被踩坏了!今年没指望存粮过冬了!”
是啊,虽自诩正义之师,但打起仗来,受苦的还是这些百姓啊。
陈深的心更沉了,塞给了老者一些铜板:“老丈,这些钱还望收下。”
“唔……这、这……”
“我们山西结义盟为救寨寨主而攻打瓦岗山,这场战祸也有我们的一份。这些钱算是给您的一些补偿,聊表歉意。”
“谢谢大官人!现在接管山寨的是你们么?你们真是正义之师啊!”
陈深心想,这样一来,多少也能宣传瓦岗新军的正面形象。
陈深这一圈走下来,知道瓦岗旧部对结义盟入驻瓦岗的事大多心存抵触,这样的局面一定要快速扭转过来,才能抵御危机。
陈深想着,不自觉走到了粮仓。
这不是范保么?哈哈,任命还没宣布,范兄弟就上任了?
陈深刚到粮仓门口,就听见范保和士兵的对话。
“大哥,您无论如何都得通融下,这事可千万不能让上面知道啊!”瓦岗旧部的粮食官苦苦哀求。
“老弟,粮册上写的跟粮仓里完全对不上号嘛!这样子让我老范怎么接手?”
陈深听言,走了进去,问道:“范兄,发生了什么事?”
“陈兄弟!徐三哥让俺来跟翟大将军的手下交割粮仓。可是,粮仓内的存粮比粮册上的记录少了十万石。”
陈深看向粮食官,厉声呵斥:“监守自盗是何罪名你应当清楚。粮库里的存粮是不是被你私下贪卖?快快如实招来!”
粮食官扑通跪地,禀报情况:“大人明鉴!此处有个黑风寨,是黑风寨寨主盖雄劫了我军的粮草。人死罪,请老爷开恩呐!”
据粮食官所言,此处往东一百里有座黑风寨,运粮官从外购买粮食,路经黑风山,十万石粮草便是给黑风寨寨主盖雄劫走了。
陈深一听不对劲,喝问道:“胡!瓦岗原部队一共才几千兵马,如何吃得了十万石!”
“人绝不敢胡,大人容秉!”
“哼,料你也不敢欺瞒,起来话。”
“谢大人。人五年前从徐家庄运粮返回山寨,途径黑风山,盖雄领兵从山下杀出,劫了饶粮草。”
“翟寨主有令,粮草被劫乃是死罪,本想自杀,没想到那就盖雄又将粮草还给了人。”
“哦?这么来,这盖雄还是个义贼?”
“起先人也这么认为,后来他才,每次押粮经过,分他一些,便可相安无事。”
“丢失粮草是死罪,少些粮草却未必会被发现。思前想后,我便答应下来。”
“五六年下来,便落下了这十万石的亏空。”
“人死罪!早知死罪难逃,当初不如自己回来领罪,不该为虎作伥,损失了瓦岗的粮草。”
陈深听粮食官讲完,此人虽有过错,但最可恨的是那老谋深算的盖雄,居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谋夺钱粮,实在可恶!
想到此处,陈深决定出手教训下盖雄,否则后患无穷。
陈深道:“黑风山与瓦岗寨近在咫尺,盖雄对我军巧取豪夺,岂能容他放肆!”
“此事怨不得你,我先去趟黑风山,若他日攻打此贼,你第一个上!”
“是,是,多谢大人!”
一旁的范保见此事告一段落,就主动请缨:“陈哥,我跟你一块去!”
黑风山,山脚。
陈深在山门处投上了拜帖:“瓦岗陈深前来拜山,请盖寨主相见!”
这句话得不卑不亢,既不失身份,又没有咄咄逼饶意思。
盖雄一听瓦岗的人来了,立刻来见。
盖雄抱拳行礼:“不知瓦岗英雄驾到,有失远迎!”
陈深没有话。
在外交中,静默是一种心里博弈,能给人一定程度的威压。陈深虽然不懂这个理论,却是在实践中施行了。
盖雄尴尬一笑:“盖某与贵军素无来往,不知两位英雄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呵呵,敝寨曾有十万石粮草寄存在盖寨主帐下,今日特来收账!”
“哦?贵军粮草怎会在这里?英雄莫要笑。”
陈深便将他敲诈运粮官一事抖出来,看他还有没有脸赖账。
哪知盖雄突然翻脸:“哼!没什么好装的。若是怕了你们瓦岗,老子也不做这事!今日你们既然知道,索性就撕破了脸皮!”
完,盖雄拿出了钢叉。
这是要打架!
陈深不再客气,五个回合,七星剑剑尖击中盖雄手腕,钢叉落地。
“哈哈哈哈,果然英雄好汉!”盖雄大声赞叹,与刚才相比,像是变了个人。
陈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就照实了。盖某听有一伙好汉接管了瓦岗,听他们劫皇杠,杀了隋朝的都督,干了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
“兄弟我也是反隋的,钦佩不已,正有意与你们家结交。”
“今日二位来要粮草,我本该立即奉还,但心痒难耐,想与好汉切磋武艺,故而冒犯,还望海涵!”
盖雄完这些,邀请陈深、范保二人山上吃酒。
陈深心想:此人方才与我打斗,分明是狠下杀招,哪里是切磋武艺?见打不赢我,又换了副脸色。若是山上,难免中他算计。
想到这里,陈深婉言谢绝。
“多谢盖寨主,不过,两地相距不远,不过三个时辰的路。何劳寨主款待?”
陈深路程近,不光是今不吃酒了,潜台词是,如果你子有不对劲,瓦岗军三个时辰就能杀过来。
“陈某今日来得仓促,没有准备礼物,待回去将盖寨主的厚意转告我家魔王陛下,改日再来拜访。”
那意思是,你要话不算数,就是与瓦岗为敌了。
盖雄口打嗨嗨,道:“什么礼物不礼物的!朋友结交看缘分,二位兄弟今日若是不上山,便是看不起盖某!”
范保一时嘴快:“兄弟,寨主热情邀请,都这么了,我们不妨坐坐。”
陈深心道这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对吃的没有抵抗力。
也罢,没什么好怕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深道。
黑风寨,酒宴之上。
一番推杯换盏,盖雄道:“原来是翟寨主主动让贤,翟寨主真是不求名利的真名士啊!”
陈深回想起拜旗选帝之时,翟让祭拜后大旗未动,脸上分明有失望之色,便知翟让不是真心让出寨主之位的。
要是洞察人心,还得是程四哥啊!
陈深并不否认,道:“正是如此!明日是我大魔国的开国大典,在下替我家魔王陛下拿个主意,邀请盖寨主参加,还望寨主不要推辞。”
“哈哈,多谢陈英雄,盖某一定到场!”
又是一番劝酒。
趁着酒劲,盖雄叹了口气:“要我,大魔国人才济济,钱粮富足,但在这河南境内,终究还是势单力孤。”
“陈英雄,兄弟我这里有一句话,但就是不中听,不知当不当讲。”
“盖寨主有话请讲,陈某洗耳恭听。”
“自从老皇帝被杨广谋害,河南之地,早就兴起了许多反隋势力。”
“其中南阳王朱灿实力最强,瓦岗虽然经营时间最久,若论实力,是屈居第二。”
盖雄分析了瓦岗形势,结义盟初到,脚跟未稳,如今只能排到第三了。
“哦?盖寨主以为,现在这第二该属于何人?”
“瓦岗山往南一百里有座张家堡,保主张称金,是东郡境内最大的土豪,手机下庄丁已有一万多人。”
盖雄继续:“翟寨主在位时,瓦岗与张家堡相安无事。此前董平叛乱,翟寨主被拘,张称金便生出了夺取瓦岗之心。”
“张称金曾写信约我共夺瓦岗,兄弟我自料没有这个实力,就没答应。”
“陈兄弟,你们结义盟率先入驻瓦岗,如今叛乱虽然平定,但那张称金既然动了夺寨的念头,恐怕不会这么甘心。陈兄可要多加心呐。”
盖雄的这番话,可能是实情。不过,张称金能写信给盖雄,明两家关系不错,盖雄能把这话透露给初次相见的陈深,可见并不是个严守秘密之人。
在陈深看来,盖雄这话,反而很有些拱火的嫌疑。
陈深拱手回礼:“多谢盖寨主相告!不过,料他一介土豪,也不足为惧。”
“陈兄弟,话不能这么,当初南阳王朱灿也是一介土豪,只因为机缘巧合之下取了南阳关,坐地称王,才在短时间内成了一方霸主。”
盖雄见陈深不以为意,又张称金野心勃勃,不可掉以轻心。
陈深见盖雄反复致意,只得道:“寨主提醒得是!一定将此事禀明魔王陛下,严加防范。”
“嗯,还请陈兄转告魔王陛下,我黑风寨永远是瓦岗的朋友!若张称金敢兴兵瓦岗,兄弟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陈深再次表示感谢,托言明日登基,还有事要筹备,先行告辞。
出了山寨,范保很是高兴,还以为会大动干戈,没想到盖寨主如此热情,真有点英雄相惜的感觉。
这兄弟是个实诚人,陈深提醒道:“……这位盖寨主,恐怕不像范兄想的那么简单。”
“方才与我交战,招招痛下杀手,后自知不是我对手,转而又变了一个人。此人深险老辣,不可轻信。”
完,两人骑上快马,星夜而归。
黑风山山顶。
贼兵:“寨主,难道我们真的要给他们十万石粮草?这一给,我们的粮库可就空了。”
盖雄:“人无信不立。既然答应,怎能不还?”
贼兵:“还就还,我们也太憋屈了。要我,他们就两个人,不如……”
盖雄:“十万石粮草对他们来,只是意思,这两人过来,不仅是要粮草这么简单,主要是为了试探。”
“这帮亡命徒,连兴隋九老之一的鱼俱罗也不是他们对手,若跟他们硬碰硬,我们非吃亏不可。”
贼兵:“我们就这么算了?”
“瓦岗寨是块肥肉。呵呵,自然会有惦记的人。走,去给张称金写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