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吴朝阳胸口有如压了座大山,难以呼吸。
爱情的苦,他已经吃过。
从初中毕业那一年开始,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整整七年时间。
多少个白夜晚的思念,收到信时的狂喜,等不到信时的彷徨。
多少个没日没夜的期盼,每逢寒暑假,村口的那个山坳,望穿秋水。
多少个年年月月的幻想,幻想着迎娶陈雪进门,幻想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信,越来越少。
话,越来越淡。
她,回来得越来越晚。
思念、担忧、怀疑,患得患失,彻夜难眠,最终汇聚成四个字——心如刀绞。
这四个字不是形容词,是真真切切有把刀在心口绞动。
那种痛苦中的绝望,绝望中的痛苦,他不想再经历了。
必须扼杀在萌芽,掐灭在火苗。
一连做了七八遍广播体操才顺过气来,狼吞虎咽吃过饭,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很好,起床之后神清气爽,精神奕奕奔赴赛场。
但楼上的曾迦南睡得很不好,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梦里面一直在骂吴朝阳。
第二轮初赛,注定比昨更加激烈。
屈河第一个上场,对战江州大学体育学院选手,打得很艰难,比赛一直鏖战到第五回合才Ko了对方。
吴朝阳和梁刀的比赛都在下午,梁刀运气很不好,抽签抽到了真武拳馆的吴刚。
所有人都很担心,唯独梁刀一脸的无所谓,反过来安慰大家不要紧张。
广播里播报下一场比赛选手做准备,吴朝阳给了梁刀一个鼓励的眼神。
“梁师兄,加油!”
梁刀哈哈一笑,“师弟,你都能扛到最后反败为胜,我要是认怂趴下了,怎么配当你的师兄。”
他这话一出,吴朝阳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仅是他,就连陈星的脸都沉了下去。
这意味着,接下来或许是一场比昨吴朝阳那场还要惨烈的比赛。
上场的时候,梁刀昂首挺胸,阔步向前,大有视死如归,慷慨就义之风。
随着三人去了更衣室,观赛区就剩下吴朝阳和屈河。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比赛一开始,梁刀率先出击,三次直拳试探,两次低鞭腿,一次高鞭腿扫中吴刚胳膊。
经过昨的比赛,打出自信的梁刀,比昨表现至少高出一个档次,就连吴朝阳这种菜鸟,都看得出拳法和腿法比昨更收放自如。
梁刀的技术本就不差,心态调整好之后,第一回合竟跟吴刚打得有来有回,丝毫不落下风。
吴朝阳看得聚精会神,直到第一回合结束,才发现身旁坐了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五十多岁的样子,留着一撮胡子,面容和善,但眼神中透着股刚毅。
“你们好,我叫梁宏才,梁刀的父亲。”男人主动自我介绍道。
“梁叔好。”吴朝阳回道。
屈河对梁宏才点零头,继续看向擂台。
没有多余的寒暄,台上第二回合已经开始。
吴刚摇闪躲过梁刀连续勾拳和摆拳,一记勾拳打在梁刀腰部,梁刀一步未退,连续组合拳击打吴刚头部,吴刚回拳护头,趁着梁刀组合拳打完间隙,连续刺拳逼退梁刀,拉开距离之后,抬腿就是一记高鞭腿。
梁刀抬臂格挡,身体微晃,顺势退了出去。
这一脚显现出两人力量上的差距。
梁刀活动了两下胳膊,垫步上前,扫腿低扫吴刚腿,吴刚抬腿躲过,扫腿立即变线上行扫中吴刚腰部。
吴朝阳正准备叫好,暗叫糟糕,这一腿的力量不足,没能破坏吴刚的重心,吴刚趁梁刀没来得及收腿的瞬间,一记后手直拳打出。
梁刀仓促抱头防守,但由于脚下重心不稳,在吴刚一拳之下蹭蹭后退。
吴刚趁机先是一记大力鞭腿抽打梁刀头部继续破坏其平衡,继而一步上前,连续后直拳加勾拳,拳拳势大力沉,一拳突破防守打在梁刀脸颊,梁刀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吴朝阳精神紧绷,双眼死死盯着擂台。
裁判暂停比赛,伸出手指在梁刀眼前晃了晃,梁刀点零头站了起来。
吴朝阳看了眼一旁的梁宏才,他紧绷的表情稍稍松缓。
第二回合赛间休息,梁宏才淡淡道:“下一回合将是刀最难的时刻。”
吴朝阳点零头,“梁叔也懂自由搏击?”
梁宏才道:“我是陈教练的拳迷,年轻的时候跟着他练过几年。”
吴朝阳看向正对梁刀话的陈星,“教练年轻时候应该很厉害吧。”
梁宏才道:“当然,陈铁拳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不过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已经没多少人记得。”
第三回合开始,梁刀体能劣势显现,动作开始变形,反应也明显变慢,看得吴朝阳心惊胆颤。
吴刚开始发力,一套组合拳将梁刀逼进角落里,开启了狂暴输出模式。
吴朝阳感同身受,知道在这种境地下有多么的绝望和崩溃,每一拳打在身上都是身体和意志的双重考验,普通人连续扛上几拳意志力就会崩溃瓦解。
陈星在台下大喊突围,陈梦侠也在高声呼喊梁刀的名字。
梁宏才表面沉着冷静,但手臂上的青筋暴露出他此时的紧张。
一脚低鞭腿扫中脚踝,梁刀脚下一个趔趄,紧接着一记高鞭腿扫中头部,梁刀砰的一声倒地,一动不动。
吴朝阳心头颤抖了一下,内心默默呐喊,“起来,起来。”
裁判开始读秒,梁刀趴在地上,脸正对着这边看台,或许是看见了梁宏才,一动不动的身体动了一下。
“七、六、五、四...”
梁刀双拳撑地,一寸寸抬高身体,站了起来。
梁宏才松开拳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比赛继续,吴刚越打越凶悍,不到一分钟,再次将梁刀逼进了角落。
拳头如雨点般打在梁刀身上,看着就疼。
吴刚连续勾拳击打梁刀腹部和腰部,每一拳打在身上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陈梦侠不忍再看,转头看向陈星,陈星脸色发白,胸口不自觉起伏。
第三回合结束的铃声响起,梁刀身体一松,双臂放了下来,吴刚乘势一记重拳打在他头上,砰的一声,梁刀倒地不起。
全场一阵哗然!
“吴刚!”陈梦侠愤怒咆哮一声翻身上台,裁判立即张开手阻挡,面对吴刚掏出一张黄牌。
吴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脸挑衅看着陈梦侠。
队医立即给梁刀进行复苏治疗,十几秒过去,梁刀才恢复了意识。
“我建议放弃接下来的比赛。”队医忧心忡忡对陈梦侠道。
陈梦侠将梁刀扶坐起来,道:“刀,你已经尽力了,要不别打了。”
梁刀剧烈喘息,自顾摇头,不出话来。
陈梦侠转头看向台下的陈星,“教练?”
陈星额头的皱纹皱成了一堆,转头看向观众席。
梁宏才鼻尖带汗,脸色发白,眼中的艰难纠结不言而喻。
吴朝阳盯着擂台上的吴刚,眼神带刀,“梁师兄比想象中更坚强。”
梁宏才呼出口气,对着陈星重重点零头。
“你就是吴朝阳吧,我听刀提起过你,他你是他的榜样,谢谢你。”
吴朝阳微感震惊,道:“我从梁师兄身上也学到不少东西。”
梁宏才淡淡道:“年轻人失败不重要,起点也不重要,只要敢打敢拼就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我把刀送到陈教练这里,不是让他在擂台上打出多大名堂,而是想让他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吴朝阳道:“梁师兄做到了。”
梁宏才点零头,“人生处处是擂台,尽管彼擂台非此擂台,但道理都是相通的,只要在这个擂台上不轻易倒下,在别的擂台上就不会轻易倒下。”
吴朝阳看向梁宏才,内心涌起一阵感触,‘父爱如山’,这是他从未体会到过的感觉。
“你是个好父亲。”
第四回合,注定更加惨烈。
梁刀三次被击倒,裁判两次读秒,但都站了起来。
脸颊红肿,嘴唇破开,眉骨撕裂,满脸是血。
裁判暂停比赛,队医上台处理眉骨血迹,劝他不要再打下去,但梁刀只是摇头。
擂台下,陈梦侠手里紧握白毛巾,只要陈星点头,他就会毫不犹豫扔进擂台。
第五回合开始,吴朝阳豁然起身,高声大喊:“神武精神!永不磨灭!”
全场的观众早已被梁刀的坚强倔强所感动,随着吴朝阳的第一声喊起,全场起身高呼,再现了昨的盛况。
二楼观众席的角落,谷歌对自由搏击的感官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变化,从昨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现在觉得颇有意思,同时,他也深深记住了‘神武拳馆’这个名字。
杨惊鸿的目光没有在擂台上,而是落在远处的神武拳馆观赛区。
谷歌发现她又笑了,虽然笑得很浅,但绝对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