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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元从高空坠落,狂风疯狂撕扯着衣衫,猎猎作响。

他的意识在剧痛中飞速模糊,视野边缘被黑暗迅速吞噬。

下意识地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指尖划过的,却只有冰冷刺骨的山风。

就这么……完了吗……

念头刚刚闪过。

“噗嗤!”

一声沉闷的撕裂声,骤然在耳边炸响。

许元的身体猛地撞入一片极其厚密的树冠枝桠。

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咔嚓”、“咔嚓”声!

无数粗壮的枝干,在他恐怖的冲击力下,被蛮横地撞断,发出清脆的爆响,漫碧绿的叶片疯狂飞舞飘落。

这突如其来的层层阻碍,卸去了大部分足以将精钢都撞成废铁的恐怖下坠之势。

但残余的冲击力,依旧骇人!

“嘭!!”

一声巨响。

许元最终还是重重砸落在地面。

幸阅是,身下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厚达数尺的腐殖土和枯枝败叶。

松软且富有弹性,带着一股浓郁的腐朽气息。

这地面,再一次卸去了部分力道。

可即便有着树冠与地面的双重缓冲,这近乎毁灭地般的撞击,依旧让许元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眼前彻底一黑,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彻底昏死过去。

那柄伴随他一路厮杀的碧水游龙剑,也在剧烈的翻滚撞击中脱手飞出,叮当一声脆响后,不知遗落在了哪个阴暗的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深入骨髓的阴冷寒意钻入体内,将许元从沉睡中强行唤醒。

他艰难地掀动沉重的眼皮。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撕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模糊的视野中,映入一片幽暗、潮湿,弥漫着死亡与腐朽气息的陌生密林。

头顶是几乎遮蔽了所有光的参古木,扭曲虬结的枝干怪异地伸向昏暗的空。

浓密的枝叶层层叠叠,严丝合缝,只有几缕微弱的斑驳黯淡光点,零星洒落。

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草木腐朽气息,以及令人作呕的阴冷湿气。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

顿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从四肢百骸的每一个角落疯狂汇聚而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深处!

“呃……”

许元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额头瞬间被冷汗浸透,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他强忍着撕裂灵魂般的痛楚,缓缓调动起仅存的一丝精神力和微弱内力,开始检查自身的情况。

结果让他心头沉到了谷底。

简直……惨不忍睹!

全身的骨骼,仔细感知下,至少有十几处呈现出触目惊心的断裂痕迹,甚至有几处是粉碎性的错位!骨茬狰狞!

尤其是胸口位置,被筑骨境强者,含怒之下,用尽全力一掌正面印上。

五六根粗壮的肋骨,断口参差不齐,甚至能“看”到森白的断茬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难以想象的钻心剧痛!

内腑更是遭受了毁灭性的震荡,多处破裂、移位,大量的淤血堆积在胸腹腔内。

就连原本坚韧宽阔的经脉,此刻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微裂痕,脆弱不堪。

若非他已是玉肉境,肉身体魄强横,远超同级武者。

恐怕在筑骨境强者含怒的必杀一击下,他就已经当场化为一滩血肉模糊的碎块,神魂俱灭!

更别提,之后还从万丈悬崖上坠落,居然还能侥幸留得一口残气在!

不过,也正是因为对自己这身玉肉境的体魄有着绝对的自信,他才敢在之前的绝境中,强行用以命搏命的险招,为自己争取一线渺茫的生机。

否则,继续鏖战下去,内力耗尽的他,只有死路一条,绝无幸免的可能。

玉肉境带来的强大恢复力,此刻正缓慢地发挥着作用,一丝丝地修复着体内破损不堪的组织与器官。

但,这种程度的伤势,实在太过沉重!

单单依靠肉身本身的恢复能力,没有好几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根本不可能痊愈!

而这片阴森诡异、处处透着不祥气息的崖底……

怎么看,都绝非可以安心养伤久留的地方!

许元动作极缓地从贴身衣物内,摸索出一个沾染了血污的金针皮囊。

脑海中,《金针术》大成的无数法门,悄然淌过。

凭借着对自身血肉、穴窍近乎本能的掌控,他屏住呼吸,捻起金针。

精准地将一根根细长的金针,刺入周身几处早已烂熟于心的关键大穴。

封锁!

止血!

固元!

金针刺入的瞬间,带来细微却尖锐的刺痛,但也伴随着一种奇异的掌控福

随着最后一根金针落下,身体原本不断失血的伤口,汹涌的势头,肉眼可见地开始减缓。

狂乱的气息,也终于略微平复了一些。

但这,仅仅是权宜之计。

他再次摸索,从另一个同样在翻滚坠落中变得破旧不堪的布袋中,倒出了几枚丹药。

丹药光泽圆润,散发着淡淡的、非同寻常的药气。

一看便知,是顶尖品质。

这是当初从王家老祖王镇远身上搜刮来的战利品,不曾想,今日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没有丝毫犹豫,许元将这几枚丹药一股脑塞入口郑

来不及细细咀嚼,便顺着干涩的喉咙,囫囵吞下!

下一刻,他眼神陡然一厉!

强行催动体内微弱的内力与气血!

气血倒灌!发动!

一股蛮横霸道的吸力,骤然自体内丹田深处凭空生出!

瞬间将刚刚入腹、尚未完全化开的丹药之力,强行引爆、撕扯、疯狂吸收!

轰!

一股灼热却不失温润的药力,涌向四肢百骸!

粗暴地冲刷着那些布满裂痕的破损经脉。

温柔地滋养着断裂的骨骼与震赡内腑。

深入骨髓的剧痛,终于被这股暖流稍稍缓解。

冰冷的身体,也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许元没有再妄动。

现在最关键的是让断裂的骨头,尤其胸口那几根肋骨,得到最起码的初步愈合与固定。

否则,任何一次幅度稍大的动作,都可能导致锋利的骨茬错位。

一旦刺穿本就脆弱不堪的内脏……

那便是雪上加霜,造成无法挽回的二次伤害,甚至直接危及性命!

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厚厚的、散发着浓郁腐朽气息的落叶堆上,一动不动。

这里的环境,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百倍。

崖底古木参,遮蔽日。

冰冷滑腻的藤蔓如巨蟒般缠绕、垂落,封死了所有看似是道路的缝隙。

空气中,除了浓郁的草木腐朽气息,还隐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带有诡异甜腥味的瘴气。

许元认得,这种瘴气,比勾挂岭的还要强烈,无色无味,却毒性阴狠。

吸入过多,哪怕体魄强健的武者也会陷入昏迷,普通人更是触之即死。

毒虫蛇蚁更是随处可见。

色彩斑斓、闪烁着幽幽绿光的毒蝎,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枯叶下,与环境融为一体。

体型肥硕的斑斓蜈蚣,在阴暗潮湿的树根处蜿蜒爬行,留下粘稠的痕迹。

更有缠绕在枯藤上、完美伪装成死去枝干的墨绿毒蛇,正缓缓吐着分叉的信子,一双冰冷的竖瞳在昏暗中闪烁着致命的危险。

在这里,稍有不慎,便可能中招殒命,尸骨无存。

许元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忍着牵动全身伤口的剧痛,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秦阿秀临别时赠送的药囊。

药囊针脚细密,显然是阿秀一针一线精心缝制。

许元将药囊挂在了脖子上,让它紧紧贴近胸口温热的皮肤。

一股略显刺鼻,混合了数十种特殊草药的复杂气味,缓缓散发开来。

这气味并不算好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驱散效果。

果然。

那些原本在他附近枯叶下、阴影中蠢蠢欲动,被浓郁血腥味吸引过来的毒虫蛇蚁,在嗅闻到这股特殊气味后,明显露出了忌惮之色。

它们迟疑徘徊一阵,最终稍稍退避了一些。

这让他暂时获得了一片,相对安全的立足之地。

就这样,半个月转瞬即逝。

许元胸口几根断裂肋骨带来的剧痛,终于稍稍减轻了些许。

依旧不敢有大的动作,但骨骼深处传来的丝丝缕缕的痒麻感,却是一个好兆头。

它们至少已经开始初步连接,不再像最初那般,稍一动弹便有错位的风险。

身体其他部位的骨裂,在珍贵丹药的药力,以及霸道的气血倒灌催动下,再加上玉肉之躯本身就极其强悍的自愈能力,也渐渐恢复了七七八八。

唯有内腑的震荡重伤,还有遍布细微裂痕的经脉,修复起来依旧缓慢。

但这已足够。

至少,他可以尝试,进行一些范围的活动了!

他缓缓地支撑着满是腐叶的地面,试图坐起身来。

当下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更安全的藏身之所!

长时间躺在这片暴露的落叶堆上,即便有阿秀的药囊暂时驱散了些许虫豸,也难保不会引来林中更强大的猛兽。

又或者,是这崖底潜藏着的,其他更加未知恐怖的危险!

许元强忍着浑身的不适,勉强盘膝坐稳。

一缕虚弱的精神力,缓缓散开,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的环境。

感知范围被压缩了九成以上,仅仅能勉强覆盖周身数十丈方圆。

但,足够了!

很快,他的精神力触及到了一处陡峭的石壁。

石壁上,被一层厚密的墨绿色藤蔓完全覆盖。

而在石壁的下方,层层叠叠、纠缠不清的藤蔓掩盖的缝隙之汁…

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流!

这股气流,不同于林间四处随意流淌的自然山风。

它更像是从坚硬冰冷的石壁内部,悄然渗透出来的!

“有发现!”

许元黯淡的眼眸中,骤然迸射出一缕精光。

他挣扎着起身,一步一挪,朝着被藤蔓覆盖的石壁方向,艰难地移动过去。

每挪动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伴随一阵剧痛。

终于,他来到了石壁前。

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拨开冰凉湿滑的厚重藤蔓。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洞口不大,仅能容纳一人弯腰勉强通过。

里面幽深一片,不知究竟通往何处。

隐隐约约,有更加阴冷潮湿的风,从中丝丝缕缕地吹拂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