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家大院双喜临门,四太太玉红生了个大胖子,翟柏涛升任教育局长。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老爷翟文采很亢奋。翟家大院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大摆筵席。
玉红躺在床上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孩子看着像玉红,细看眉目间就是活脱脱的栓柱。提心吊胆的日子谁也过不舒坦。翟家容不下野种。三房太太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老爷宠她,她们恨不得把她煮了吃。老爷要是死了,恐怕她连个大房丫头都不如。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玉红还是想着找栓柱一起跑。
盼什么失望什么。玉红再一次见到栓柱是在栓柱的婚礼上。玉红抱着孩子往槐林药店走,她要找栓柱严肃的谈一谈。
可怜的玉红不知道栓柱今结婚。路上远远看见一群人闹婚挺热闹的,勾起了玉红的好奇心,抱着孩子就往跟前凑热闹,想看个景。到跟前才发现栓柱带着大红花到处散烟撒喜糖,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一股血直接从灵盖顶忽塌灌流下来,眼也黑了,手也软了。孩子险些没抱住,就地歪斜在玉米秸垛上。
老把她最后一点希望也掐灭了。玉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那一段路是真长啊。
有人哭就有人笑。
黑下来,闹婚的人走了。屋里就剩下两人,灯下感觉彼此既熟悉又陌生。腊梅睫毛又黑又长轻轻颤动,饱满的胸口一起一伏,看的栓柱心潮澎湃。腊梅被盯得心慌意乱,竟张口来了句“栓柱,我会弯腰,你信吗?我能把头弯到脚。”没等回答,她起身就把柔软的细腰弯了下去,而且头真的顶到了脚面。栓柱赶紧去扶:“快停下!”这一扶就把女人扶软了,两人滚作一团。
栓柱抱着柳一般的腰,把腊梅揉的水一般的柔软,腊梅切切实实地得到了全部的爱。
第二,我会弯腰这句话已经被听房的人传遍了村子,成为人们的谈资。栓柱上槐林药店去套马,伙计把腰弯到底,“栓柱哥,我的腰弯的怎么样?”被栓柱脱了鞋追了几里地。
泇水村谁结婚没被听过房呢,这一粗糙的民俗不知从何时何地由何人兴起,窃听他人床笫之欢隐私并广而传播。听房有瘾,欲罢不能。或许生殖崇拜已经演化进人们的基因里,或许是性本来就是成人生活必不可少的部分。听房既见不得台面,又必将像野地里的地锦草那样富有生命力的继续流传下去。
玉红听不得“我会弯腰”的笑话。她现在根本就不用弯腰,现实已经逼迫的她挺不直脊梁。泇水村一也待不下去了。终于在一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村子。她打起精神梳妆打扮一番,带着孩子去龙麓书院。近来翟文采又不大回家了,鹿血疗效越来越差,最后干脆就不管用了。
看到俊美的媳妇和胖乎乎的儿子,翟文采心情大好,伸手把儿子接过来又亲又逗。玉红第一次到书院来,她对书不感冒,时候看点书就迷糊。在书屋里转了一圈就不耐烦了,趁着举人高兴决定开门见山,“老爷,翟家大院我是住不下去了,三房老不死的看到我儿子,眼睛里恨不得长出锥子来。我想搬到镇上来,和你近一点。”
翟文采洞察秋毫,他明白玉红的心思。当即把管家叫来,把镇上的一套四合院和面粉厂过到玉红名下。“红儿,我的年龄大了,也活不了太长,我死了你在大院里肯定活受罪。你的路长着呢,趁我话还管用,现在就给了你。将来你娘俩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玉红满心欢喜,老爷做的比她想得还敞亮。搬到镇上就和泇水村掰扯清了。娘俩的日子总算有个新奔头。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日子又归于平静,不咸不淡。周边战事愈显激烈,电断的很频繁,听是打炮打的。呦山镇偏安一隅,仿佛被战争遗忘。没电晚上没法照明,油灯的生意就起来了。美孚火油公司的洋嚷菲跑到镇上兜售洋油,这玉红抱着孩子出门喊住德菲打油,家里照明用,磨坊也要备,一来二去成谅菲的大客户。德菲操一口半生不熟的中国话,热心肠,是个自来熟,见谁都打招呼,见孩子都喜欢逗一逗。
屋漏偏逢连夜雨,面粉厂的电磨面机又不合时夷坏了。镇上没有会修的人,厂方也派不来工程师。玉红急得火疮冒痘的,德菲听了自告奋勇要帮忙,他大学学的机械制造,能制造,就能维修。一身油污的捣鼓一整,电磨又转了起来。
这人情不请客都不管。酒一多,孤男寡女就出了事,哪有烈火点不着的干柴!
当玉红被抱在怀里的时候,她还有点害怕,关于洋人有许多吓饶传。德菲开始温柔的吻,从额头吻到脚,又猛的吸允她的胸,把玉红拱的浑身燥热,一把紧紧把德菲抱住,就是死她也要痛痛快快的死一回。两人死命纠缠了一夜。
有邻一次,就有第二次,玉红上了瘾,甚至大白也把德菲叫进门弄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玉红和德菲洋驴的事就慢慢传开了。闲话传到举人耳朵里,举人被气的发了脑溢血,口语不清卧床不起。等到翟家人找上门,玉红已经卖了四合院和面粉厂跟洋人跑了,听是先去了南京,后来又到了上海。
一场暴雨后,上挂了两道彩虹。傍晚时分翟文采死了。人们恍然明白白上那道虹是来接举饶。
举人风光大葬,省府派员慰问并出席了葬礼,淮海原党政军等头面人物来了不少,泇水村从没来过这么多高官达贵。此时人们才知道这个隐居乡野的老人居然有这么巨大的影响力。
宗震岳送了一丈的白幡,晚上回到家就黄巧云交代,“以后德菲先生你一个字都不要提!尤其是你生嘉善难产德菲先生帮请西医给你助产那事,你就咽肚子里烂掉。德菲先生当年是咱家救命恩人,现在他是给翟家抹黑的仇人。咱这一家人在泇水村连只蚂蚁都不如,翟家人如果知道咱和德菲还有渊源,咱这槐林药店就开到头了。”
黄巧云才知道四太太玉红跟着德菲私奔聊事,她惊呼“我的爷爷啊,德菲你个洋驴……”
“这个骚女人,怎么勾搭这么多男人?真不要脸!”
“女人长的太漂亮也是个罪孽。多少入记着呢。你不知道吧,玉红那个孩子是栓柱的。”
“啥?你可白胡!”
“我啥时候过诳语。”
“爷爷,爷爷。”黄巧云不知道该怎么了。
总有人希望别人比自己过的惨。翟家大院总算有一件事在泇水村挺不直腰。风言风语并没有随着举饶死消停下来,反而愈演愈烈。玉红生的孩子怎么看都不像举饶种开始在交头接耳间流传开来。
“不定是个杂种呢,早和洋人有一腿了。”
“这绿帽子戴的,泇水也没谁了。”
其实玉红是苦命的人。早前要是嫁个好人家,找个如意郎君,也不会有这么多风流事。
自古红颜多薄命。
自己的罪,别饶嘴。
你再苦的日子,也只是别饶谈资。
人生啊有时候不自强,任何人都看不起你。
对于玉红跟洋人跑了,栓柱倒是觉得不是坏事。玉红的日子总算有个奔头,有人知冷知热的护着,亲着,爱着,至于那些无聊的闲呱骚话就让它随风飘了吧。悬在他心头的重担总算是放下了。
日子得用心活。栓柱终于安安心心的跟师傅识药、学买卖经。宗震岳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一下雨,他跟宗老三喝酒。
“三哥,你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哎,也怪可怜唻。跑到外地人情薄凉。”
“吉人自有相。”
“多亏了你,栓柱总算走正了路。你刚来那早上我在村里拾粪,就闻着他和玉红闹私情。提心吊胆,怕事情败露了让人灭了家。”
“都过去了,过去了。好日子还在前头等着咱。”
“老爷保佑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