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苏杳一时怔愣住了。
她的双眼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春桃,想要从对方的眼中找到一丝否认的意味。
许久,她才缓缓抬起手。
动作像是被抽去了力气,绵软无力地抚上自己的腹。
那双手微微颤抖着:“怎么可能呢?明明每次都有喝……”
春桃见她这副模样,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整个人哭着趴在苏杳的身上,哭得肝肠寸断:“姑娘啊,是奴婢该死!”
“春桃……”苏杳轻声唤着。
她想问清真相,却发现自己连话的力气都所剩无几。
“奴婢是真的不知道,这药怎么就会被换掉的。”春桃抽噎着,一边哭一边道。
“换药?”苏杳喃喃自语。
“奴婢听闻姑娘怀孕后,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那次奴婢去崇仁堂找陈大夫开药,中间荷包被人偷了……”
“那日陈大夫眼神躲闪,奴婢就该察觉的……可他是换了个滋补方子……”
春桃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自责。
苏杳闭了闭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她能怪谁呢?
在这深宅大院里,在陆怀瑾那如影随形的掌控下,谁又能逃脱他的眼睛?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聪明,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幼稚可笑的闹剧,是他随意摆弄的棋子。
“我睡了多久?”
“三日了,姑娘。”
春桃急忙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道,“你可别乱动,你摔倒了,还见了红,如今胎像不稳。大夫给你施了针,这才好不容易保住了孩子。”
苏杳怔愣地看着自己的肚子,那腹也没有隆起,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忽地,她笑了起来。
老爷,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在她想要逃离这一切的时候,给了她这样一个孩子?
苏杳不想要这个孩子,有了这个孩子,她该如何挣脱陆怀瑾的桎梏。
“宫里的圣旨已经来催了几次让大人回京了,大人为了姑娘迟迟没有动身……”
春桃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姑娘……奴婢瞧着大人是真心待姑娘的,如今姑娘既然有了大饶子嗣,还是不要有别的心思的好……”
春桃的声音越来越,她看着苏杳的脸色,心中有些忐忑。
苏杳神色戚戚,眸中瞬间蕴满了盈盈水色。
她缓缓抬手,拂去脸颊上那不断滚落的泪水,可那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窗外,夜色如墨,万俱寂。
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
这屋内主仆二饶对话,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郑
他如今都三十了,还没有自己的子嗣,这是他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他都会高心。
最主要的,这是他与苏杳的孩子。
这个孩子,一定是个漂亮、聪明的孩子。
陆怀瑾想要那个孩子。
他怕苏杳知道自己怀孕了,会不肯要这个孩子。
所以,他一直瞒着她,都母子连心,时间久了,她也会舍不得的吧。
他在赌,赌她的心软,赌她对自己也有那么一丁点的感情。
若是她愿意生下这个孩子,或许也就断了别的心思,安心留在他的身边。
等日后他娶了正妻,便会给她一个名分。
此刻,他的心里忐忑。
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不安。
他怕苏杳怪他,更怕苏杳会狠下心来不要这个孩子。
他的掌心布满了汗,濡湿了衣袖,可他浑然不觉。
苏杳见陆怀瑾来了,身子微微一颤,背过身躺了下去,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她。
这几日的昏迷,让她滴水未进,本就单薄的身子愈发显得瘦弱。
陆怀瑾眸色一暗,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春桃见状,连忙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陆怀瑾坐在床榻边。
“杳儿,你饿不饿?可有想吃的东西?”
苏杳紧闭双眼,对他的询问充耳不闻。
她听到那人在叹气。
屋内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许久,陆怀瑾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也有些沙哑,“你可在怪我?”
苏杳假寐,他在,她如芒在背,根本睡不着。
她沉默不语,可她的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肚子,心乱如麻。
“孩子是无辜的……”
苏杳依旧不话。
陆怀瑾的大手缓缓抚上苏杳的肩膀。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苏杳的身子猛地一抖。
是害怕,还是在哭?陆怀瑾不敢想。
他眼里满是疼惜。
“大夫,这个孩子很坚强,杳儿,我会好好待你和孩子的。”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苏杳单薄的背脊上,似要用这目光将她紧紧锁住。
苏杳眸中的眼泪,顺着眼角悄然滑落,浸湿了大片的被角。
是恨。
是悔。
是绝望。
……
还未抵达京城的城门口,远远望去,便见一群身着宫装的人候在那里。
为首的那位公公,手中捧着明黄的圣旨。
宫里的那位太后娘娘,急召陆怀瑾入宫,这旨意来得极为紧迫。
陆怀瑾看了一眼车内躺着的苏杳,道:“我派人先送你回府歇息。”
苏杳神色恹恹,双眼黯淡无光,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生气,只是有气无力地轻声“哦”了一声。
陆怀瑾亲自撩开车帘,缓缓下车,走到长亭身边,他压低声音,对着长亭交代了几句。
交代完毕,他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马车里的苏杳。
随后转身,换去了另一辆早已等候在旁的马车里,扬尘而去。
长亭驾着马车很快回到了陆府。春桃和秋月二人一同搀扶着苏杳往里走。
苏杳要回她的清风苑,却被长亭叫住了。
“苏姑娘,大人吩咐今日起,你就搬去大饶墨香居。”
苏杳的脸瞬间惨白,毫无血色。
她的东西,都人被搬了进去。
这首辅府,她待了快三年,但他的院子,她从未主动踏入过。
这里冷冷清清,好像一个囚笼。
苏杳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肚子。
这个孩子,真要留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