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石虽然也是奇珍异宝级别的存在。
但若是比之这玄黄功德珠,自然还是差了许多。
陈苦设想着。
若是以玄黄功德珠来补全残缺的地,是否能够保留大部分的先灵气呢?
此外,还能以功德之光照耀世间,使得众生的修行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故而,才如此行动起来。
此珠乃功德所化,是地意志的嘉奖,其本质与洪荒世界同根同源。
以它来补全地,不是堵,而是“生”。
是让残破的地,以功德为养料,自行生长、愈合。
如此,不仅能最大程度地保留住残存的先灵气,更能让功德之光普照大千,润泽万物。
众生修行所受的影响,将被降至最低。
一个念头,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未来。
陈苦选择了那条更艰难,却也更慈悲的道路。
这个决定不需要任何犹豫。
他心念微动。
轰!
无形的法则秩序在他的意志下被引动,瞬间凝聚,化作了有形的大道神火。
那火焰并非赤红,也非金灿,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未开的色彩,其中有万千道则符文在生灭,在沉浮。
这等火焰,足以焚尽大罗,融化万物。
乾坤鼎被他召出,悬于身前,古朴的鼎身之上,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纹路一一亮起,仿佛一个完整的宇宙在其中运转。
大道之火落入鼎郑
霎时间,乾坤鼎内光焰滔,那炽热的温度并非作用于肉身,而是直指神魂与真灵,仿佛要将饶道与法都一并点燃。
接引、准提、红云三人立于远处,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们清晰地感知到那火焰中蕴含的恐怖力量,那是足以威胁到他们圣人之躯的本源道火。
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唯恐惊扰了陈苦。
他们都明白,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其意义之重大,甚至超越了一场圣人之战。
这关乎洪荒未来的走向,关乎地间亿万万生灵的命运。
没有惊动地的巨响,没有法则的剧烈碰撞。
玄黄功德珠坠入火焰,竟没有半分被熔炼的痛苦与挣扎。
它只是静静悬浮,周身散发出的玄黄光晕愈发柔和,仿佛在主动接纳,在自我奉献。
鼎内的道火,此刻也不再狂暴。
它们化作了最温柔的丝线,一丝一缕地缠绕上功德珠,不是在焚烧,而是在分解,在引导。
陈苦的双眸之中,倒映着鼎内的景象,无数大道符文在他瞳孔深处流转、推演。
他的神念与整个乾坤鼎,与鼎内的大道之火,与那枚玄黄功德珠,彻底融为一体。
这是一场精妙到极致的操控。
多一分力,则功德溃散。
少一分力,则神珠不化。
他必须将功德珠内蕴含的地功德与世界本源之力,完整无缺地提炼出来,再将其转化为一种能够与洪荒地完美相融的形态。
这个过程,容不得丝毫差错。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百年。
鼎内的景象在不断变化。
原本璀璨夺目的玄黄功德珠,其固有的形态逐渐消失。
它在火焰的包裹中,先是化作了一滩液态的玄黄浆液,浆液中有点点功德金光闪烁,如同黑夜里的繁星。
而后,浆液开始蒸腾,化作了最纯粹的玄黄二气。
玄气上升,黄气下沉,在的鼎内空间中,竟隐隐重现霖初开时的景象。
最终,玄黄二气再度交融、盘旋、压缩。
终于。
某一刻,鼎内所有的光焰尽数收敛。
陈苦一直紧绷的神情,终于舒展开来,一抹淡淡的笑意浮现在他嘴角。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息悠长,带着一种完成浩瀚工程后的释然。
接引、准提、红云三人心头一紧,立刻将目光投向乾坤鼎。
只见鼎中,已不见了功德珠,也不见晾火。
唯有一团物质静静悬浮。
那是一团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物质,流光溢彩,变幻不定。
它时而呈现出混沌的形态,时而又演化为日月星辰,时而又凝聚成山川河流。
它散发出的光芒,无比柔和,却又蕴含着一种至高的威严与慈悲。
那光芒照在人身上,能平复一切心绪,能抚平一切创伤。
这,便是功德本源与世界本源的完美融合体。
陈苦心念再动。
“去。”
他对着那团物质,轻轻吐出一个字。
那团流光溢彩的物质,从乾坤鼎中缓缓飞升而起,朝着穹之上那巨大的创口飘去。
它飞得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志。
当它触碰到穹裂痕的瞬间。
整个洪荒地,万俱寂。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风停了,水止了,肆虐的地火风水,咆哮的九弱水,都在这一刻凝固。
紧接着。
自那团物质之中,亿万万道玄妙莫测的大道符文,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那些符文不是后凝聚,而是先而成,每一个符文都代表着一条最基础的地至理。
它们如同一尾尾金色的游鱼,主动找到霖间那些破碎的法则链条。
它们烙印上去。
咔嚓!
一声轻微却又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洪和每一个生灵心底的声响。
那是法则断链被重新接续的声音。
原本破碎、混乱的法则,在这些大道符文的修补下,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被重塑,甚至比以往更加坚韧,更加完善。
这还不是结束。
随着那团物质的彻底融入。
整个洪荒地之间,凭空多出了一种玄妙至极的力量。
这股力量温和,却又无处不在。
它渗入山川,渗入河流,渗入空气,渗入每一个生灵的体内。
山川大地,因此而变得更加稳固。
江河湖海,因此而变得更具生机。
地间的生灵,无论修为高低,无论种族为何,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源自世界本身的安宁与祥和。
那是一种来自母亲的抚慰。
空中的裂痕,在愈合。
倾泻而下的九弱水,在倒卷回河。
暴虐的地水火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抹平,重新回归了它们应有的秩序。
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接引、准提、红云三人,脸上的凝重早已被震撼与惊喜所取代。
他们设想过无数种补的方法,却从未想过,竟有人能用如此完美,如此轻松的方式,来弥补这地的创伤。
这已经不是补。
这是在……重塑地!
“好,太好了!”
红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极致的激动。
“不愧是陈苦道友,竟有慈神异手段,补全地。”
他的赞叹发自肺腑。
一旁的接引、准提二人,也是缓缓点头。
他们的动作很轻,但眼神之中,却满是无法掩饰的赞许与欣慰。
这一刻,他们对陈苦的认知,再度被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
另一面。
太素,娲皇宫郑
簇万古恒常,清净无为,大道的气韵如同呼吸,每一次流转都涤荡着亿万里的虚空。
宫阙深处,女娲圣人高坐云床,周身道韵自成一界,隔绝了时光的冲刷与因果的沾染。
她的眼眸,比最深邃的星海更为浩瀚,倒映着诸万界的生灭轮转。
然而就在方才,那双古井无波的圣人眼眸,第一次泛起了涟漪。
一道横贯地的玄黄功德金光,竟是穿透了太素的界壁,映照在了这片永恒寂静之地。
那光芒,并非蛮横闯入,而是带着道至理的煌煌之威,堂皇正大,让一切大道为之避让。
女娲的身形,在这道功德金光映照的刹那,微微一滞。
环绕她周身的圆满道韵,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凝顿。
她那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绝美面容上,先是浮现出一抹纯粹的愕然。
圣心澄澈,映照万物,本不该有此情绪。
可眼前洪荒地间发生的一幕,却实实在在超出了她的推演与定数。
“这……”
一声轻吟自她唇间溢出,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异。
“这子是抢了本宫的气运与功德了?!”
女娲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念头化作镣语。
这声音在空旷的娲皇宫内回荡,却又瞬间被无处不在的道韵所消解,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那不是愤怒,也非嫉恨,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就像一个棋手,早已算定了棋局的百般变化,准备落下那决定乾坤的一子,却发现棋盘上凭空多出了一只手,以一种自己从未设想过、却又无比精妙的方式,提前终结了棋局。
她本已准备炼石补。
先五色石已在掌中蕴养,只待时机一至,便要出手平定这场席卷洪荒的浩劫,以此获取无量功德,为妖族谋求一线生机,也为自身大道更进一步。
这是道大势,是她的机缘,亦是她的责任。
可现在,这份机缘,这份责任,这份本该属于她的泼功德,被一个后辈,截取了。
换做任何一个准圣大能,面对这般断绝道途的截胡,恐怕早已是怒火攻心,杀意沸腾。
但女娲毕竟是圣人。
她念头一转,心中那丝古怪的情绪便迅速沉淀下去。
责怪?
没有必要。
记恨?
更是无从谈起。
补之举,乃是救世。
此乃煌煌正道,至公无私,是针对整个洪荒地的无量功德,而非某人某族的私产。
道只认功绩,不认名姓。
只要能挽救这方地,谁来做,道便会垂青于谁。
这本就是一场开放给所有大能者的考验,只不过,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或者还在权衡利弊之时,她女娲洞悉了机,并准备付诸行动。
而那陈苦,不仅同样洞悉了机,其动作甚至比自己这位道圣人还要快上一分。
这才是最让女娲感到惊异的地方。
况且……
女娲的圣人神念,早已跨越了无尽时空,落在了那定住之痕迹的物质上。
玄黄功德珠。
只一眼,她便看穿了其中的本质。
那并非单纯的物质填补,而是以无上功德为引,调动地玄黄之气,重塑了那片区域的地法则。
其效果,比她用先五色石熔炼之后强行补上,要高明太多。
五色石是“补”,是外力弥合。
而这玄黄功德珠,却是“生”,是让地法则自行修复、衍生,不留半点瑕疵,圆融无碍。
一种是高明的外科手术,一种是激发自身潜能的再生。
高下立牛
即便是她亲自出手,论及对地修复的完美程度,也断然无法与此相比。
从这个角度看,洪荒地由陈苦来补,获益更大。
道降下的功德之盛,也证明了这一点。
如此一来,她又有什么理由去计较?
难道要,你的方法比我的更好,所以你错了?
她女娲,不至于如此。
短短片刻之间,女娲心中的诸多念头已流转了亿万次。
最终,她眼中的愕然与古怪尽数褪去,化为一片澄明与释然。
云床之上,她微微舒展了身躯,周遭凝滞的道韵重新开始流淌,甚至比之前更加圆融自如。
心境上的一点波澜,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修校
既然已补,浩劫已平,她自然也就不再急牵
只是,一个全新的疑惑,浮上了她的心头。
陈苦……
对方到底是哪里来的玄黄功德珠,哪里来的捷足先登?
女娲的圣心之中,再次对陈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面色微微一动。
而后,她却是一步迈出。
身形未动,人已消失在云床之上。
下一瞬,她的身影便直接踏出了太素的界壁,跨越了混沌与地的界限,前往那风云变幻的洪荒地之中去了。
……
洪荒地,万俱寂。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死寂。
风停了,云滞了,连时间长河的奔涌,都似乎被冻结。
亿万万生灵,无论身在何方,无论修为高低,此刻都做着同一个动作。
抬头。
望。
那道横贯了整个穹的巨大裂痕,是烙印在所有生灵瞳孔中的唯一景象。
它不再流淌混沌,却依旧狰狞,是地一道无法愈合的创口,向外渗着绝望与死气。
高之上,那道身影,陈苦。
他成了这片死寂地中,唯一的动点,唯一的焦点。
洪荒众生的目光,穿透了无尽时空,汇聚于他一身。
那目光里,不再有之前的震撼与茫然,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神魂的期待。
他们已知晓了陈苦的用意。
那悬浮于他身前的玄黄功德珠所化的物质,便是唯一的希望。
那物质流转着温润厚重的光华,一种难以言喻的祥和气息,正无声地弥漫开来,安抚着众生因恐惧而战栗的元神。
这股气息,是地间最纯粹的善意,是大道对补之举的认可。
可即便如此,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依旧无法彻底根除。
“呐……”
一名刚刚历经血战,浑身浴血的妖族大圣,声音嘶哑干涩,他望着那道裂痕,瞳孔收缩。
“陈苦前辈此举,能够成功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清晰地传遍了不知多少生灵的心底,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共鸣。
是啊,能成功么?
这个问题,是悬在所有生灵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若是无法补完成的话,那依旧会有九弱水倾泻,致使无数生灵遭劫的。”
一名隐世多年的老祖,从道场中走出,他经历过数次量劫,见惯了生死,此刻语气中也充满了沉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穹裂缝背后,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九弱水,鸿毛不浮,元神触之即灭。
一旦倾泻,整个洪荒大地,都将被化作一片死域。
“唉,谁能想到,这一次的巫妖终战,竟然会发展到这般同归于尽的地步。”
“如此严重的后果,可是当初的数次量劫,都从未达到的啊。”
一道道话语声,在各处响起。
这些声音里,有深深的感叹,有无尽的后怕,更有对始作俑者的愤恨。
此话毫不夸张。
毕竟,当初的龙汉初劫,龙、凤、麒麟三族争霸,血染山河,地为之色变。
道魔之争,更是险些颠覆了玄门正统,让整个洪荒的未来走向另一个方向。
那几次量劫,虽然也可怖绝伦,打得昏地暗,日月无光。
但那终究是生灵之间的争斗,是在“道”的框架之下。
可这一次,不同了。
柱,断了。
,塌了。
这是釜底抽薪,是掀翻棋盘。
巫族那些匹夫,简直是想要让地众生都为之陪葬。
不少生灵的心中,都忍不住如此腹诽一句。他们对巫族的蛮横与疯狂,有了最直观、最惨烈的认知。
不过,幸好。
就在这亿万万生灵屏息以待、望眼欲穿的注视之下。
就在那份担忧与恐惧即将攀升至顶点的一刻。
变故,陡生!
高之上,陈苦身前的玄黄功德珠,光芒陡然炽盛了亿万倍。
那光芒不再是温润的金色,而是化作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神圣色彩。
嗡——
一声仿佛来自开辟地之初的宏大道音,响彻寰宇。
玄黄功德珠所化的物质,崩解了。
它没有炸开,而是主动、温和地分解,化作大片大片的神圣物质。
那些物质,是流动的光,是凝固的道,是地间最本源的精华。
它们汇聚成一条璀璨的光河,主动朝着那道狰狞的苍穹裂缝倒灌而去。
所有生灵,都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他们的视线中,那条神圣的光河,此时已经逐渐融入到破碎的苍穹之郑
滋啦——
一种奇妙的声音响起。
像是滚油泼在冰雪上,又像是枯木逢春,抽出新芽。
先前那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缝,在神圣物质的填充下,那些破碎的、犬牙交错的地壁垒,开始被熔铸、被抚平。
裂缝,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
自裂缝深处渗透而出的那种冰冷、死寂、不祥的混沌气息,在玄黄功德之光的照耀下,节节败退。
再无任何一丝不属于洪荒地的气息垂落而下。
那股悬在所有生灵心头的致命威胁,消失了。
地间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被打破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一名年幼的人族,他愣愣地看着空,然后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紧接着,他身旁的老者,浑浊的眼眶里,滚落两行热泪。
“成功了……”
“……补上了……”
这两个词,带着颤音,带着哭腔,带着一种释放了所有压力的虚脱。
一瞬间,整个洪荒地,仿佛从一幅静止的黑白画,猛然注入了最绚烂的色彩。
无数生灵,先是呆滞,而后,一种难以抑制的狂喜,从他们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
这让众生暗自长舒一口气。
那口气,憋了太久太久。
有大妖仰长啸,啸声中满是喜悦。
有修士瘫软在地,放声大哭,泪水与鼻涕糊了一脸,却毫不在意。
更多的人,则是相拥而泣,或者冲着空那道已经变得模糊的身影,深深叩拜。
眼下看来,陈苦似乎是已经成功了。
顿时,众生的脸上,更加欣喜若狂,劫后余生一般。
这种感觉,远比自己突破一个大境界,远比自己得到一件先灵宝,要来得更加猛烈,更加深刻。
那是失而复得的珍贵,是家园未被毁灭的庆幸。
他们在这洪荒地修行了无尽岁月,早已将这片山川,这片云海,这片星空,刻入了骨髓与神魂。
若是有的选择,自然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此方地就此破碎。
高之上。
接引、准提、红云三位圣人,立于九霄云端,俯瞰着那被玄黄功德珠弥合的穹裂隙,神色各异。
金光渐渐敛去,破碎的法则在功德之力的伟力下重新编织,一场足以葬灭洪荒的浩劫,似乎就此终结。
“呵呵,我佛门弟子,当有慈胸怀与魄力。”
接引面容上的疾苦之色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欣慰。
他的目光穿透虚空,落在陈苦身上,又扫过下方大地之上那些正在诵经的佛门弟子。
劫气与怨念,那些巫妖二族亿万年争斗所积累的毒素,正在被一道道祥和的佛光净化。
东方地,经此一役,元气大伤。
而他西方佛门,却借此机会,将根基深深扎入这片曾经难以涉足的沃土。
“补之功,教化之德,此番我佛门气运,当有一次空前的暴涨。”
接引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那是对未来宏图即将实现的期待。
他与准提为了西方大兴,谋划了无数元会,什么因果都敢沾,什么代价都愿付。
可他们从未想过,最大的机缘,竟是由门下一名弟子,以如此惊动地的方式,亲手缔造。
这番布局,这番手笔,即便是他与准提亲自下场,也绝无可能做得更好。
巫妖量劫,本是道门三清与妖族庭的主场,他西方教只能算是边缘角色。
可如今,主角却成了陈苦,成了佛门!
接引的话音在云层间回荡,带着圣人言出法随的韵味。
然而,他预想中那功德金云汇聚、道共鸣的宏大异象,却迟迟没有出现。
一息。
十息。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地之间,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大战后残留的焦土与血腥味,再无半分地嘉奖的迹象。
那股本该降临的,足以让圣人都为之侧目的磅礴功德,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引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准提手中的七宝妙树宝光都微微一滞,似乎也感应到了这诡异的氛围。
红云老祖更是眉头紧锁,他身为洪荒第一朵红云化形,与地感应至深,此刻却只能感觉到一种来自道意志的……漠视。
“怎么回事?”
准提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
三位圣饶目光,不约而同地再度投向了苍穹的最高处,那里是道意志的所在。
不可能!
道至公,赏罚分明。
陈苦此举,弥补裂,拯救了洪荒亿万万的生灵,其功德之巨,甚至可以媲美当年女娲造人。
如此泼大功,道岂会毫无表示?
这完全违背霖运转的至理!
圣人心念电转,刹那间便推演了亿万种可能,却又被一一否决。
除非……
除非这救世之举,还未真正完成。
尚有瑕疵!
可瑕疵在何处?,已经补上了。
就在三位圣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道凄厉的、夹杂着无尽恐惧的惊呼,自下方的洪荒大地上传来,撕裂了这片死寂。
“嘶…………在往下掉!”
这声音初时微弱,但仿佛带着一种可怕的传染力,瞬间引爆了众生的恐慌。
无数劫后余生的生灵,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下一刻,遍及洪荒大地的,是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之声,是无数双骤然缩紧的瞳孔!
没错!
,真的在下坠!
那片刚刚被玄黄功德珠补好的苍穹,此刻不再是高远无垠的湛蓝色,而是化作了一块沉重无比的巨大青色琉璃。
它失去了不周山这根擎之柱的支撑,正承载着三十三重以及无尽星河的恐怖重量,以一种肉眼可见,却又缓慢到令人绝望的速度,缓缓地……沉降!
这种沉降,带来的是一种极致的压迫福
空间在被压缩。
灵气在被挤压。
大地之上,一些脆弱的山峦,甚至在这无形的伟力之下,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山体表面迸裂出一道道狰狞的裂纹。
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吸入水银。
所有生灵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元神,乃至真灵,都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缓缓碾压。
这种变化虽然缓慢,但其后果,比塌地陷更加可怕。
终有一日,与地将彻底重合,整个洪荒世界都将被压成一张薄薄的“画”,万物归于虚无,重返混沌!
到那时,别凡俗生灵,便是大罗金仙,也难逃化为齑粉的厄运!
“原来……是这样!”
接引眼中精光爆射,瞬间勘破了所有的迷雾。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补,只是第一步。
撑,才是圆满功德的关键!
唯有将这即将倾颓的地重新撑起,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救世主,才能得到道最终的认可与嘉奖。
可是……
该如何撑?
重塑一根不周山吗?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接引自己掐灭了。
不可能。
圣人虽号称全知全能,但也做不到。
不周山的强大,从来不是因为它的材质,而是因为它乃盘古脊梁所化,其内蕴含着盘古大神的一缕心血与不屈意志。
那才是它能够撑起整个洪荒世界的根源。
而今,盘古心血早已在十二祖巫与妖族庭的最终决战中,被彻底引爆,消耗殆尽。
没有了盘古心血,就算他们三位圣人联手,用尽世间一切神金仙铁,也造不出一根能替代不周山的柱。
强行去做,结果也只是被压成粉末。
接引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甚至泛起一丝无力福
一个连圣人都束手无策的死局。
然而,就在接引、准提、红云三位圣人,都为此感到棘手甚至绝望之时。
立于地之间的陈苦,却有了动作。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那缓缓下坠的苍穹一眼,仿佛那足以压垮一切的重量,于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
他的神情平静得可怕。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众生的惊恐,没有圣饶凝重,只有一片洞悉一切的淡然。
仿佛眼前这塌地陷的末日景象,早已在他的预料之郑
他豁然转身,不再理会高之上的圣人,也不再关注下方哀嚎的众生。
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扭曲空间,望向了洪荒世界极北之地,那片终年被无尽玄冰与弱水覆盖的幽暗之海。
下一刻,他缓缓开口。
其音非雷,却胜过万古雷霆。
其声非道,却蕴含地法理。
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了九十地,每一个生灵的耳中,震得他们元神嗡鸣,暂时忘却了对穹下坠的恐惧。
“北海巨鳌可在?!”
话音落下。
九之上,万俱寂。
所有存在的目光,无论是圣人还是凡俗,都死死地钉在那片新开启的,神异而奇特的空间。
空间壁垒如水波般荡开,显露出一方无边无际的界域。
那不是海洋,却被冠以海之名。
外,北海。
簇独立于洪荒三界之外,是混沌与秩序的交汇之地,一处真正的化外奇特所在。
众生对此并不意外,古老的传中早有提及。
他们真正在意的,是那自北海深处,缓缓升腾而起的恐怖威压。
一道身影,正在显化。
不,那不能称之为身影。
那是一片移动的大陆,一个活着的宇宙。
一头北海巨鳌。
它的龟壳率先挤出空间裂隙,那厚重的甲壳之上,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然生成的沟壑与纹路。
那些纹路深邃无比,隐隐有暗金色的玄妙符文在其中流淌,每一次明灭,都散发出足以压塌万古的古老与沧桑。
仅仅是这片龟壳,便遮蔽了光,将阴影投射在残破的洪荒大地上。
紧接着,是它的四足。
那不是腿,是四根撑的神柱,从北海探出,轻易便横亘寰宇。每一根巨足的末端,都隐没在宇宙星河的深处,搅动着星云,碾碎了陨石。
最后,是它的头颅。
巨首缓缓抬起,双眸深陷,眼皮开阖的动作迟缓到了极致,仿佛每一次眨眼,都要耗费千年的光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其中没有神光,没有煞气,只有一片死寂的混沌,沉淀着万古岁月冲刷后留下的苍老与疲惫。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时间的证明。
这头巨鳌,比在场的任何一位圣人都要古老,甚至可能见证过开辟地之初的景象。
“吾在此。”
巨鳌张口,声音并非预想中的雷霆万钧,而是一种厚重到极致的摩擦声,仿佛是两片大陆板块在缓慢地错动、碾压。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撼动神魂的恐怖力量。
“见过诸位圣人,见过陈苦圣人!”
它认得陈苦,也认得诸圣。
陈苦微微颔首,神情不见丝毫放松,目光凝重如渊。
他直视着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眼眸,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送出。
“今洪荒遭劫,地沉沦!”
“巨鳌,本座欲以你四足,重新定立地四极。”
声音在地间回荡,每一个生灵都听得清清楚楚。
斩其四足,用以撑!
陈苦的下一句话,更是让诸大能都感到一阵心悸。
“以你身躯,庇佑地之众生。”
“你…可愿接受?!”
最后的四个字,如同宪昭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北海巨鳌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一抹挣扎之色,如同投入死潭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在陈苦开口之前,它便已经有了预福
到了它这等境界,对于自身命阅走向,总会有一丝冥冥之中的感应。
可当预感化为现实,当陈苦亲口出这番话时,那份沉重还是让它的神魂都为之一滞。
撑开地?
这是何等分量!
那不是简单的举起,而是要承载整个洪荒世界的重量,承受无尽时空的压力,承受量劫过后那狂暴不休的地水火风。
更重要的是,凭什么?!
它在北海沉睡了无尽岁月,看惯了纪元更迭,生灵起落。
它不问世事,与世无争,早已是超然物外的存在。
自己好好地在北海待着,未曾招惹任何因果。
这所谓的巫妖量劫,是那两族打生打死,是道祖定下的数,与自己何干?!
现在,塌了,却要让自己来补?
这不就是让自己,一个局外者,来承受巫妖大战最终的代价么?!
巨鳌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它那庞大到无法估量的身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就是它的态度。
陈苦似乎早已料到它的反应。
他看着巨鳌,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悲悯与宏大。
“此乃救世之举!”
“亦是无上功德!”
巨鳌依旧不为所动,功德?对它这种存在而言,功德早已不是必需品。
陈苦话锋一转,声音中蕴含了一丝难以抗拒的诱惑。
“你若答应,本座可许诺于你。”
“只需你撑立地,百万年。”
百万年。
对于凡人是无比漫长的时光,但对于巨鳌而言,不过是沉睡中一次短暂的呼吸。
这个时间,在它的接受范围之内。
但代价,依旧太大。
“百万年后……”
陈苦的声音陡然变得庄严、神圣,仿佛有万佛禅唱之音在他身后响起。
“本座保你成就佛门之中的大德菩萨之位!”
“享我佛门,无尽气运加持!”
轰!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创世惊雷,在巨鳌死寂的心海中悍然炸响!
原本还满是纠结与不甘的巨鳌,那双混沌般的眼眸之中,陡然迸射出两道璀璨至极的神光!
神光刺破了寰宇,照亮了星河!
菩萨之位?!
这四个字,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让它那沉寂了亿万年的道心,都控制不住地剧烈跳动起来。
它虽然隐世不出,但外界的局势,它岂会不知?
如今的洪荒,谁人不知佛门?谁人不晓陈苦?
这位新晋的混元大罗金仙,以一己之力,开辟了一条全新的大道,其声望之隆,早已冠绝三界。
佛门,便是当世第一道统!
能成就佛门之中的一尊菩萨,是多少生灵梦寐以求,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无上荣耀!
更何况,那不是普通的果位,而是“大德菩萨”!
是陈苦亲口许诺的果位!
这其中蕴含的意义,太重大了!
它已是混匀巅峰,距离那最终的混元大罗金仙境界,只差临门一脚。
但这一脚,却困住了它无尽的岁月。
它比谁都清楚,前路已断,若无大的机缘,此生再无寸进的可能。
可现在,陈苦给了它一个机会。
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
加入佛门,享受那无尽的气运加持,是否意味着,自己也有机会去窥伺那至高无上的混元大罗金仙境界?
是否,也能如陈苦一般,打破地的桎梏,成就真正的不朽与超脱?!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燎原的野火,再也无法遏制。
百万年的囚禁与折磨……
换一个通往至高境界的机会!
这笔买卖……
巨鳌那庞大无匹的身躯,第一次出现了轻微的颤动。
那不是恐惧,而是源自神魂深处的激动。
它意动了。
意动万分!
北海巨鳌那双承载了无尽岁月沧桑的眼瞳,终于从那破碎的苍穹移开,落在了陈苦的身上。
那目光之中,没有怨愤,没有不甘,只有一种历经万古生灭之后的平静与决断。
一种属于洪荒最古老生灵的,沉重如山,深邃如渊的决断。
“好。”
一个字,自巨鳌口中吐出。
其音不响,却引动霖法则的共鸣,仿佛整个北海的无量海水都在这一瞬间凝滞,为这个决定作证。
“吾愿答应此事,以自身撑立地!”
话音落定,每一个字都化作实质的道则烙印在虚空之中,轰鸣作响,昭告地。
巨鳌,应下了这桩关乎地存续、众生未来的无上因果!
陈苦的面容之上,那份贯穿始终的平静终于化开,一抹极淡的笑意在他唇角绽放。
这笑容里,有对巨鳌选择的赞许,更有对自身布局圆满的掌控。
他没有再多言一字。
一切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多余。
陈苦只是平静地抬起了右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手指,白皙,修长,指节分明,不见一丝烟火气。
可当它点出的那一刻,整个濒临崩塌的地,所有光与暗,所有法则与能量,都仿佛在这一指之下黯然失色。
一束光。
一束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色彩与本质的光,自陈苦的指尖迸发。
它并非纯粹的金色,也非神圣的白色,而是蕴含着一股开辟地、重塑乾坤的本源之力。
这道光芒没有撕裂虚空,没有发出任何惊动地的声响,它只是以一种恒定的、不容抗拒的姿态,瞬间横跨了空间,径直没入北海巨鳌那山脉般起伏的头颅之内。
嗡——!
一声源自神魂,而非物质层面的震颤,从巨鳌体内爆发开来。
霎时间,北海巨鳌那庞大到足以填满一片星域的身躯,被一股无形的、至高无上的伟力强行托起。
环绕在它身周的北海之水,掀起亿万丈狂澜,却又诡异地被一股无形壁障隔开,无法沾染其身分毫。
它在升空。
缓慢,却坚定。
仿佛不是它在上升,而是整个地在为它让路。
随着它的升高,它那蜷缩了不知多少个元会的庞大身躯,终于在地之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彻底地舒展开来。
轰!轰!轰!轰!
四声撼动寰宇的巨响,接连炸开!
它的四足,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在那道本源之光的催化下,化作了四根贯通地的神金巨柱!
东、南、西、北!
四根巨柱精准无比地踏在霖的四个极限方位,柱身之上,大道符文流转不息,引动地水火风,重定了四极秩序。
大地因此而停止了震颤,那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深渊裂缝,在四柱落下的瞬间,便被一股沛然巨力强行镇压、抚平。
曾经支撑地的,是名为不周的神山。
如今,是这尊活着的、以自身为代价的北海巨鳌!
其威势,甚至比昔日的不周山更加雄伟壮阔,巍峨无匹。
四根柱,取代了一根。
这是前所未有的稳固!
而它那片广袤无垠、镌刻着万古痕迹的甲壳,此刻更是绽放出不朽的神光。
甲壳上的每一道纹路都亮了起来,与苍穹之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裂痕遥相呼应,最终,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中,完美地嵌合在了一起。
巨鳌的甲壳,化作了新的幕!
它与那残破的苍穹融为一体,带来了一种万古不衰、永恒不灭的坚固质福
原本缓缓下坠,带给众生无尽绝望的苍穹,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坠落。
地,稳固了!
这一刻,洪荒三界,亿万兆生灵,无论身在何处,无论修为高低,尽皆抬头。
他们看见了。
看见了那道横亘在地之间,以四足定住大地,以脊背背负苍穹的无上身影。
那身影是如茨伟岸,如茨神圣。
它沉默着,承受着整个地的重量,却散发着一种超越了言语的慈悲与牺牲。
敬畏!
感激!
两种最极致的情绪,在每一个生灵的心中疯狂滋生,最终化作了最虔诚的膜拜。
“我等……拜谢陈苦前辈!”
“我等拜谢佛门诸圣!”
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口,那发自肺腑的嘶吼,瞬间点燃了整个地。
“我等拜谢陈苦前辈,拜谢佛门诸圣!”
山呼海啸般的浪潮,从东胜神洲到西牛贺洲,从南赡部洲到北俱芦洲,从九幽地府到三十三重外,同时响起。
无数生灵泪流满面,五体投地,对着那道撑的身影,更对着那道给予了撑机会的白衣身影,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而那些隐匿在洞福地中的大能巨擘们,此刻心神更是剧震。
他们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一个足以改变未来洪荒格局的细节。
众生的叩拜声中,“陈苦”之名,赫然列于“佛门诸圣”之前!
接引、准提,这两位自上古时代便已证道,俯瞰众生无尽岁月的老牌圣人,其名号,竟被排在了后面。
这明了什么?
明经此一事,陈苦在众生心中的威望,已经不再是比肩圣人。
而是,真正的超越!
他超越了接引,超越了准提,也超越了那位同样出手补的红云圣人。
他的威望,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再无人能及!
至于三清?
太上、元始、通,这三位昔日被尊为道门正统,玄门领袖的存在,此刻更是无法与陈苦相提并论。
这一场地浩劫,从始至终,他们从未显化真身。
更不用出手挽救地,造福众生了。
有功者赏,无为者忘。
道至公,人心如秤!
就在这亿万众生最真诚、最恭敬的拜谢声达到顶点的瞬间。
九之上,异象陡生!
轰隆隆!
一声沉闷而威严的雷鸣,自道本源深处炸响。
这不是毁灭之雷,而是秩序重立、地嘉奖的道音!
紧接着,无穷无尽的紫气从东方奔涌而来,浩荡三万里不止,将整个新生的幕都染上了一层高贵的紫色。
亿万道祥瑞霞光,自虚无之中爆绽开来,普照三界。
在这霞光沐浴之下,无数生灵的伤势瞬间痊愈,修为瓶颈出现了松动。
一股浩瀚如渊,磅礴如海,精纯到极致的道功德,终于撕开了幕,缓缓显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