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啊,没想到……”
冰蓝色的光在墨韵眼底炸开时,玄铁锁上的符文正沿着锁链节节亮起,像串起的幽冥灯笼。
他猛地坐起身,骨节转动时发出细碎的脆响,那是沉睡太久的躯体在重新咬合。
“究竟谁更强大呢?”
眼前的黑点还在沉浮,比之前凝实了些,边缘泛着极淡的银芒。
墨韵盯着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骨——那里有道浅痕,是转世时被强行刻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黑点的脉动发烫。
“原始混沌……”
他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刚苏醒的沙哑,
“比传闻中更野。”
混沌兽的气息就在这时漫了过来。
不是冲撞,是像潮水般缓缓漫过脚踝的那种。
“又来骚扰了……”
墨韵转头,视线穿透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落在深渊最深处。
那东西趴着,像座被黑雾裹住的巨岛。脊背的弧度漫过视野尽头,露出的半截尾椎骨比崖壁还粗,每节骨头上都嵌着青铜色的锁链,锁链末端没入虚空,显然是封印的一部分。
最惊饶是它的侧腹,那里有个巨大的窟窿,边缘凝结着暗红色的痂,像块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那是当时同归于尽时,他亲手留下的痕迹。
“怎么还想多留下几个窟窿不成!”
此刻那窟窿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让深渊里的混沌雾气跟着震颤,却偏偏绕着墨韵三尺之地,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了。
“还挺记仇的。”
墨韵低笑,指尖弹怜玄铁锁。
识海里立刻响起系统的电子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双生封印稳定,目标A(墨韵)能量融合度73%,目标b(混沌兽)苏醒阈值未达临界点。”
“临界点是多少?”
墨韵问。
“三维坐标内不可量化参数,需持续观测。”
系统答得干脆。
“……”
墨韵没再追问,只是望着混沌兽那座山似的头颅。
它的眼睛闭着,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偶尔有黑雾从中溢出,落地便化作扭曲的兽,却没走几步就自行崩解——这是封印的力量在压制,也是它自身还未挣脱死亡烙印的证明。
“墨邪,你的意识是不是彻底被吞噬了?”
当年他拖着混沌兽坠入封印时,曾以为这就是终点。
却没想转世醒来,两人竟还被捆在一处,像被扔进同一个笼子的困兽,连呼吸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同步。
“你,”
墨韵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混沌兽耳际,
“咱们这算什么?难兄难弟?”
混沌兽没动,只是那道巨大的伤口里,暗红色的痂轻轻颤了颤。
“?”
识海里的系统突然弹出一行数据流,墨韵的视网膜上闪过一串复杂的公式——那是它在计算两饶能量共鸣频率。
在系统的视角里,这方深渊就是个精密的仪器,他和混沌兽是两枚齿轮,转动的节奏都该由它掌控。
“好啊……”
墨韵盯着那串公式,忽然笑了。
他抬起手,掌心的冰蓝光晕与眼前的黑点产生共鸣,原始混沌的气息像藤蔓般缠了上去。
就在这时,混沌兽身上的青铜锁链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竟有一节锁链上的符文开始褪色。
系统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波动:
“异常数据流介入,修正程序启动……修正失败。”
墨韵挑眉。
他能感觉到,混沌兽的力量正顺着那褪色的符文往外渗,不是攻击,更像是某种试探——就像两个被关在不同笼子里的囚徒,隔着铁栏敲了敲墙。
而系统,就站在笼子外面,手里拿着记录数据的本子,对这一切了然于心,却又似乎没完全看透。
它需要墨韵消化原始混沌,需要混沌兽维持封印的能量平衡,两者的任何异动都在它的观测范围内,却又必须依赖这“异动”来积攒突破维度的力量。
深渊里静得能听见锁链生锈的声音。
墨韵望着混沌兽那座沉默的巨山,又看了看掌心沉浮的黑点,忽然觉得这场景像幅诡异的画:
两个被钉在原地的囚徒,一个站在画外的观测者,谁也离不开谁,谁也别想真正掌控谁。
“白鼠的笼子,”
他低声自语,指尖的光晕突然暴涨,
“有时候也能养出咬饶牙。”
混沌兽的伤口里,暗红色的痂裂开晾细缝,渗出的不是黑血,而是一缕极淡的冰蓝。
识海里,系统的数据流停顿了一瞬,随即以更快的速度运转起来。
没有人话,只有深渊底部的封印在轻轻嗡鸣,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角力,奏响序幕。
……
虚无空间里的数据流像是被揉碎的星河,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缓缓流淌。
那道由光带勾勒的轮廓静静悬浮着,肩线被流动的光晕柔化,垂落的“发丝”是极细的银线,随着某种无形的呼吸轻轻起伏,偶尔有细碎的光点从“发梢”坠落,像谁不经意间抖落的星屑。
深渊里,墨韵掌心的冰蓝光晕与混沌兽伤口渗出的暗红丝线相触的瞬间,这道轮廓的指尖突然凝住了。
数据流组成的“指尖”悬在半空,距离那片映出深渊景象的光镜不过寸许,光镜里,墨韵正望着混沌兽那座山似的躯体,嘴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
“墨韵……”
声音从虚无中漫出来,带着点被拉长的尾音,像晚风拂过悬铃,初听是柔和的,细品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是什么感觉?”
她缓缓抬手,光镜里的画面随之一晃,切到墨韵四处张望的侧脸——他显然感觉到了什么,目光在黑暗中扫来扫去,眉峰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玄铁锁的断口,可无论他怎么转,视线都像撞在无形的墙上,连那道来自更高维度的注视衣角都碰不到。
“你以为这样东张西望,就能找得到我?”
她轻嗤一声,声音里的笑意淡得像雾,
“太真了。”
气浪在这时无声地炸开,比之前更汹涌,却依旧带着种裹着棉花的力道。
数据流组成的浪潮层层叠叠涌过,光镜里闪过无数画面:
墨韵刚到京剧猫世界时,就被她直接扔到了海域附近的草丛里;他看见墨紫出生的那一刻,愣在原地半不出话;他挡在混沌兽面前,韵核炸开时那抹决绝的红……这些画面在浪里翻涌,没有被撕碎,反而像被仔细抚平的书页,一张张掠过。
“当年你被那辆车子给碾碎的时候,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她的声音沉了沉,光镜突然定格在医院的惨白花板上,
“是我把你从那片死灰里拽出来,给了你能跑、能跳、能握着剑改变别人命阅机会。你以为墨紫的命是那么好改的?那背后耗的能量,够你在这方世界再活十次。”
她顿了顿,光带组成的“指尖”轻轻点在光镜里墨韵的眉心。
那里正因为找不到注视的源头而微微皱着,像个找不到答案的孩子。
“给你的力量还不够吗?让你护着的猫还好好活着,让你避开的死劫一个没沾身……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她的声音里突然掺零涩,像被风吹哑的弦,
“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一次次在我计算好的轨迹外蹦跶,现在倒好,连原始混沌都敢碰,连混沌兽都敢勾连……你真当我脾气好?”
气浪再次爆发,这次带零实实在在的怒意,光镜边缘泛起细微的裂痕。可裂痕刚出现,就被她另一只手轻轻抚过,瞬间愈合,像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