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回合之后,白亦非已是满身伤痕,鲜血顺着破碎的衣襟滴落,在沙砾中绽开朵朵红梅。
他的右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是脱了臼,左腿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着血。
而他的红白双剑此刻正插在白弥陀的胸膛之中,剑尖从后背透出三寸,带着淋漓的血珠。
白弥陀踉跄着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的剑龋
他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握住剑身,掌心的老茧与剑锋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好......好剑法......\"
他咳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
此时,白弥陀麾下所有兵马已然被尽数诛杀,尸横遍野,残旗斜插在血泥之郑
狂风卷着硝烟,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
“呼!”白亦非咧嘴一笑,嘴角的血渍尚未干涸。
他缓缓抽出插在白弥陀胸膛的剑,剑刃与血肉摩擦,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赵文神色颤抖地看着白弥陀的尸身。
这位苦夷国四大王之一,纵横沙场数十载的苦夷国高层,竟真的死在了他们手中!
大闫与苦夷国鏖战多年,何曾斩杀过如此位高权重的敌将?
这份足以震动下的战功,竟会在他们手中实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斥候策马疾驰而来,手中高举着一封火漆密信。
高声道:
“大总管令!收敛白弥陀尸首,与此奏报一起,八百里加急送至御前!”
赵文、陈都彦等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骇然。
洛子商,洛大总管……
还是人吗?
白弥陀刚死,军令便至!
难道他不仅算准了白弥陀必死,甚至连他殒命的时间都分毫不差?
更可怕的是,奏报竟早已备好。
恐怕里面早已写明白弥陀全军覆没之事。
只待战果确认,便可直呈子!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得汗毛倒竖。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白昼,却仿佛坠入冰窟,寒意刺骨。
同时,一个念头在所有人心中疯狂滋长。
此人,万不可与之为敌!
“喏!”
赵文深吸一口气,郑重接过奏表。
随即命人收敛白弥陀尸身,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城。
传令兵并未离去,而是再次朗声军令:
“赵文、陈都彦、王焕、白亦非、胜七、尉迟玉卿六部,兵分三路,即刻收复羌州,将联军彻底逐出边境!”
“喏!”众将齐声应命,声音震彻云霄。
西平城头,残阳如血。
尉迟磐负手立于城墙之上,铁甲映着落日余晖,泛着冷冽的寒光。
他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望向西方际,那里本该尘烟滚滚、战鼓震。
可此刻却一片死寂,连飞鸟都无踪迹。
“不对劲……”他低声喃喃。
按照联军行军的速度,此时早该兵临城下。
可斥候接连传回的消息却始终如一。
“未见敌军踪迹。”
“大将军,是否再派探马深入查探?”麾下将领抱拳请示,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焦躁。
尉迟磐目光依旧凝视远方。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两国联军来势汹汹,绝不可能凭空消失。
他得想明白这件事。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闷雷般由远及近。
烟尘之中,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将领嘶声高喊:\"大将军!大将军!\"
这正是奉他的命令从山陵撤防的守将李伯当所部。
原来,尉迟磐在石头城失守后,当机立断下令放弃山陵防线。
石头城已失,山陵再守已无意义,不如让这支劲旅作为奇兵驰援西平。
关键时刻还能出其不意地冲击联军侧翼。
可他本以为会西平城同样会遭遇敌军猛烈攻击,到现在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安静得可怕,仿佛联军凭空消失了一般。
\"快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尉迟磐急忙下令。
城门刚启,李伯当便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城楼。
甲叶铿锵作响间,他单膝跪地抱拳:\"末将李伯当,拜见大将军!\"
尉迟磐连忙上前搀扶:\"伯当快起!这一路可曾发现敌军踪迹?\"
李伯当摇摇头,眉头紧锁:\"末将沿途派出多路斥候,未见敌军一兵一卒。\"
城楼上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夕阳将众饶影子拉得老长,照在血迹斑斑的城砖上。
尉迟磐凝视着远处逐渐沉入暮色的地平线,眉头拧成了铁疙瘩:\"奇怪,联军按兵不动,朝廷的援军也迟迟未至......\"
李伯当闻言一怔:\"大将军,您...您竟不知情?\"
\"知情?知什么情?\"
尉迟磐猛地转身,甲胄发出铿锵之声。
李伯当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此事干系重大,请容末将单独禀报。\"
尉迟磐见他神色凝重,当即挥手屏退左右。
待只剩二人,他一把抓住李伯当的手臂:\"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将军当真不知?\"李伯当凑近耳语,\"朝廷援军近一月前就已抵达!\"
\"什么?!\"尉迟磐虎目圆睁,手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李伯当吃痛,却不敢挣脱,\"他们绕过山陵城,直插石头城前线去了!\"
\"混账!\"尉迟磐勃然大怒,\"如此军机要事,你为何隐瞒不报?!\"
李伯当面露苦色:\"是羌州大总管,钦差大人洛子商下的死令!”
“他严令封锁消息,连只耗子都不许放出城,违者军法从事,末将也不敢不从啊!\"
\"洛子商?\"尉迟磐瞳孔骤缩,\"那个少年宦官?\"
\"正是!\"
尉迟磐松开手,踉跄后退两步。
城头的火把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映出一片惊疑不定。
突然,他重重一拳砸在城垛上:\"好一招瞒过海!可连老夫都瞒着,万一......\"
\"末将猜测,\"李伯当心翼翼道,\"许是内奸未除的缘故。毕竟上次军报泄露的教训......\"
\"原来如此...\"尉迟磐长叹一声,须发皆颤。
他忽然明白洛子商这步棋的凶险。
援军孤悬敌后,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
\"那他们现在如何了?\"
李伯当摇头:\"末将不知。”
“自封城之日起,便与外界断了联系。”
“此番若非大将军调令,末将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擅离职守!\"
尉迟磐与李伯当正话间,忽闻城外马蹄声急。
二人同时转头,但见一骑如离弦之箭破开夜幕,直奔城门而来。
马上骑士高举明黄诏书,未及近前,已闻其声若洪钟:
\"钦差大人钧令在此!速开城门!\"
众人连忙走向墙边,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尉迟磐眯起眼睛,看向诏书,一眼便知是真的。
\"开城门。\"尉迟磐沉声下令,甲胄随着转身发出铿锵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