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大营矗立在陡峭的山崖之上,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俯瞰着下方绵延的战场。
营中火把将大帐的轮廓投射在粗糙的帆布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尉迟玉卿大步穿过营地,铁靴踏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腰间佩剑随着急促的步伐不断撞击铠甲,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沿途士兵纷纷避让,无人敢阻拦。
\"大总管!\"尉迟玉卿一把掀开中军大帐的帘子。
他甚至忘了行礼,直接冲到沙盘前,\"斥候传来消息,石头城保不住了!敌军先锋已攻破外城,守军伤亡过半,我们什么时候过去支援?\"
帐内几人闻声抬头,目光在尉迟玉卿和洛子商之间游移。
箫文镜冷哼一声,不由得冷笑起来。
洛子商却连头都没抬,修长的手指依旧在沙盘上移动着几面红色旗,仿佛只是在玩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大总管!\"尉迟玉卿提高了声音,拳头重重砸在沙盘边缘,震得几面旗帜倒下,\"石头城还有数万百姓!\"
洛子商这才缓缓抬头,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冬夜里的寒星。
\"尉迟将军,\"洛子商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入伍几年了?\"
尉迟玉卿一愣:\"末将十四岁从军,至今已有七年。\"
\"七年。\"洛子商轻轻点头,\"那应该知道军中最重什么?\"
尉迟玉卿咬住下唇,没有回答。
\"是纪律。\"洛子商替他回答了。
手指轻轻敲击沙盘,\"不过,正好到了你出动的时候。\"
尉迟玉卿眼睛一亮,右手不自觉地按上剑柄:\"我现在就去救他们!\"
\"等等,\"洛子商抬手制止,\"不是要你去石头城。\"
他指向沙盘另一侧,\"我要你去这里,赤岗城外两百里。\"
尉迟玉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沙盘上那个远离石头城的标记:\"赤岗城?为何要去那里?石头城那边等着救命啊!\"
\"就凭你手上这三千人,去了石头城连个浪都掀不起来。\"洛子商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帐内一片寂静。
尉迟玉卿感到一阵热血上涌,耳边嗡嗡作响。
\"洛子商!\"他直呼主帅名讳,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这是见死不救!\"
洛子商的眼神骤然变冷,帐内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尉迟玉卿,\"他一字一顿地,\"军令如山,你要抗命吗?\"
尉迟玉卿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死死盯着洛子商,后者却已重新低头研究沙盘,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最终,她猛地转身,铠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玉龙骑,集合!\"他的吼声在营地回荡。
不消片刻,三千铁骑已列阵完毕。
尉迟玉卿跨上战马,这匹纯白战马似乎感受到主饶情绪,不安地刨着前蹄。
他回头望了一眼鹰嘴崖上灯火通明的大营,咬紧牙关。
\"轻装疾行,拂晓前必须抵达!出发!\"
他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只想尽快完成任务,或许还有机会回援石头城。
三千铁骑如离弦之箭冲出营地,马蹄声震碎了夜的寂静。
尉迟玉卿伏在马背上,沙尘刮得脸颊生疼,却无法驱散脑海中石头城陷落的可怕画面。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舆图,羊皮纸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石头城里还有数万百姓啊!
这些活生生的人命,在洛子商眼中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还有那位那位素未谋面的祖父,此刻正率领残部死守石头城西门。
他仿佛能听见城墙坍塌时祖父发出的最后怒吼。
……
黎明前的黑暗被一寸寸撕裂,东方际泛起青灰色的鱼肚白。
凛冽的晨风中,黑水城方向传来沉闷如雷的马蹄声。
拓跋雄魁梧如山的身影率先冲破晨雾,单手倒提的瓮金锤,铠甲在微光中泛着冷冽的寒芒。
身后,苦夷国的铁骑如黑潮般漫过荒原,马蹄掀起的烟尘遮蔽了半边空。
\"吁——\"拓跋雄突然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他眯起鹰隼般的眼睛,盯着地上杂乱的马蹄印。这
些痕迹一路向东延伸,在霜地上刻出深浅不一的沟壑。
\"怪事...\"他粗粝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护腕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东边是联军大营,闫军为何要自寻死路?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嗜血的兴奋冲散。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往东更好!\"
瓮金锤在空中划出半轮残月,\"加速前进!今日要让闫国人知道,什么叫插翅难逃!\"
半个时辰后,当第一缕朝阳刺破云层时,拓跋雄的瞳孔骤然收缩。
远处地平线上,突然涌现出无数骑兵,朝阳为他们镀上一层血色的光晕。
他们列阵如林,长枪如苇,沉默地压了过来。
\"闫国骑兵?\"拓跋雄的副将失声惊呼,声音因震惊而变调。
拓跋雄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狂笑:\"哈哈哈!这些丧家之犬竟敢回头?\"
他猛地举起瓮金锤,锤头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金光,\"儿郎们!让他们见识见识苦夷铁骑的厉害!\"
随着他一声令下,黑色洪流骤然加速。两股钢铁洪流在荒原上相对冲锋,大地开始颤抖,连晨雾都被震散。
拓跋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已经能想象到敌军被铁蹄踏碎的惨状。
血色黎明中,一名苦夷骑兵如野兽般嚎叫着冲在最前,手中弯刀在晨光中划出森冷弧光。
他满脸横肉扭曲,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疯狂。
赵文勒马回旋的瞬间,眸中寒芒乍现。
手中丈八马槊如银龙出海,一个上挑便将那弯刀击得冲而起。
不待对方反应,槊刃顺势劈落,寒光闪过。
\"嗤啦!\"
皮甲撕裂声与骨骼断裂声同时炸响。
那名苦夷骑兵连人带马,竟被生生劈成两半!
内脏与血瀑喷涌而出,在朝阳下折射出妖异的红光。
赵文纵马从血雨中穿过,染血的铁甲映着晨光,宛如九幽爬出的修罗恶鬼。
\"杀——\"
随着震喊杀声,大闫铁骑如决堤洪流汹涌而出。
马槊组成的死亡丛林所过之处,血花如红梅般在荒原上接连绽放。
有苦夷骑兵连人带马被挑飞数丈,落地时已成肉泥。
有的被三杆马槊同时贯穿,像破布般挂在半空抽搐。
仅仅一次对冲,荒原上便铺开上千具尸骸。
鲜血浸透冻土,在铁蹄践踏下泛起诡异的血沫。
拓跋雄脸色骤变,他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冲锋。
这些大闫骑兵根本不是在作战,而是在以命换命!
冲锋阵型纹丝不乱。
\"疯子...都是疯子!\"副将的嘶吼在耳畔响起。
就在这生死相搏的刹那,南北两侧的地平线上骤然腾起遮蔽日的烟尘。
沉闷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大地都在颤抖,连战场上的血腥气都被搅动的气浪冲散。
\"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从两翼同时爆发,声浪如同实质般撞击在苦夷骑兵的阵列上。
两支生力军如铁钳般向中央战场合围而来。
战马嘶鸣声中,无数寒光闪烁的兵刃刺破晨雾,在朝阳下折射出死亡的冷光。
\"中计了!\"拓跋雄猛然转头,握锤的手青筋暴,他终于明白为何闫军要故意东撤。
这不是溃逃,而是请君入瓮的死士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