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像是半点没察觉明贵妃糟糕的脸色,扬起灿烂的笑脸,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口中学着妻子也唤了一声:“婿见过母妃,母妃身子可好了?”
明贵妃扯了扯嘴角:“……这孩子,怎这般多礼,快些起来吧,本宫没什么大碍,就是夏日炎热,总觉得身子懒懒的,不想动弹。”
罢,她又轻咳了几声,从眼角处偷偷去看皇帝的反应。
皇帝面色不改,似乎并没有被她这把戏给吸引。
见状,她一阵失落。
盛娇拿着脉枕上前,略把脉后有了结论:“正如母妃所言,应当是盛夏炎热,且母妃又身子孱弱的缘故,太医应当日日都有给母妃备了安神宁心的汤药,吃那个就足矣。”
“陛下,太医院给的汤药臣妾日日都吃,可总也不见得好。”
明贵妃捂着心口,娇柔怯怯道,“总这般缠绵病榻不是好事,臣妾的身子倒是算了,就是怕惹得陛下担忧分神,那岂不是臣妾的罪过?”
“你安心养病就是,朕得空了就会来看你,什么担忧分神,你伴驾多年,朕疼惜你也是应该的何罪之有?”皇帝安抚。
“可是臣妾就是想能快些好起来。”
明贵妃轻叹,“还请陛下给个恩典,允许元贞女君留在流华宫中陪伴臣妾,也好叫我们母女能贴心话。”
这一回,明贵妃学乖了。
没等江舟开口,她就笑眯眯地看过去:“你是娇娇的夫君,既然也唤本宫一声母妃,本宫待你如亲生子是一样的,两日后你来接她回府就是,本宫一定竭尽所能、快些好起来,不耽误你们夫妻重逢。”
江舟眉色沉了下来。
突然,袖口一顿,叫身边的女人拉住了。
盛娇轻轻扯了扯,示意江舟不要话。
他微微侧目,与她的视线交汇,瞬间了然。
他低头拱手:“母妃言重了,能让娇娇留在母妃身边侍疾也是我们夫妻的福气,还请陛下再给个恩典,允许微臣留在宫中陪伴,即便不能与内子相伴,微臣也想在母妃近侧,以尽绵薄之力。”
明贵妃脸上笑容僵了僵。
“贵妃宫中又没有吃饶妖怪,你就这般不放心?”皇帝率先笑了。
“回陛下,真是什么都逃不过陛下的慧眼,并非是对母妃不放心,只是……我们两口子许久未见,微臣实在是惦记得很,巴不得日日都与内子在一处。”
江舟着,耳根微红。
这番少年心事,利落坦荡。
于一片历历明辉间,越发显得难能可贵。
皇帝有些动容,口中却笑骂道:“好你个为情所困的世子爷!倒是朕没想到的,好好好,你就留在宫中,正好朕的紫云殿里多的是没有料理好的事务,你刚好给朕当个劳力,你可愿意?”
“陛下开口,微臣哪有不愿的,多谢陛下恩典。”
江舟快活地行礼。
就这样,他们两口子都留在了宫郑
一个跟着皇帝,一个侍疾贵妃。
盛娇目送江舟出了流华宫。
那男人一步三回头,惹得前面走着的皇帝都有些无语了,频频回眸,还清了清嗓子以示提醒。
江舟这才加紧脚步,很快跟了上去。
直到那行人消失在视线范围,盛娇才缓缓收回目光。
一回头,却见明贵妃坐在榻上,妆容慵懒,笑眼冰冷,颇有几分嘲弄。
是了,没有外人了,她们也该卸下伪装。
“真没想到,你再嫁竟还能得到这般钟情。”明贵妃冷笑,“到底是有张好脸,难怪人人都喜欢,我儿子至今为了你都放不下,这次更是离谱,他为了你私自返京,酿下大祸!”
盛娇一言不发,走到她身边再次替她把脉。
明贵妃还想继续讥讽,忽觉手腕上一阵刺痛,紧接着口中沙哑,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惊慌起来。
盛娇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显得格外秀美。
这是一双欲语还休的桃花眼,精致朦胧,宛若笼了一水的江南烟雨。
本该是最温柔,最意的一抹春色,可偏偏从中刺出了锐利的锋芒,几乎刺得明贵妃心惊胆战,不敢与她对视。
盛娇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话:“是啊,是我故意放出错误的消息,引诱魏衍之返京的。其实,我并没有怀孕,真正怀孕的人是如今的景王侧妃,才不是我。我本该也只是试试而已,毕竟腿长在魏衍之身上,他要不要回来,何时回来,我可做不了主——没想到,他竟真的回来了!”
她的声音无比温柔,仿若能掐出水来。
听得明贵妃背脊发凉。
这时,盛娇松开了手:“母妃娘娘身子孱弱,还是不要过于激动比较好,否则有碍凤体,影响治疗。”
“你、你好大的胆子。”明贵妃察觉到自己能话了,忙咬着牙警告。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些没用的废话。”盛娇展开宣纸,吩咐周遭的宫婢取来笔墨供她使用。
本是流华宫的人,却第一时间被她调派得团团转。
这个女人身上好像生就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不怒自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人情不自禁听从。
这种气度,别明贵妃了,怕是皇后年轻时都差了好些。
见她这般熟练自然地使唤着自己的宫人,明贵妃一阵不快,偏又不能什么。
盛娇写好方子,又叫来了黄门,让他将这方子送去太医院。
“你可要当点心,若错了一星半点的,母妃的凤体受了损伤,你有几条命都不够填的。”她缓缓道,“母妃到底受过重伤,可容不得半点懈怠。”
这话像是在提醒那些个太监下人,更像是在提醒明贵妃。
抬手摸了摸胸口处,明贵妃按捺住了汹涌不安的谋划。
盛娇的医治手段要比太医院来得更猛烈果断,堪堪两副汤药吃下去,明贵妃夜里就起了热,烧了半宿,到了翌日清晨,竟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
她这病有一大半是装的,但确实也有一半是真的。
明贵妃用过一盏清茶,看向盛娇的眼神越发不一样了。
“母妃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可有想过寻个法子祛除掉胸口的疤痕么?”
明贵妃心头猛地一跳,抬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