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鸟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书包……”
李明刚进门就听见五在唱歌。
这是又新学来的，跟宋晓雨显摆呢。
兄弟两个回来，先把精盐卸到了村支部的仓库。
之前已经和李学庆商量好了，这些精盐全都按人头分，也不讲养殖场谁的股份多。
“哥！”
听到动静，蓉从屋里跑了出来，把炕笤帚递给了李明。
“黄老师来了。”
呃？
李明正掸着身上沾的盐面儿，闻言不禁有些诧异。
黄丽英怎么来了？
这位平时除了去学校上课，很少离开养殖场。
都是这些年被整怕了，缺少安全福
“燕子，穿花衣，年年春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这里的春最美丽……”
又换了一首！
“哥，黄老师五有那个……唱歌的赋。”
有啥？
李明听得一愣。
“燕子，告诉你，今年这里更美丽，我们盖起了大工厂，装上了新机器，欢迎你，长期住在这里……”
唱得……确实挺好听。
咱家五这嗓子就是亮堂。
“黄老师，您怎么有空来串门了？”
李明进了屋，黄丽英正坐在炕边，五叉着腰，摇头晃脑地打着节奏。
一旁还有宋晓雨和振华做观众。
“明回来啦！”
黄丽英话的时候，目光依旧落在五的身上，看她的眼神……
就像李明第一次见到那两罐子金银财宝的时候一样。
“哥！”
五过来抱着李明的腿。
“黄老师夸我唱歌好听。”
看她那表情，分明就是在：你也赶紧夸夸我。
“是嘛，那就跟黄老师好好学。”
黄丽英来李家台子之后，一直在学校教音乐课。
全国知名的歌唱家叫学生唱儿歌，确实有点大材用了。
李明只是随口一，并没放在心上。
唱歌有啥用，不当吃不当喝的，对五，李明的期望可是很高的。
他们姐弟几个，学历最高的就是他，可初中也只读了一年，因为家里的变故没再继续念下去。
上辈子因为家里穷，五连学都没上过，当了一辈子睁眼瞎。
如今日子过得好了，李明便想着把五给供出去，最好能考上大学。
可这丫头明显没长那个脑子，平时作业也能按时完成，可就是不走心。
育红班两回期末考试，都是将将及格。
把李明郁闷的想揍她，却又舍不得。
“明，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黄丽英神色郑重地道。
李明闻言，不禁好奇。
“有啥事您！”
黄丽英看向五，满眼都是慈爱。
她也是做奶奶年纪的人了，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
“雪的嗓音条件非常好，音感也很突出，你要是同意的话，我想……收她做我的学生！”
啥？
李明看看黄丽英，又看向了五，丫头正一脸得意。
那个……
音感是个啥玩意儿？
大概其的意思就是，五赋异禀呗！
李明着实没想到，五还有音乐这方面的隐藏赋。
原以为这丫头的特长就是没心没肺呢。
不过，学唱歌有啥用？
可黄丽英已经开了口，李明也不好意思拒绝。
时代洪流开始之前，人家可是国内有名的歌唱家，还是那个……
美声！
这么厉害的人愿意收他家五子做学生，要是拒绝的话，岂不是不识好歹。
“五，你愿意学吗？”
“愿意，愿意！”
那脑袋不停地点。
“那……行吧！”
黄丽英愿意教，五愿意学，李明更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黄老师，您多费心。”
李明并不觉得五能唱出啥名头，就当是哄着孩子高兴了。
“晓雨，晚上黄老师在家吃，我去找老杜，既然要拜师，总得正式一些才好。”
黄丽英忙道：“不用麻烦了，我……”
“那可不行，您愿意教五，是她的福分，拜师可不能马虎了。”
李明的爷爷除了是名老中医，年轻的时候，还是村里的教书先生。
村里很多上了年岁的，都是爷爷当年的学生。
李明还记得，时候每年春节，家里就会来一帮人，排着队给他爷爷磕头。
现在虽然不讲究“地君亲师”了，可老礼儿也不能全都撇下。
至少拜师宴还是要摆的。
杜萍被李蓉从养殖场请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他知道，妻子要收五做学生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满是惊讶。
别人不了解，杜萍作为黄丽英的丈夫岂能不知道。
黄丽英曾经发过誓，再也不收徒的。
当初时代洪流刚刚开启的时候，黄丽英最喜欢的一个学生带头冲进了他们的家，抄家、打砸，逼着他们夫妻下跪，还把黄丽英那一头乌黑的秀发给剃成了鬼头。
杜萍永远都忘不了，黄丽英当时的眼神满是绝望，并不是因为对未知的命运，而是……
被最喜爱，信任的学生推进深渊的绝望。
就是那一次的经历，让黄丽英彻底失去了安全感，也发誓再也不收徒弟了。
没过多久，夫妻两个被双双下放，五年都没再见面。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被永河县农业局派来李家台子做技术指导的话，他们还能不能重聚，都是个未知数。
宋晓雨和李蓉在厨房忙活，亮还特意跑去苇海，抓了条鱼回来。
拜师宴十分丰盛，五按照李明的吩咐，给黄丽英鞠了三个躬，算是成全了师徒的缘分。
约定好，以后每吃过晚饭，五去养殖场跟着黄丽英学声乐。
“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收雪做学生了？是为了报答明？”
回到养殖场的家，杜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黄丽英迟疑了片刻道：“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并不是全部，雪她……真的很有赋，在她的身上，我好像能看到……”
话到这里，黄丽英强行止住了。
杜萍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五的确很像黄丽英曾经最喜欢的那个学生。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黄丽英摇摇头，不愿意再提那个人。
像她这种单纯了一辈子的人，永远都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能疯狂到那种程度。
哪怕是对待倾尽所有栽培她的师长，也能下那样的毒手。
“雪……是我最后一个学生了，我会把一切都教给她。”
完，黄丽英的神情又变得有些失落。
就算把五培养出来又能怎样呢？
到最后像她一样，被打成Fd权威，一辈子也登不了台。
“别想那么多了，你既然喜欢雪，就好好培养她，明有句话，我感觉得很对。”
“什么？”
黄丽英好奇。
对李明这个人，她总有种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感觉。
“明过，我们的国家不会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
黄丽英闻言，并没有回应，只是在心里默默地重复着。
我们的国家不会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
视线回到李家。
“既然拜了师，就要和黄老师好好学，不许偷懒，更不许半途而废！”
五显然还不理解什么叫半途而废，但还是表情认真地点着头。
“我一定好好学！”
完，那张脸又写满了纠结，憋了好半晌才冒出来一句。
“哥！我和黄老师学唱歌，是不是能不去上学了？”
呃……
李明呆愣半晌，决定把什么有赋之类的话全数收回。
这丫头那么积极地想要和黄丽英学唱歌，归根结底，就是想逃学。
“你觉得呢？”
五的两条长眉毛皱在了一起，突然感觉自己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