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温绮罗脸上,温绮罗睫毛一颤。
只感觉浑身上下一阵酸疼难言,她睁开眼,正要起身,却被江知寂按着她的手腕:“昨夜过于劳累,不必起这么早。”
温绮罗眉心有点钝痛,昨夜雨疏风骤,并未休息好。
江知寂端了一碗香甜的七宝素粥,又有一屉蟹黄包。
温绮罗瞪了他一眼,唇角微微上扬:“我又并非断胳膊瘸腿,我自己来便是。”
瞧着江知寂这架势,正要打算亲自来喂她,温绮罗接过精巧的瓷碗,一口一口地吃着早食。
“在江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娘子的规矩便是规矩。”江知寂像是学会了一个新词便迫不及待重复的人,一个简简单单的词汇,可从腹中思考到出口需要很长时间。他在逐渐适应自己的新身份,那温润如玉的面庞愈发温润。
温绮罗吃罢早食,她的嗓子喑哑,话时不免需要压低声音,她轻声道:“我近来想起来了一种火器和连弩,定然能够在沙场之上战无不胜。”
只是,她的顾虑同样有许多。
战场上刀剑无眼,除了比拼武艺高强之外便是比骏马、谋略、兵器,大夏人和临北兵肥马壮,骏马和骑兵都要优胜,但大夙的冷兵器锻造却又更胜一筹。若是能够更换更好的兵器,那定然能够减少官兵伤亡的数目。
过去她想将此宝物献给爹爹,好让爹爹在沙场上战无不胜。
可如今,她却不再这么想。
“可否让我看看?”江知寂看了一眼温绮罗,一眼便猜透温绮罗心中所想。
他压低了声音:“府邸内都是我所信任之人,娘子放心。”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温绮罗的耳边,温绮罗点零头,顿时放下戒备。
她取出来自己最后一次绘制而成的图纸,交给江知寂。江知寂自己本身就武艺高强,这种东西他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便知道其中的好处,他勾了勾唇角,看向温绮罗的目光愈发柔和:“娘子果真颖悟绝伦,若是有了这等杀器,便是……”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眸之中看到了野心勃勃。
温绮罗错开视线,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葱白的手指不紧不慢抚弄着茶杯的边沿,她果断道:“只是要将它研制出来,恐怕要耗费不少时机。京城在子脚下,恐怕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无法躲开官家的视线。”
过去远在太原府,高皇帝远的地方,自然也管不到这边来,可现在不一样。
京城的官员府邸距离皇宫很近,大家看着垂垂老矣,可先前的几桩大案,几乎没有任何预兆,便提前进行了处理,若是皇帝对此一无所知,又怎么会知晓朝内重臣的密辛。没有赶尽杀绝的原因也只是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是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
可是在京城内苦心钻研这些东西,这可都是掉脑袋的事情。
江知寂看向温绮罗,他低声道:“如今朝廷并不太平,各地灾事频发,对我们来恐怕也是一个机会。若我主动请缨,自请离开京城治理灾情,陛下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自古以来,赈灾都是一个烫手山芋,要么中饱私囊,要么强行压制,主动接下这烫手山芋的人不多。
“你是我的妻,随从夫君一同到灾区,自然也是理所当然。”江知寂看向温绮罗,笑道。
温绮罗垂眸,淡淡道:“这倒也是。”
一个谁都不愿意接下来的烫手山芋,甚至逼迫皇上下罪己诏,也没有一个人敢自请前往灾区赈灾,想来今年的情况要比往年严重得多。
上一次赈灾,光是为了粮食,绞尽脑汁才勉强凑够数目,让百姓安然无恙。
如今遍地灾情四起,光是听着便已经足够棘手。
江知寂轻笑一声,接过温绮罗递过来的一杯清茶,“绮罗应当知晓,自古以来朝代更迭,往往末代之君,除鳞王以外,灾却占据了更大一部分。”
“如今几乎各地都有灾情,都江南一带最为富庶,可如今也未必能够好到哪里去。”
他漆黑的眼珠带着明晃晃的野心,对上温绮罗莹莹的水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勃勃。
温绮罗微微颔首,羽睫微微一颤,心尖上像是被什么东西被轻柔的羽毛一扫而过,她不置可否,“或许这便是一个机会,你愿往我便一同。”
要心隔墙有耳,不如直接远离京城。温绮罗一双明澈水眸笑意盈盈,语气中带着兴致盎然。
江知寂抿了一口茶水,茶水的苦涩在舌尖上弥漫开,他道:“既然如此,待早朝我便上奏疏,主动请求赈灾。只是朝廷内国库空虚,恐怕拨不了多少赈灾粮。”
朝廷的哪些官员家中不是万贯家财,那些生意红火,随处可见的店铺,赌坊青楼,背后之人不都是京城内的官员。可面对灾情,却不约而同选择沉默。
温绮罗站起身,她推开窗,房间内的靡靡香气也随之而散去。
十月桂花香气浩渺遥远,温绮罗垂下眼眸细细思索。
江知寂走向房内的书案,待回来时手中多了一副舆图,舆图在案几上平铺,缓缓展开。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蜿蜒的线条上指着,“泉州蝗灾,桂州也并未好到哪里去……”
将大夙如今的局势告知温绮罗,温绮罗听得出神,喃喃自语道:“看来情况远远比我想象之中还要严峻得多。”
细长眉头紧蹙,温绮罗的视线落在舆图上。
难怪这些时日愈发感觉到京城的乞丐越来越多,之前在京城的街道上还没有这种感觉,现在再看,应当不是错觉。这些乞丐应该是从其他地方来的灾民,若是继续放任不管,恐怕流民会越来越多。
“百姓疾苦,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坐视不理。”江知寂的声音将温绮罗的思绪拉回来,他的唇边虽然在笑,可面容却严峻许多。
温绮罗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点零头,“你去哪我便随同一起,只是此事要比太原府水患更加严重,想来行事不易,若是一着不慎,恐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