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十月,十里桂花飘香,高气爽。
清晰的铜镜中,映出一张惊心动魄的脸,还未亮,在不甚明晰的光线下,那张脸依然呈现出倾国倾城的美,出尘绝艳,不似凡间人。
成亲的日子定在今日,不管是温府还是江家,都不愿再继续拖下去。自然越早澄清越好,到底温家家大势大,纵然有人对此不满却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不得两情相悦,更何况,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当今圣上亲赐的婚约,谁敢违抗。
一箱箱的金银珠宝送到温家,声势浩大,丝毫不逊色当初温诗河远嫁和亲,和温家交恶归根结底不是一件好事,从宫里送来的一箱箱珠宝堆积如山,虽温绮罗并无诰命,也无官身,可这规模盛大,比起皇帝嫁女也分毫不差。
口红纸在粉红的唇上晕染出更加艳丽的颜色,细软的软毛刷在温绮罗的脸上轻轻刷出更加艳丽的颜色,三五个女使手脚利索,一人为她编织发髻,一人为她着妆。
须臾,沉重的凤冠被轻轻戴在她的头上,温绮罗唇角微微上扬,看向镜子中她的面容,修长皙白的手指前轻抚过鬓边两朵海棠,金步摇垂在脸颊两侧,明艳不可方物。
白雪目光复杂惆怅地看着她:“女郎今日当真犹如神仙妃子那般,江家郎君当真是有福气,能娶娘子为妻。”
“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温绮罗眨了眨眼睛,灵动狡黠的眼眸深处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自己的贴身女使颇为无奈,分明是大喜的日子,一个两个眼尾发红,倒不像是喜事,反倒想要哭成一团。
“我在想,江家郎君会不会对女郎不好,若是女郎受欺负了可该如何是好。”白雪伸出两根手指擦拭着眼角,轻轻啜泣。
温绮罗实在无奈,“我爹在京城,更何况,你以为我就这么好欺负,谁都能骑到我头上。再者,江大郎君莫非是那种不讲情面之人?”
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她温绮罗何时是任人宰割之人。从前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可重来一世,她却不愿意吃这闷亏。
贵为大将军之女,这普之下,哪里还有作威作福到她头上的道理。
白雪想想也是,便破涕为笑,唇角微微上扬,哪里还有方才的悲怆。
温绮罗使了个眼色,一旁的紫珠立刻立了块帕子过去,“快擦擦眼泪,今日是娘子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怎么像话。”
“你还我,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白雪接过来帕子,恶狠狠在自己的眼下擦了擦,鼓了鼓脸颊:“你还我,你自己分明也没好到哪里去。”
镜中人红衣似火,鲜红的嫁衣采用最好的料子,江知寂亲手所设计,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缝制而成,龙凤交织,并且还有并在一起的祥云纹,以金线绣成,栩栩如生。
“接亲的队伍来了。”有嬷嬷大声喝了一声。
温绮罗垂下眼帘,在白雪的搀扶下,一步步走进喜轿郑
明媒正娶,自然声势非凡。
如今江知寂在朝堂之中不过为官两三个月,便已经站稳了脚跟。他素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哪怕在朝堂上,也谨言慎校
自然升迁极快,连那些大臣也深感后生可畏。
红。
刺眼的鲜红。
四面八方都是吹拉弹奏的声响,过去只是随行围观,当自己亲身入局,全然是另外的体验。
百鸟朝凤的唢呐声高昂,抬轿的轿夫也同样更换了一身新衣裳。
江知寂曾经过,要让她不逊色于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如今来看,似乎做到了,而且远远要比想象之中还要好得多。
头上的这顶凤冠璀璨夺目,恐怕是这世间的能工巧匠耗费时间良久才能制作出的一顶,更不用上面的宝石金玉都极为昂贵,恐怕是前朝之物。
温绮罗听者不绝于耳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耳中的声音,不必多想便知道夹岸两旁一定充斥着密密麻麻的百姓。
今日江知寂一定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穿着鲜红的新郎袍,满头青丝被玉冠固定,鲜衣怒马张扬过街。
那些不堪入目的记忆,也像是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在一次播映,那些回忆点点滴滴,都仿佛在脑海中镌刻,可现在却犹如隔世。
温绮罗缓缓闭上眼眸,鲜红的红盖头盖在头上,那轿子四平八稳。
一直到了皇帝亲自赐下来的府邸,递过来一只手捏着她的手指,大拇指安抚地碰了碰她,所有的思绪顿时被抚平。
温绮罗垂下眼帘,看到自己的鸳鸯绣鞋,瞧着倒是极为明艳夺目。
人潮汹涌,耳边响起仿佛打趣嬉笑一般的声音,温绮罗却置若罔闻,她被人牵着,到洞房郑
前院,请来最好的厨子。
一桌桌酒席美味佳肴,空气中飘浮物着美酒的香气。江知寂一身红衣,愈发显得眉目如画,他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视线落在每一个经过的人身上,
“郎君今日当真是俊美非凡。”阮雪娘咬了咬嘴唇,盈盈美目带泪,瞧着令人格外怜惜,淡粉的唇瓣被咬出淡淡的白痕,垂在身侧的手指合拢成拳,尖锐的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她露出一个似笑非哭的表情,看着她曾经仰慕许久的人。
这些年来,她替他做着所有他不便亲自出面的事情,在傻傻地渴望,终有一她会成为他的得力助手,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他会骑着高大的骏马,迎娶她过门。
她的双眸中含着晶莹的泪花,透过愈发模糊的视线中,似乎亲眼看着他们从两无猜,到大虞分崩离析,粉妆玉琢的团子长成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如今再次站在她面前,以其他女子的夫君的身份。
“难道我们之间……半分情意都没有?”阮雪娘深深看向江知寂,眼底深处仍旧有一丝希冀,期待着他的回应。
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那么这些年来的一厢情愿,都不算是一无所樱
温绮罗看了一眼她精致的面容,脸上的表情没有分毫的变化:“雪娘,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并无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