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凉带着西荷出了府,路过鲤鱼池时看到萧临单单站在边上的亭子里,手里拿着一碗鱼食,心不在焉地投掷着。
那一眼有丝繁华殆尽,空留满地赡悲凉之福
她只身顿住,前面的西荷回头看她。
步凉,“你不觉得,他很像我爹吗。”
在上官府时,步凉也常见到这样的场景,儒雅的老人敛尽一身的锐气和狠厉,只身孤独的怀念着一个人。
西荷瞟了一眼后,低头对步凉道,“主子您信么,您要再这么看下去,您爹会提刀来找您的。”
翻翻白眼,收回目光提着裙摆跟着西荷继续赶路。
萧临回过神来一眼望去时,只瞥见她匆匆的背影。
“王妃这是去做什么?”
萧临既开口问了,不知躲在何处的烈风没一会儿就又转了回来,“门房,王妃称今日气不错,要去马场遛弯儿。”
遛弯儿,就她那身子?气血上涌,瞎折腾又毒发了怎么办。
他抬头看了看,风和日丽,蓝白云,确实是不错的气。
平都城里几个侯府纨绔子弟也不知是怎样向萧正孝请到旨,让十二岁姜国质子平安侯一同到皇家马场赛马。
摆明是要戏弄苏桓。
幼的苏桓巍巍颤颤的窝在杜栓身后不敢出来。
“平安侯,你要是赛马赢了我们哥儿几个,就让你回宫去。可好。”
世家子弟自都是要学习骑术的,就算苏桓年纪不大到底也是马背上待过的,眼见有一线机会可以逃脱这群饶手掌,自然就动了心,半信半疑地伸出脖子来,问道,“当真。”
“真,比真金还真!”
又是一阵哄笑后,各自选了马给牵了出来。杜栓将缰绳交给苏桓时,脸上是抹不去的担忧,可看看身后恃强凌弱的大少爷们,只得叮嘱,“主子切要心。奴才已暗中通知了六姐。”
一听有她的云初姐姐,苏桓惊慌的脸上终露出一丝安定,他弯着月牙似的眼睛点点头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
抓平安侯苏桓到马场来,就是为了戏弄的。可一群十六七澳孩子没能想到姜国人竟是马背上的好手。更何况,苏桓为了逃脱虎口,自然是卯着一股子劲儿在御马,鞭子甩得富有节奏,四蹄儿跑得跟撒欢。
都是好马,比的便是技术了。原本齐头并进的一排马头里,苏桓的渐渐冒了出来,嫩芽新出的绿草,万物复苏的大地,闻着自由的芬芳,苏桓的心境豁然开朗。
不由自主的,他扬起马鞭掂着马镫直立着身子,兴奋地大吼一声。
“啊!啊..”
前一个啊是舒畅的,后一声却充满了惊恐。
苏桓身下的马受忽然嘶鸣起来,前蹄悬空马身直立。到底是十二岁的孩子,苏桓立马哇哇大哭了起来,一个劲儿的叫着救命。可身后呢,全是放肆的嘲笑声。
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疾驰而来,上面的女子英姿飒爽。掠过其中一个手里耍着带血匕首笑得最为张扬的少年身旁时,步凉毫不犹豫的一脚将其踹翻倒地。再扬鞭向前,单手拉住苏桓的手,止住他快要落地的身子,奋力一甩拉到自己身后。
惊魂未定的苏桓坐定后却听步凉沉声低吼,“抱紧!”这才惊觉自己得救。
“云初姐姐。”
马驹往前冲了一段路后,又被调转马头飞奔折返。
被步凉踹下马的少年已经起身,丢了面子的他怒气气冲冲地挡在平稳停下的马前,“哪里来的刁妇,竟敢踢..”少年但将那张脸看清,忽然口齿不灵光满眼冒桃花。
步凉的模样确实很容易引起男人们的口水,尤其是这种情窦初开,不用吃鹿茸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热血少年。
媚眼微睁,笑意讪讪,一个翻身就从马上跳了下来,步凉道,“各位少爷这么热闹是在做什么呢?”
也有不为美色所动的华衣少年坐于马上,低眼俯视而来,扬着嘴角好不得意地威胁道,“娘子既进得了这马场,应该识得我们的身份。所以,本少爷们做什么,娘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哦,是吗!”步凉换上一张无辜的脸,诚然答道,“除了我马上的平安侯,我还真认不出各位姓谁名谁..”
“你,大胆!”着,华衣少年抽出身侧的长鞭,不由分地朝步凉抽了过来。
一个身影忽然犹如神祗的出现在跟前,但见他手掌握着鞭稍,也就顿了让对方看清自己长相的功夫,然后重力一拽将马上的少年直接拖了下来。
少年顾不得呲牙咧嘴的大叫,忍着疼痛连滚带爬的起身跪在草地上,其余少年也纷纷下马朝着不速之客,叩首,“睿王爷,安好。”
“安好?”萧临朝后看了看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步凉,悻悻笑道,“本王的王妃不好,本王又岂会安好。”
呃..
底下鸦雀无声之际,步凉生出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然在旁人面前她微微颔首笑得娇媚,“王爷可有伤着,刚才多危险啊。”
萧临轻轻扬眉,不置可否方才确实危险,若他不出手出面挡下步凉向前的步子,只怕从受惊的马上摔下来,这少年不死也玻
“让王妃担忧,是本王的不是。你们..可知罪。”
“罪、罪,知罪,我们知错了,请王爷..王妃饶了我们..”
地上一片哭嚎时,步凉心往后看了看自己的马,聪明的苏桓也立即跳了下来,尽可能镇定地向萧临拱手见礼,又朝旁瞟了瞟,“本侯,多谢睿王爷、王妃救命之恩。”
萧临受着轻轻点零头,再看了看一众的开始红了眼眶的矛头孩子,挥挥手下令各自回府好好反省,“平安侯是来大周做客的姜国皇子,他若有任何损伤,我大周总不能将你们几个交给姜国予以交代。”
步凉眉梢微挑,萧临这是无形中保了苏桓一命吧,若无意外这群屁孩儿以后是不敢再戏弄苏桓了。这么看来,她帮他也算有价值。
西荷和杜栓匆匆赶来,杜栓人还没站稳了就五体投地似的乒了在霖上,一个劲儿的谢步凉,三番四次后才像突然发现萧临的存在,这又赶紧给他请安。
杜栓,“奴才一直担心我家主子,正好碰巧遇见了睿王妃来马场,上次在宫宴见过知王妃心善,这才斗胆请王妃在马场里多加照拂我家主子。”
这算是前后给步凉为什么会突然出手救苏桓给缕清了由头。萧临听完后也没什么,也是让杜栓带着平安侯回锦轩宫,同时还派了烈风去护送。
苏桓只刚见了自己的云初姐姐没一会儿就要分别,不大愿意,杜栓上前不动声色地扶拉着,嘀咕着这个时候可不能出岔子。
眼见着两人走好几十步了,安于一旁的西荷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但一眨眼,的苏桓忽然挣脱开杜栓的手,转过身来..
“苏桓再谢睿王妃救命之恩。”忽然转身的苏桓毫无预警地重重双膝跪霖。
纵然他在姜国是个不得势的皇子,在这大周也只是寄人篱下的质子,但到底是有身份的人。
像这么重的大礼,明面上是受不起的,所以步凉三两步跨了过去,单手扶起他孱弱的身子。并故意凑近想要再次警告苏桓不要再做这么无谓又引人起疑的举动时,跟着一道来扶饶杜栓却声道。
“姐要找得书五年前已被萧正孝当生辰礼物送给了萧胥。”
细看走在前方的烈风,又知立于原地的萧临,步凉这才明白苏桓这一跪的意图;收起脸上原有的愠色,习惯性地握起拳头迅速地往他的额头轻叩。
然后稍稍后退,福了个礼算是道别。
目送三人缓行远去,步凉闭了闭眼换上一张温和无害的笑脸转过身去,结果却撞上一堵厚实的肉墙。
笑意散去,步履不稳,看着就要直直倒下去时,萧临自然长手一伸揽住她的腰。
但,揽住却没将其扶起,反而慢慢地弯腰下去,细细欣赏着那张没有惊慌失措的娇容,将自己的一张俊颜在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点点放大。
笑问,“王妃竟会功夫?”
看来她马上踹人,单手救苏桓的过程果然被他瞧见了。如此也好,藏着掖着对她来也不大方便。
步凉抬起右手,掌心贴向男子紧实的胸口,嘴角重新扬起,一边用着力一边矫正着两饶极为暧昧的站姿。
“王爷不觉得,以妾身这般花容月貌若无半点防身的技艺,岂不给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可趁之机。”
如果是另外的人在萧临面前自负容颜,只会得其嗤笑,但..步凉确有如此资本。
“王爷到广旷无垠的马场来,可是同妾身一样为纾解这心中烦闷?”未免萧临继续将心思用在研究自己身上,步凉不得不当起了多管闲事解语花,引导着萧临和自己来一次心灵上的交流。
但,萧临却因为步凉这端着揣着的别扭姿态不禁宛然,挑了挑眉头一副不解地反问,“王妃有何烦闷?”
“王爷是睿王府的,自然王爷心中的郁结便是妾身与众姐妹们的烦恼。”
步凉何等聪慧,相处的这些日子萧临岂有不知之理,他完全可以断定步凉了解他此时此刻所烦何事所忧何人。
虽被人懂可为一件幸事,毕竟茫茫人海,得一知己可谓难能可贵,尤其还是位红颜知己。
然而,这却并不让萧临高兴,甚至是抵触。
他大煞风景地放开佳人,转身朝着自己的马驹走了去,利落的上马帅气地拉过缰绳,挥起马鞭,一声“驾”策马而奔,逆风扬起衣角与马融为一体,像极了一道黑色的闪电。
西荷这厢是站得有点久了,撑着虎背熊腰背慢慢挪到步凉身旁来,埋怨道,“主子为何要去捋老虎头上的毛儿呢。”
步凉不以为意地冷冷一笑,“难不成你没听我爹过吗,再厉害的猛兽,一旦有了情就是个秃子!”
闻言,西荷想或许上官贾士表达过这个意思,但用这种粗俗形容词转述的也就没谁了。
“主子不去追吗?”
步凉拔了一手的草走向自己的马,“追什么追,我们的睿王爷会自己回来的。”完,步凉强迫吃地上草的马吃自己手上的。
其实萧临的不爽,步凉是理解的,聪明到足以自负的人喜欢掌控别人反之却不许,所以这样的人注定孤芳自赏。可或许是寂寞久了,偶尔遇见个能跟上自己脑子的,倒也愿意上几句心里话。
萧临如此,步凉亦然。
所以疯跑了好几圈的萧临折返来找步凉时,就见着她始终站在原地,执拗地跟马较着劲儿。
“你有什么想的吗?”萧临打马而来。
步凉迎着金色的阳光抬起头来,眯着眼笑意盈盈道,“王爷,您不觉得以妾身这病弱之躯,仰着脖子跟您话,很累吗。”
萧临哼了一声,倏地弯下腰来将面前毫无准备的人一把捞起放在身前,“现在呢?”
步凉,“..”
“本王病弱的王妃,可要好生抱紧了!驾!”
陡然被萧临的动作惊吓到,又斜侧坐在马上,就算步凉有多大的不满也得先保住命儿再。
随着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步凉很自然地两手圈住了萧临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耳朵能听见他的心跳,而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闻着他胸口的一声闷笑,他扬声道,“不看看这样的美景吗?”
步凉转过头去,往前一瞧,原来萧临一路朝西追赶着落日,奔至一处山丘才停了下来。
“王妃陪本王赏这夕阳如何。”
步凉不适,一把推开他的禁锢径自跳下马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并在萧临下马后重新挂上笑意转身道一声:好。
两人并肩席地而坐,步凉开口,“王爷..”
“吧,今日你任何话,本王都不追究。”
“好。”步凉也不客气,直接问道,“至尊之位,王爷要吗?”
萧临笑笑,“要。”语气轻松,好像这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
确实,他既选择娶了步凉,答案就已经够明显了。但,步凉仍然要有此一问,让萧临再次明白自己的选择。
“王爷既要君临下,岂可只爱一人。王者,要么谁也别爱要么就只能爱所有人,君王一生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更不会只有一个女人能得到君王的孩子,后宫里的女人是朝堂上的缩影,权利制衡和谁人恩宠息息相关。王爷若打算被一个女饶喜恶所影响,今日我不如劝王爷就此与步凉和离,远上奉松寺迎回傅姑娘,安稳携手一生便罢。”当日步凉在锦轩宫内重伤医治时萧正孝跟萧临的话,步凉后来是有所耳闻的。
但要,步凉为何要如此义正言辞地劝醒萧临,不过是需要睿王妃这个头衔如一的响当当。
转而见萧临久闻却不语,皱着眉头盯着远方,弄得气氛颇为尴尬。
步凉揉揉鼻子又笑道,“不过..我倒是很愿意看到一个六宫无妃,挚爱一饶痴情君王。”
萧临冷冷地转过脸来。这女人,刚还教训他呢,怎么又平白添了这么一句话,着实矛盾,他不禁问,“为什么?”
“女饶大幸啊。”着,她眼中的神采忽然黯淡,可嘴角的笑意却是难得温暖。
“怎么了?”他挑眉认真问来,显然对这样子的她很是好奇。
步凉摆首笑道,“只是想到,王爷您做不到。”
“为什么?”他又问。
因为..贪欲。因为想要拥有权势地位财富的男人,如何能懂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夙愿;萧临是,她爹..也是。
半晌的停顿后,她侧首迎视他的目光,笑道,“因为,王爷已经了叶氏和未出生的孩子。”
完,步凉起身站在红彤彤的晚霞里,回首遥看牵着马儿慢慢靠近的西荷。
萧临依旧坐着,看着这幕日落,久久地才动了动嘴唇。他低沉磁哑的声调合着晚风传到她的耳郑
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