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日,朝会的事情便已经传遍了满京。
虽然参与的只是那些少数的实权官员,但是围绕着他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党羽。
更何况启帝在当日下午就派出了数十个黄门前往京城各个街坊张贴皇榜。
大致内容无非就是倡导下勤俭节约,共度时艰,皇室更要以身作则云云。
得了信的百姓和商贾们也只当是一个新鲜事儿,听过便作罢了。
北方几省遭了灾又如何,他们京城的可是吃漕运粮的,只要南方不遭灾就不怕。
粮食,在古代是比现代石油更重要的战略资源,掌握了粮食基本也就掌握了下,所以官府对于米行的管控也是最严厉的。
李晓此时端坐在一家酒楼的靠窗位置,仔细倾听着街道上人群的谈论。
“你听了没,山西那边可是饿死了不少人,如今流民已经是出了山西往咱北直隶来了。”
“你这消息早就迟了,我二舅姥爷的侄孙儿的妹妹是直隶总督闫大人妾的贴身丫鬟,据我所知,那些流民一早都到了北直隶了,但已被总督大人派兵赶回了山西。”
“嗨,你这消息也是迟了,我却是听严阁老早就料定北方之事,早早地便安排几省巡抚去赈灾了。”
“那严阁老可真是料事如神啊,有慈首辅,实乃我大齐之福,北方黎民之福啊!”
“是啊!是啊!老丈你的是啊!”
“要严阁老不错,我倒是觉得咱们万岁爷也是个好样的,以身作则,下了明旨要缩减他老人家自己的用度,与黎民百姓共度时艰!”
“这倒让我想起了前段时间风风光光入城的江南花魁,嘿,她倒来的不是时候。”
“哦?这位兄台,此话怎讲?那我可是在京河边上目睹那花魁进京的,用人山人海形容也不为过,怎会不是时候?”
“你仔细想想啊,如今圣上下了明旨,倡导各方勤俭节约,更要皇室以身作则,如此情况下谁还敢追捧商女?”
“嘿,前些日子汉王府的世孙殿下可是给那花魁做了首好诗,满京称赞,这下怕是撞刀子上了!”
…
京城的老百姓们总是能和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大人物扯上些关系,从而还能论一些家国大事,整个京城宛若一个大型的官场。
老百姓们也是这出大戏的参与者之一。
正待李晓还要分析些其它的时候,成昆和德子二人结伴上了酒楼。
两人上了酒楼后一起躬身向李晓请了个安。
李晓漫不经心地问道:“买粮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德子闻言上前一步回道:
“回少爷的话,这两我和大秃驴一道在京城各家米行购米,共计购得粮米四万七千石,合计用银九千五百两。”
李晓闻言点零头,对于德子汇报的这个数字是符合他心理预期的。
四万七千石,相当于七十万人三十的口粮了。
这已经算是很大规模的购粮行动了,要知道整个盛京城,城内大概有三十五万百姓,城外则是有四十五万农户。
粗略估计的话,整个盛京城里里外外加起来约莫八十万人口。
而一般官方对于一个城池,不算储备粮的情况下,光流通粮至多只有九十的口粮在市面流通。
也就是,李晓这两的采购就已经买掉了盛京城三成的流通粮食了!
李晓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沉声问道:
“买粮的时候可遇到了什么情况?”
一直在察言观色的德子见李晓没有面露不妥后,继续道:
“回少爷的话,现如今盛京城的米行大多已经被咱们买空了,倒是有好几家米行眼见我们大肆扫货,都是调高了价格,从原本的二十文一升,生生涨到了三十五文!”
到此处,成昆也是急着表现,当即摸着后脑勺接话道:
“是啊,是啊!这些奸商极为狡诈!要不是兄弟们护着,甚至都出现了百姓哄抢的情况。”
李晓闻言眉头一挑,他早就预料到老百姓是对米价最敏感的。
这种大肆扫货的行为,很容易引来民众的跟风,只不过没想到会发生得这么早。
德子见李晓脸色不对,赶忙回补道:
“要不是几家皇商米行主事都过两又会有大批漕粮越了,估摸着这粮价就要涨上了。”
如果不是没有时间的话,李晓断不会如此鲁莽地大肆扫货,因为这种行为太过粗糙,很容易引来官方的注意。
李晓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浊酒后,对着成昆吩咐道:
“接下去你的任务便是和漕帮搭上线,最好能从他们手中直接买粮。”
成昆闻言一愣,这漕帮可是下第一大帮,无论是官面势力还是灰色势力可远非自己能敌的。
但成昆也不敢直接当着李晓的面撂挑子,只能为难道:
“回殿下的话,不是的不肯办这事,实在是咱们的银两都用来买粮了,莫要和漕帮打点了,就算打通了关系,也没钱买粮啊!”
李晓见状一笑回道:“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向他要便是了。”
德子闻言一愣,但也知此时发问会落了少爷的面子,只想着事后再向李晓好好请教。
挥手示意成昆退下之后,李晓又看向谅子,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道:
“你也不需要着急银子的来处,一会儿我便带你去拿银子。”
德子闻言满眼的疑惑不解,除了汉王府他是真的不知道哪里还有银子了。
不待德子发问,李晓便上前在德子的耳边嘀咕着交待了起来。
话罢,李晓带着德子下了酒楼。
德子不疑有他赶忙跟上,在李晓身后声道:
“对了,少爷,今儿早我出府的时候遇到了那个江南妓子的丫鬟,她她们姐想约少爷您见一面。”
李晓闻言不由眉头一皱问道:“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德子恭敬地回道:
“的心中挂念着您交待的差事,便让其他下人给您带话了,估摸着是下面人脸生近不得您身边,这才耽误了事。”
李晓闻言点零头,心中自然知道此次邀约与其是封嫣相邀,不如是东林党约他。
至于目的如何,李晓也摸不准。
不过多时,李晓便带着德子来到了一处典当行门前,辉乾号当铺,北方最大的典当行之一。
其背后也是有一定背景的,这辉乾号虽然不是内务府的铺子,却也是皇商经营,当属商贾中背景最硬的一流了。
李晓带着德子走进当铺,迎面便是一个热情的厮:
“两位公子,您是典当还是赎回?”
李晓佯作生气地指着德子道:
“典当!这厮与我耍钱,输了之后还不起银子,我这便押着人来把他家的铺子当了还债!”
厮闻言脸色都不带变化的,显然这种场景已是司空见惯了。
“二位请随我来,咱们家大掌柜此时正得空。”
将李晓二人引进一间账房之后,厮便躬身退了出去。
而在账房之中则是一个胡子花白的干瘦老头,戴着颇为少见的老花镜客气问道:
“不知二位客官要典当什么铺子?”
李晓打开纸扇,冷笑道:
“这厮输了我两百多两银子,家中除了有个不错的米行以外,别无他物了。”
老者闻言眉头一跳,开米行的还能混到这种地步?
这就好比二十一世纪有人和你他家开加油站的,现在赌钱输了,家里值钱的只有加油站了。
不过老者显然在这一行已是有不少年数了,脸上不见变化,继续问道:
“那不知这位客官,家中米行生意如何?账上还有多少会款?铺面规格如何?”
德子听了老者的问话,连忙回道:
“我家米行虽有会账,但是账目已清,无拖欠待收账目,店中倒还有一千多石米面积压。”
老者闻言心中一喜,他们开当铺的,什么都不怕,就怕打了眼。
明明几文钱的东西,自己给开了个几十两的价。
而现在面前这米行,账目清晰无拖无欠,且还有实物抵押,这是当铺营生再好不过的当物了!
紧接着老者又问谅子几句关于米行的详情之后,便喝了口茶道:
“二位客官能否将米行地址告知老朽,这店铺典当,所涉方面极多,我们还是要派人核对一下的。”
李晓闻言欣然点头,而德子则是把自己的一个信物交给对方:
“合该如此!掌柜可持此信物派人前去查看!”
掌柜得了米行地址之后,当即叫来三个厮前往打探,而自己这儿却是留下几个壮汉将李晓两人看管了起来。
如果厮回报李晓等饶信息有错的话,那么李晓两人就是涉嫌骗当了。
为了辉乾号的名声,掌柜的也要将人扭送报官!
不过半的时间,几个厮便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房间,大声道:
“回禀大掌柜,这位公子提供的地址确有此处,其中货物数量准确,账册也没有问题,盛京府衙那边的文书也没什么问题。”
这些账目自然是这两常叔带着老五李靖一起赶忙做的假账罢了,左右不过是他们手中这三十家铺子左手换右手的事。
掌柜的闻言心中大喜,挥手让厮退下之后,对李晓二人客气道:
“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刚才所言二位想必也听到了。”
“不知二位客官是想将该铺子活当还是死当?作价几何?”
德子此前早已受过李晓的通气,当即急声道:
“自然是活当,此乃祖产!是要赎回的!至于作价如何,自然是要看掌柜的出价的,全京城又不单只辉乾号一家当铺。”
掌柜的闻言轻轻抚须,感叹道:
“既然是公子祖产,老儿也不便多劝什么,只是您也得知道当铺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您若是死当,以贵产的价值当可以给您一千两,若是活当,却只能给您八百两。”
李晓闻言,心中冷笑连连,这米行里面光那些米就值两千八百两。
这老头居然张口就来,八百两和明抢有什么分别。
只见李晓轻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也不言语。
而德子见此,立马一拍桌子怒骂道:
“好你个贼老倌儿,我看你是趁火打劫!我们不当了!走走走!”
掌柜的见此连忙将德子拦下,笑着道:
“公子且慢,做生意嘛,有来有往才能成交不是?”
德子一把挣开掌柜的:“那你给我个实价!”
掌柜的闻言先是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随后咬牙跺脚道:
“活当一千两,死当一千五百两!能不能成您看着办吧!”
李晓见此悄悄放下了茶盏,随后一纸扇打在德子脑袋上:
“你惦念着你家祖产,太爷我可不认你家祖宗!赶快还钱,否则把你沉到京河里去!”
德子得了信号,当即不情不愿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商契递给掌柜。
老掌柜见此心中不由大喜,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接过商契后仔细核验了起来。
在确认水印、印章、地址等其他信息都无误以后,这才从怀中取出钥匙,从身前的钱柜中取出几张银票。
只见掌柜的娴熟地立好字据,签字画押之后将当票递给德子:
“公子在此处画押,这当票便就生效了,这银票也就归您了,而且我们辉乾号也会派人将贵铺暂时封押起来,等您来赎了就还给您。”
“这其中还有个事儿得提前知会您,毕竟您当的是米行,这米粮之物有新有旧,旧米便不如新米值钱了,若是您年底不来赎,店便也要先处理了。”
在李晓的示意之下,德子自然是皆无不可,当即在当票上面画了押然后接过了银票。
出了辉乾号之后,德子拿着银票迟疑地看向李晓:
“少爷,这...这好好的米行就被当出去了,这咱不是亏本么?”
李晓闻言只是神秘地一笑道:
“走,咱们继续去把其余这二十几张商契去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