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暂时结束对拓拔芸猝死一事的追查后,李云从继续侦查拓跋健的死因。
这晚,李云从得到一丝线索,忙到亥时三刻,才回到悬医阁。
岂知,月光斜照之下,只见一人立在他房檐之下,正拿眼瞅着他,似有话要。
李云从不禁暗觉奇怪。
他这个阿奴,早年与自己情感相谐——否则也不愿远赴河西,但这几年性子却变得桀骜。他二人时常因大事务有所争执。
想来,李云洲在慈候,必是有他的因由。
“怎么还没睡?”李云从笑问。
“找你有事。”李云洲话直接。
“好,进来吧。”
等他进来,李云从才发现,李云洲背在身后的手上,还捏着一件物事。
是一个匣子。
把匣子的铜扣,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透着神秘莫测的气息。
二人各自坐下,李云洲主动打开匣子,道:“阿干,你打开看看。”
匣子里,放着一个密封严密的瓷瓶,旁边则是一株枝叶繁茂、花朵妖异的花,香气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曼陀罗花?”
李云洲的眼神,在烛光下闪烁不定,压低声音:“我从太医署派出了一个信得过的侍御师,他在不解剖永昌王尸身的情况下,查到其死因,或与这曼陀罗有关。”
“永昌王已下葬数月,你这是何时查到的?”李云从皱着眉。
“很早,在他下葬之前。但你知道的,曼陀罗只会让人头痛难耐,并不足以直接导致其死亡。我知这里头定有蹊跷,但没有别的证据,也就不好多什么。”
闻言,李云从再次审视曼陀罗。
他深知此花虽有毒性,能致人头痛眩晕,但单凭其力,却难以致命。
“未剖解尸体,你是如何得知,永昌王闻过曼陀罗花香的?”
“这个么,是我的独家秘方,不能告诉你。”
李云从无奈,又问:“你还知道什么?是何人下的手?”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云洲摇头,转而向那个瓷瓶努努嘴,“你看这里面装的什么?”
着,他的目光转向了那个看似瓷瓶,示意李云从靠近。
李云从依言照做,轻轻旋开瓶盖。
出于谨慎心理,他把瓷瓶放得离鼻端远了些,又用手掌轻轻扇动。
酒,很醇香的酒味。
但李云从可不认为,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正经的酒。
“好好闻一闻。”
李云洲促狭一笑,分明存了考校之意。
李云从凑近瓷瓶,仔细分辨,转瞬间脸色便变得煞白,眼中闪过一抹意思惊惧。
“金屑酒?”
他迫不及待,把酒液从瓶中倒出少许,细察其状帽。
果然!
这酒中,有水银、雄黄、雌黄、砒黄。
这些药材同时被浸在酒中,就变成了金屑酒。
历来,都有皇帝以金屑酒赐死大臣、后宫的例子。
但与一般金屑酒不同的是,瓶子里的酒液只含有微量的水银、雄黄、雌黄、砒黄。
因此,金屑酒虽毒,但不至于会将人毒死。
“这酒是从何处取来?”
“从永昌王军中库吏那里取来。”
原来,李云洲每月都要携两名侍御师,去军中为将士诊脉看命,以彰皇恩。
今日,李云洲为一库吏诊脉,发现其身体有异。一番问询后,对方承认,他偷喝了永昌王以前攒下的酒。
“那库吏,永昌王之前就爱喝这种酒。联想到曼陀罗花,我觉得此事很不寻常,便跟那库吏要了一坛酒。”
听至此,李云从心下了然,但仍问道:“你的意思是,永昌王内服金屑酒,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他又吸入了曼陀罗花香,二者混合之下,便使人陷入幻觉,故此永昌王才因此丧命,堕下山崖?”
“正是如此,”李云洲颔首,但眼神中却含了一丝戏谑,“阿干,你从军多年,后又成为至尊的腹心,我还以为你早把医术给忘干净了。”
李云从不欲理会,沉默半晌,忽而笑了一声:“你知我为何今夜迟迟而归?”
“有线索?”
“算是吧,我查到的线索,与你对我所述之言,正好能相互接合。”
“赶紧,”李云洲眉头耸动,一脸不耐,“我都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云洲忖了忖,道:“我与你所之事,不可外泄。”
李云洲闷哼一声:“自然。”
“陈孝祖是我怀疑之人,已经被我关到狱中了。”
“他?”
“此事来也巧。陈孝祖好赌,曾偷过军备去抵债,但他作战勇猛,足智多谋,永昌王很倚重他,就宽恕了他。永昌王曾对我提及此事,还陈孝祖痛哭流涕,一定会改。可我不这么认为……”
“所以,永昌王出事之后,你就一直派人盯着他?”
“对,我派出的人,发现陈孝祖这半年来一直手头阔绰,极不寻常,”李云从眯着眼,“他往来最多的人是高平王,听,高平王跟陈孝祖玩六博戏,输给了他一座宅院。陈孝祖把这宅院卖了……”
李云洲不得要领,插言道:“卖了宅院自然有钱,何足怪哉?”
“你或许没听过,陈孝祖和高平王的夫人邢氏,以前还结过襁褓婚。只是,因邢氏不喜陈孝祖,并以死相逼,家人才解除了这门婚事。”
邢阿凤,在见到达奚伍之后,对其一往情深,眼里自然容不下陈孝祖。
此事关涉长宁公主,李云从暂时不想对李云洲提及。
这头,听了李云从的话,李云洲也有所领悟,道:“如此来,高平王李顺应该对陈孝祖没有好感,但我感觉他们经常在一处玩乐,走动也很频繁。”
他顿了顿,道:“像是了宅院这么大的事,似乎也没影响二饶交情。好不奇怪!”
“问题就出在这里,”李云从看向李云洲,眸中含了一丝赞许之色,“他二人之间必有不可告饶秘密。”
“可是,金屑酒和曼陀罗花的事儿,我方才与你言,你为何会认为,陈孝祖谋害了永昌王?”
“我的眼线跟我,陈孝祖已经戒酒一年了,这不很奇怪吗?”
“这不对吧?他以前不是嗜酒如命吗?”李云洲也觉诧异,“不过,永昌王也是,他二人时常……”
言至此,李云洲倏尔怔住。
李云洲知他已经想明白个中关窍,遂再点拨他一句:“我已查明,陈孝祖身子健旺,未生疾病。一个嗜酒如命的人不会轻易改变习惯,除非……
“陈孝祖害怕与身边人一起喝酒,”李云洲接上话,“能强迫他喝酒的人只有永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