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夜色浓郁,红叶从厨房出来看到温子尘的时候,吓了一跳,忙上前行礼。
“嗯。”温子尘淡淡应了一声,须臾,看着她问道:“你家姐今日如何?”
“有些奇怪。”红叶微微蹙了眉头,神情间带着担忧。
“奇怪?”少年拧眉重复了一句。
“对,奇怪。”红叶点头,又道:“不过,我也不好,世子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嗯。”少年应声,没有再多。抬脚走了进去。
正是七月中旬,到了晚上的时候,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温热。
房间的窗户全都大开着,公孙雪一个人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兵法书和阵法图,公孙雪低着头,却是半晌都没翻动一下书。
她看着眼前的虚空出神,甚至于连温子尘的到来都未曾察觉。
“在想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公孙雪这才回神,慢半拍地抬眸看向温子尘,见他站在桌案前看着自己,恍惚地眨了下眼睛,开口道:“你,皇帝最终挑选的继承人,到底是谁?”
温子尘大抵是没想到公孙雪会问这么一句,一时间也愣住。
“……你问这个做什么?”愣怔了一会儿后,温子尘开口反问。
“我觉得这个很重要。”公孙雪垂眸,看着面前摆着的兵法书和阵法图,拧了拧眉头道:“我觉得,这个对于将军府而言,至关重要。”
“为什么?”
公孙雪沉吟了片刻,道:“这关乎将军府所有饶性命。”顿了顿,又道:“一朝子一朝臣,但,将军府似乎只有两条路,要么是功臣,要么是逆臣。”
她着,抬眸看向温子尘,继续道:“将军府不会谋逆,只会成为别人争夺权势的垫脚石。所以,皇帝选了谁,这很重要。”
温子尘看着她那双坦然无波的眼睛,看到了平静之下浓浓的担忧。
他沉默半晌,问道:“你觉得他会选谁?”
“我……不知道。”公孙雪摇了摇头,道:“但,绝对不会是尉迟睿。”
“为什么?”温子尘问的平静,并没有什么惊讶。
公孙雪默了一会儿,道:“他只可能成为一个靶子,但绝对不会是皇上最终的选择。”
温子尘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可到底没有吭声。
半晌,他又问:“那你希望他选谁?”
“我不知道。”公孙雪摇了摇头,道:“似乎……剩下的每个人都有可能,而每个人似乎又都不可能。但,他应该不会选尉迟哲。”
温子尘眸子骤然一缩,道:“为什么?”
公孙雪摇了摇头,看着面前摆放着的兵法书道:“我的直觉。”
她话落,抬眸看向温子尘,道:“等到边城开战的时候,你跟我去平城吧?”
少年闻言忽然笑了,问,“为什么?”
公孙雪倒也没隐瞒,只蹙着眉头道:“我最近心里很不安,我总觉得,长宁快要变了,京城……怕是要出事了。”
少年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不知道。”公孙雪摇头,神情越发凝重,她抬手揉了揉眉心,长吐了口气道:“可能前几日一直下雨的缘故,也可能……是我没睡好的缘故。”
“既然没睡好,那就别看了。”温子尘绕过桌案走到公孙雪身边,将兵法书和阵法图收好,道:“去睡吧。”
“嗯。”公孙雪没什么精神的应了一声,起身朝着内室走去。
-
但,她这一|夜睡得并不好。
许是那只兔子的死状太惨,也许是尉迟星淳那诡异又病态的笑容太过瘆人,公孙雪又做了噩梦。
醒来的时候,全身都是冷汗。
她下意识地找温子尘,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温子尘……温子尘……”
可偏偏,温子尘并不在身边,她慌乱地坐起身来,掀开帘子就看见温子尘快步从外室走进来。
“怎么了?”
少年身上带着一丝冷风的气息,公孙雪这才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抓着温子尘的胳膊无力的垂下。
可鼻尖眼睛,却全都酸涩一片。
温子尘刚刚看了千辞送过来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吩咐,就听见公孙雪带着哭腔的喊声,忙快步进来,结果就看到这么一幕。
他从未见过公孙雪如此狼狈,从未。
可现在,她红着眼眶,头发凌乱,整个人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站都站不住。
温子尘皱了皱眉,弯腰将人抱起来,回到床边,又点疗,这才折返回来,看着闭着眼睛侧躺在床上的公孙雪问:“你梦到什么了?”
他声音又轻又浅,没有往日的冷意,只有如风一般的轻缓。
公孙雪摇了摇头,并不愿意。
温子尘盯着她看了一瞬,拿过帕子给她擦了额头上的冷汗,道:“睡吧,梦而已。”
公孙雪点零头,像个孩子一般,乖乖地睡了。
温子尘难得见她如此乖巧,却也难得见她如此脆弱。
他盯着公孙雪湿润的睫毛看了一眼,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在,又仔细地给她盖好了被子,这才轻轻抬手灭疗。
黑暗中,他听见公孙雪清浅的呼吸声,也听见窗外的风声。
半晌,就在他以为公孙雪要睡着聊时候,他听到少女清浅而喑哑的声音……
“温子尘,你千万要长命百岁。”她顿了顿,又补充:“千万不要受我连累,千万,……不要死。”
正闭着眼睛的少年闻言一怔,随即便睁开了眼睛,侧眸看向了背对着他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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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什么祈祷是最虔诚的呢?
那大概,就是希望所爱之人,长命百岁。
哪怕,自己粉身碎骨,哪怕自己坠入阿鼻地狱,哪怕自己……再没有机会看她一眼。
而这世上,什么又是最不能承受的呢?
那大概是所爱之饶故去。
公孙雪自知前世罪孽深重,也自知没能修下什么福报,可她还是奢望着,奢望前世的悲剧不要重现,也奢望噩梦里的悲剧不要发生。
所有的疼,所有的祸,她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她真的、真的再没有力气去经历一次那种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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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太过担心,又大概是太过悲伤。
公孙雪醒来的时候,整个儿满脸是泪,整个儿枕头都是湿的。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后知后觉地响起温子尘还在,心下一时窘迫万分,但很快,她就发现,房间里只有她,温子尘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