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众人还好奇那几个奴仆不难到底是如何个不难法,待听明白了这几个奴仆是如何过上这般舒坦日子后,才明白不难其实还是‘委婉’零,真真可是简单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只要哄她会变好看,能叫郭大老爷更喜欢她,让她做什么都肯!”奴仆道,“似这等爬屋顶的事也只是一句话的事,简单的很!”
听奴仆这般轻飘飘的语气,想也知晓往日里没少打着‘变好看,能让郭大老爷喜欢’的幌子,骑在主子头上耀武扬威的。
想起方才罗三、罗娘子他们离开前起的昨日见到的那一幕——瞧着呼啦啦的一群人围着这位‘于美人’转,看着似是围得密不透风的护主,实则呢?是护自己!毕竟似这般好糊弄的主子实在是不多见了,可不能被外人瞧出端倪,抢了去,自要围严实了。
身为奴仆,谁不喜欢摊上个神智不清又好糊弄的主子伺候呢?
“我等觉得郭大夫缺是知道的,”奴仆摸了摸鼻子道,“她那般聪明的人,自是一瞧便知,郭大老爷当也知道这个。所以要她……唔,要我家主子自己雷雨爬上屋顶去容易的很!”
不止好糊弄,连让她去寻死都容易极了!
“甚至我等先时开过玩笑人死了就红颜永驻了,能叫郭大老爷惦记一辈子,毕竟那话怎么来着?‘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其中一个奴仆嘀咕道,“我等听书先生提过一次,随口与她……唔,夫人听了,晚上她就梳妆打扮了一番,试图一条白绫上吊了。”
当然,有他们在身旁,这位于美人自是没那么容易死的,及时被人救了下来。
“实不相瞒,夫人死了,我等到哪里再去寻这般好话……唔,好糊弄的主子?”奴仆干笑了两声,道,“是以昨日这茬事一出,我等又怎会让夫人去死呢?自是想办法劝回郭大老爷要紧!”
另一个奴仆眼见林斐等人还是看着他们没有话,心一横,开口直道:“便是当真劝不回郭大老爷,我等要做鸟兽散了,也是要将这铺子分了再散,拿些金银财宝在手里好另寻生计的,哪会这般还未安排好,就让夫人死了呢?”
这话才出,众人面上鄙夷之色更甚,便连正忙着哭自己祖业根基被刨的成衣铺东家父子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般欺主的奴仆还当真是不多见了,真真就是哪个神智清楚的主子会让底下的奴仆这般欺辱的?
当然,大实话虽难听了些,可好歹也是事实。这群奴仆欺主不假,却实在没有眼下就让这于美人死聊理由。
“所以我等一想,还是那郭大夫人最有可能了,她先一步走的,且还了要来见夫饶,待我等回来后,夫人就这般爬上屋顶被雷劈死了。”奴仆道,“况且,昨夜我等才进京,买了这成衣铺子,到成衣铺子里落脚之事除了我等、郭大老爷他们以及这前东家之外,就没有旁人了。便是有人想害夫人,也要能寻到住处啊!诺,郭大夫人便是知道住处的!且那什么不在场……不在场……”
“不在场证明!”白诸提醒这群奴仆道。
“对!那不在场证明我等是有的,毕竟我等一直在一起,那前东家也有,所以也只有郭大老爷他们没有什么不在场证明了。”奴仆到最后声音越发了,他嘀咕道,“真是想来想去,除了他们还有谁知道夫人在这里的?”
这些话虽有那奴仆的推诿责任之嫌,却也是事实,更何况再论动机,此时看来也只有郭大夫人有明确的动机了。
“谁家大妇能见那外室好的?更遑论越是那等夫妻恩爱的,对夫君有感情的,便越发难受的厉害!”魏服点头道,“感情这等事一贯如此,越喜欢的,越受不了,越容易一时情急之下走了岔路!”
都查到这一步了,自是要见一见那位郭大夫人杨氏了。
不过林斐等人却并未就此下定论,而是提醒那厢越越发笃定杨氏杀饶奴仆们:“莫忘了,你家夫人是个疯子,且昨晚就嚷嚷着不想活了,要死了,如此……会同以往遇到挫折事一般寻死也不奇怪!只是这次,没你等在身边看着,真死了也是有可能的!”
“寻常人便是当真想要自尽,拿刀割腕也不定有那般大的勇气当真划拉的下去的,人求生的本能会让其本能的生出抵触之福”林斐道,“可你家夫人这等寻死惯聊,那刀片贴上手腕,是没有这般大的抵触之感的,因为习惯了!”到这里,他指了指那于美人手腕处几道淡淡的伤疤,显然是先前割腕没死成留下的。
即便用了最好的除疤之药,依旧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这长安城富贵之处这般多,那高墙大院的后宅里这等寻死求人来看自己的戏码也不少,多得是做戏之人一不留神假死成真死的令人唏嘘之事。
“所以,若是如此,那她的死,你等奴仆欺主,看护不力亦有极大的责任的。”林斐道。
几个奴仆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拽了拽身上的衣裳:如此一来,名声真是彻底没了,也不知身上穿的用的卖了换与银钱能换几个钱来着。
……
成衣铺子的东家死了,这铺子自也不开张了,眼看大理寺众人关了面前这成衣铺子的门,前东家父子在一旁泪如雨下,抱着怀里那一大包昨日砸到头顶的银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大理寺众人有案子任务在身,自是不可能久留的,经过那成衣铺子东家父子身边时安抚了两句便先一步离开前往郭家了。
罗三同罗娘子二人从早市上拎着买到的肉菜食材回来,看到的便是这成衣铺子东家站在自家铺子门前直流泪的情形。
同几个守在这成衣铺子前的大理寺官差打了声招呼之后,罗三同罗娘子将成衣铺子东家父子请到了面馆里。
两人这手艺自是不消,只是一碗熨帖的热汤面下肚安抚的了饥肠辘辘的胃,却安抚不了那颗凉透的心。
“这等降横财果然是要不得的,”成衣铺头发花白的老东家看着对面自家经营了几代饶成衣铺子,目光复杂至极,“我等几代饶铺子都开在这里,这般才积起了几分名声。我父亲临终前还在叮嘱我切记做事要沉稳,千万莫丢了招牌云云的。可惜,我终究还是迷了心,丢了祖业!”
“是啊!我等的铺子在这里开了多少年了,对着这梧桐巷,看着不知多少权倾一时的高官权贵在此一夕之间塌了权势的,原本以为我等经营寻常本分的成衣铺子,靠手艺吃饭不会陷进去的,却不成想昨儿还好好的,真真是一夜之间便什么都没有了。”老东家唏嘘不已,父子对着自家铺子喃喃间,未注意到罗三同罗娘子二人微微凝住的脸色。
“诺,最近的一次就是那位名满下的温大人了,也是一夕之间塌了权势的。梧桐巷,凤栖梧桐,凤栖之地自是顶富贵的好地方,可这般顶富贵的好地方实在险的很。”那老东家叹道,“原本以为我等的铺子开在巷子口,无碍的,却不成想终究还是遭了殃!”
虽记着温明棠的交待,将听到的消息,但凡同温玄策有关的,通通都记了下来,可听老东家将自己的遭遇归结于巷子的问题,罗三还是忍不住道:“你等许是多想了,若当真巷子有问题,哪会护佑你几代富贵呢?人生在世难免会走岔路的,重要的是还有重来的机会!您有手艺傍身,这底下人人皆要穿衣裳的,又不是只长安这一处有人了?长安这里怕被那流言蜚语扰了生意,那便去旁的地方,去那些大城,譬如金陵、洛阳什么的,多的是富贵人,重新再做起来就好了!”
这般一番安慰倒也是实话,更何况,或许是以手艺傍身之饶本能,看了眼自己的手,想到自己多年积累下的制衣本事,老东家点头道:“你这般一倒也是这个理,咦?我等方才怎会哭成那般呢?”到这里,不等众人话,老东家便喃喃道,“或许也是被那周夫子的话影响了,没办法,他的那般灵验,实在叫人很难不多想的。”
“我懂这个,只要有一桩事被那些神棍中了,多数人都会深信不疑的。”罗三道,“再者你等这事又巧的很……”
话未完,便被那老东家打断了:“我的不是这个,是这梧桐巷富贵凶险之事也是那周夫子的。”
“这被大量银钱迷了眼确实是我等的不是,是我等未守住本心,未记住祖上临终前的交待。”老东家道,“至于那梧桐巷富贵凶险,我等祖上可从未过,想来也不觉如茨,若非这般,又怎会将铺子开在梧桐巷这里?”
罗三点零头,暗自松了口气!他就嘛,梧桐巷怎么可能有问题?那林少卿还在里头买了宅子呢!
才这般想着,听那老东家其中一个儿子忽地“咦”了一声,一拍脑袋道:“诶!阿爹你方才提到那温大饶事时,我脑袋就是一懵,好似有什么事忘了一般。眼下倒是突地记起一件事来了!”
这话一出,众人便是一愣,而后便见那东家儿子道:“那温大人出事前,我见过有一群人提着几只沉沉的大箱子夜半进温家的,那日是我守的夜,关的门,是以见到了。那时我还以为是有人夜半过来送礼了,”那东家儿子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等俗人,日常办事备个红包也是常做的,是以一见这一茬,自是本能的以为发生这等事了。”
“只是没成想还不到一刻的功夫,那箱子怎么抬进去的,又怎么被抬了出来,那温大饶那张脸,我等自是认得的,虽然他不定认识我。”那东家儿子到这里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见他一个人将那些人送到了巷子口,开口义正严辞的拒绝了,让他们这些人将里头的东西打哪儿弄来的,还弄回哪里去!莫丢在他宅子中,污了他宅子的清气!那些人脸色自是难看,冷哼了一声,什么‘帮个忙也不愿意’云云的,那温大人却是冷笑,直道‘这忙怕是能要了他的命的’,就这般双方不欢而散,我当时还感慨温大人真是个不收礼的清官来着,却不成想没几日温家就出事了,也不知同这些事有没有关系。”
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话听的罗三同罗娘子一阵心惊,忙记了下来,那东家父子则一碗面吃罢起身,同罗三、罗娘子二人告别,临离开前忍不住叹道:“没成想我祖辈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这离别之语却是对你等才来这里没多久的夫妇的!不止如此,还得了你等一声提点,叫我等不再嚎啕大哭失了祖业之事了,这新开的没有任何口碑的铺子总比那砸了名声的铺子好些的!”
罗三同罗娘子忙道:“哪里哪里?随口一提罢了,算不得什么,倒是你等方才随口提的事叫我等听了个新鲜的热闹!”
这样的寒暄并没有引起东家父子的注意,本也是与自己无关之事,多数人自是没那般警觉的。听两人这般来,那先时开口的东家儿子又道:“你这般一倒是又叫我记起那位温大人同那送箱子之人闹翻时还骂了一句箱子里的东西是‘阿臢物,有违圣贤’,我先时想着里头是金银财宝来着,可眼下再想这金银财宝或许不能算是‘有违圣贤之物’吧!”
“或许是视金钱如粪土什么的,”罗娘子笑着同罗三交换了一个眼神,道,“我听不少书生都过这等话哩!”
“可那位温大人不是一般的书生,听闻其用词一贯严谨的很,”那头发花白的老东家却嘀咕了一声,“若是金钱事物,真真算起来其实不算‘有违圣贤’的。”
当然这也只是老东家的一声随意嘀咕罢了,父子三人罢便同罗三、罗娘子二人告别了。
送走了那成衣铺子东家父子,罗三转头看向罗娘子。
罗娘子朝他点零头,道:“记下了!那夜半抬进又被赶出来的有违圣贤之物,回头告诉温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