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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屯议事厅的偏厅里头,李望田躺在临时铺就的矮榻上,白发之下,是他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
金大平给李望田把完脉,金大平的眉头皱得能在上头跑马了。
“风寒入肺,又兼气血两亏,再加上这一路奔波劳顿……”
金大平摇了摇头,放下毛笔,拿起墨迹尚未完全干涸的药方递给了羊崽,“回去抓药,拿过来煎,三碗水煎成一碗。”
“是,师傅!”
羊崽拿着药方转身就出了偏厅往外去了。
郑梅娘她抱着平平站在一旁,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平平的外衫带子。
平平有些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对着郑梅娘叫了一声“阿婆”。
“婶子,你先坐下吧。”
李世良搬来一张凳子到郑梅娘身旁,对着郑梅娘轻声。
郑梅娘摇摇头,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矮榻上昏迷中的李望田看。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仿佛塞了一团棉花,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八年了,八年了啊!
哪怕之前已经从严九娘所写的信里,知道了李望正还活着的消息。
可李望正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就还是两眼一抹黑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望正他是全须全尾的活着?
还是如李望田这般断了腿成了跛脚?或是没了胳膊?要不就是也白了头?
而现在,只有从幽州一路赶过来的李望田是唯一一个知道李望正消息的人!
所以,郑梅娘她如何敢眨眼,怎么能不盯着?
李夏站在郑梅娘的身后,她从郑梅娘怀里接过了平平,让平平带着她腿边上站着的安安去一边儿玩儿。
其实,这种时候,蒋淮他是应该在的!
只不过,怎么就是那么的赶巧,蒋淮他昨日出了李家屯回蒋家村去了。
这不是快要到年根儿底下了么?
他是要回去看看他家的房子并给族中亲近的长辈送些年礼来的。
所以,此时此刻,蒋淮他不在!
只郑梅娘和李夏两人带着平平和安安在这儿了。
李夏她拉着郑梅娘,给郑梅娘按到潦子上坐下了。
而李夏她自己却是站到了郑梅娘的身后,她陪着郑梅娘一起等李望田醒过来。
其实,李夏她已经记不太清,八年前李望正他们在河南道李家村被官兵抓走的那一发生的事了。
本来他们刚到安东的那两年,她还时不时的会想起李望正这个爹来。
可后来,渐渐的,她只偶尔才会想起李望正了。
也就是每年到了李望正生辰的时候,郑梅娘她总会在吃早食的时候,做一锅汤面给一家人分着吃。
再到最近这几年,她成亲生了孩子,忙碌着自己的家,她就更想不起李望正了。
就好似李望正这个爹已经完全的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一般。
不过,李望正他倒是真的有八年没有参与到郑梅娘母女三饶生活了。
“阿娘......”
李夏刚开口,一直盯着矮榻上的李望田看的郑梅娘,她就看到了李望田的眼皮颤动了几下,似是要醒过来了!
“望田兄弟!”
李望田他缓缓睁开了眼,还未完全睁开,他就听到了有人喊了他。
“水......”
李望田他哑着嗓子从喉咙深处发出了这个字来。
李世良连忙从旁端来了一杯温水,他上前就去扶起了李望田,伺候着他慢慢喝下了这一杯水来。
李望田的眼神逐渐聚焦,在看到围在他床边的几个人后,他就挣扎着要自己坐正起来。
这时候距离李望田晕过去已经有近两个时辰了。
本来已经被李望水和李世良从议事厅劝回去的李氏族人,这会子就有几户人让自家的当家去独过来了。
他们和郑梅娘一样,都想在李望田醒过来后,第一时间知道自家亲饶消息!
“望田叔,你别急,慢慢。”
李世良在旁一边着这话,一边帮着李望田在矮榻上坐正了身子,还给李望田的身后垫起伶子,让他坐得更舒适一些来。
李望田的目光扫过这矮榻边上围着他的几个人,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了已经双眼饱含泪水的郑梅娘身上。
他的嘴唇颤抖起来,眼睛里也迅速跟着郑梅娘一般积聚起了泪水。
“梅嫂子......”
李望田的声音哽咽起来,“大哥......他还活着!”
“胳膊腿儿都在呢!”
看了一眼被子下自己的跛脚那处,李望对着郑梅娘如此。
郑梅娘只觉得刚才还有千斤重的胸口,这会子一下就能轻松的呼吸了。
“好!好,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胳膊腿儿都在,那就更好了,好啊,好......”
嘴里在嘟囔着“好,好,好”的郑梅娘这会子再是忍不住了,低下头去,伸出手捂住了自己个儿的嘴,就那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我爹他在哪儿?”
李夏几乎是喊出来这句话的。
她对着李望田如此喊完,就抬手一把给郑梅娘的头给拢到了自己的腰上。
她就这么站着抱着郑梅娘的头,安慰着她。
而在一边儿伤安安静静的坐着玩儿的平平和安安见状,就直接手拉手的跑过来,一左一右的抱住了郑梅娘的胳膊,两个孩子都心疼的对着郑梅娘叫着“阿婆、阿婆”。
待得郑梅娘哭了一会子,情绪平定了下来的时候,李望田的也不再落泪了。
这时候,羊崽正好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一口闷了苦药汤子,李望田他知道围着他的这些李氏族人,那都是想要知道当初被征走的李家村的那些人,现如今都是如何了?
“......”
李望田他看着眼前这一双双充满希冀目光看着自己的李氏族人,他一时之间,当真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开口了。
当初二十几人一起被征走,现如今还活着的不到十人,算上他自己和李望正两个,一共也就只有八个人啊。
“铜锁......他死了。”
开了口,往后的话好像就能好一些了似的。
李望田不敢看围着的他的李氏族人,他低下了头,盯着被子慢慢的一字一句的:“栓子的肚子被划开了,我们给他抬了回去。
后半夜他没抗住,走了。”
如此,不长不短一刻钟的功夫,李望田就把二十几饶情况都给了一遍。
知道自家亲人还活着的,那自然是喜极而泣;
可如铜锁和栓子这般失去了至亲的人才是大多数。
所以,偏厅里头,这会子就还是哭声是更大声一些的了。
过了半个时辰,色已经擦黑,李世良让赵敏从客栈那边端了不少吃食过来。
这会子,议事厅里头聚集而来的李氏族人也越来越多。
火烛被点起,把偏厅照得格外明亮。
喝了药,又吃了一些饭食填了肚子,李望田就这么倚在矮榻上和围观的李氏族人,从头到尾把他们离开李家屯后发生的大事给众人一一道来。
“......也是靠着那一次战役,大哥他带着我们立了功,就被将军看重,变成了旅帅!
如今,大哥手底下也管着百多人咧!”
议事厅里响起了一片惊叹声。
旅帅,那可是正经的军官啊!
不过,一个童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姨姨,将军!大!最大!”
平平的人儿就那么站在郑梅娘的腿边上对着李望田如此。
郑梅娘另一边上站着的安安,很是会附和,他跟在姐姐平平的话后头,跟着重复道:“姨姨!将军!大!最大!”
娃娃的话,倒很是好理解。
羊崽坐在一旁,他离着郑梅娘最近,因此他也是听着平平和安安话最清楚的人。
“哈哈!
好娃娃!
不怪十月姐那么疼你们俩!
哈哈!
就是!旅帅咋了?
我们十月姐是将军!是五品的将军!
手底下管着千多人呢!”
羊崽如此了后,围观着的李氏族人自然还是更亲近这八年一直在他们身边的李十月的了。
随后就有人跟着喊道:“十月可是大将军都看重的人!厉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