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给丁鱼道个歉,这个事就过去了。”哲思道长伸手拍了拍林以正的膝盖,叹声:“师兄,这两年社会突变,进来很多人,实话鱼龙混杂,甚至都没时间精挑细选,很多孤身一人来的,六合道也不图他们能干什么,顶多算是收留,不至于他们流落在外,落入僵尸的大口,这样一来,各色热良莠不齐,思想教育就任重道远,年纪大的不用教,这年轻孩子之间就难免闹出纠纷,咱们呢,话又不能重了,又不能不管,都是年轻人,有的还是青春期,脾气古怪,桀骜难驯,只有耐心教导,所以师兄,咱们就多多理解吧。”
从哲思道长处出来,林以正一路上都一声不吭,也看不出是有气还是全没当回事,丁鱼眼珠滴溜溜乱转,对着苏轻云挤眉弄眼,苏轻云只拿眼睛示意丁鱼不要话。
每丁鱼仍是照例上早课,一丝不苟的听讲,向来积极的丁鱼,在所有道长的课上,点名率都颇高,但赶到林以正的课上,却突然备受冷落,一群人举手就算了,只丁鱼一个高高的举起手,林以正看在眼里,也直接略过,如此几次,丁鱼心中也觉出些滋味来。
操练场上,丁鱼拳脚功夫也很优异,虽与老弟子没法比,但在这两年新收的弟子中,丁鱼算是名列前茅。
感觉师父对自己百般无视,趁着林以正亲自到场监督,丁鱼在队伍中偷偷观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于是故意将动作乱摆,一个整齐的队伍中,一个人动作不标准,都会很明显的被发现,丁鱼想用这种方式,试试林以正是否会赶上来纠正问题。
丁鱼在队伍中散漫行事,抬腿的动作,偏半抬着,出拳的动作,偏胳膊弯着,然而次次错误,回回纰缪,林以正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丁鱼便更加大胆,不光动作不到位,出的招式也开始南辕北辙,向前的她转后,攻左的她击右,上跳的她蹲身,最后众道徒向前一个疾刺的动作,丁鱼竟呆立不动,终于一刹那间,丁鱼与师父林以正四目相对半秒,丁鱼叛逆的心不禁开始惊惶,再怎么丁鱼始终都在好学生那一列里,尊师重道本本分分。然而林以正却像压根没看到一样,背身而去。
如此行为,证实了丁鱼心中的猜测,这个给予自己二次生命的道长,决定放弃自己了,方式居然是冷暴力。
“他想让我自己知难而退?免得继续影响六合道的威望?”丁鱼揣测着林以正的心思,只觉得难以琢磨。
又一日午后,丁鱼吃过午饭,在院中活动筋骨,因为丁鱼是林以正这一门唯一的女徒,只好单独腾出一个院子供她居住,满院子只有她一个人。
突听院外“嘶嘶”的怪声,丁鱼高声问:“谁啊?”
方寸厘从门口探出脑袋,笑眯眯的挪出来。
丁鱼打量寸厘一眼,狐疑的问:“你来干什么?”
方寸厘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讪笑着走到丁鱼面前,恳切的:“丁鱼,周女侠,你别生气,先听我,我这几日也反思了我自己,觉得之前你闲话,确实是我的不对,盲目随从别饶思想,不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但是修行修行,就是要有一个成长的过程,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丁鱼轻慢的垂视着寸厘的矮身躯,鄙夷的反问:“你还能有这觉悟?”
寸厘羞涩的笑了笑,举起手中端着的东西,笑:“你看,我这不来赔罪了吗,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丁鱼双臂交叠,警惕的注视着寸厘,问道:“手里拿的什么呀?”
寸厘则径直要往屋里进,谄媚的笑:“你就进来吧。”好奇心驱使,丁鱼转身进了屋。
寸厘把盒子放在桌上,神秘的笑着,将盒子推到了丁鱼面前。
丁鱼谨慎的将盒子打开,一块精致的奶油蛋糕,散出香甜的味道。
“呦呵?”丁鱼不可思议的盯着寸厘,手上将蛋糕端了出来,笑:“你还挺有心的。”
“那是当然,”寸厘一拍胸脯,:“咱们是不打不相识。”
丁鱼低头看了看蛋糕上“请原谅我”这几个字,不禁发笑,爽口承诺:“行吧,我原谅你了,从此咱们一笑泯恩仇。”着丁鱼闷头吃起涟糕,寸厘也满意的嘿嘿直乐。
吃别人嘴短,与寸厘聊了几句,丁鱼也从这个个子男人身上看出些可爱之处,好歹是知错能改,明辨是非的人,丁鱼心里想着,从此就善待了寸厘吧。
怎料,到了晚上,丁鱼刚要入睡,肚子就开始拧着劲儿的疼,疼了一阵就开始跑厕所,方便完了,终于舒服了,过不到一个时,肚子又开始疼,如此反复折腾,丁鱼是一个晚上不能睡,到了早上,肚子总算是消停了,人也快虚脱了。
丁鱼脸色煞白趴在床上,终于是反应明白了,这分明就是寸厘的那块蛋糕有问题,这子居然下药害我。
丁鱼双眼一闭,咬牙切齿,恨道:“矮子,你给我等着。”
丁鱼躲躲藏藏来到哲思道长的道观,绕到哲思道长的办公室,却不进屋,站在窗边靠着墙,就开始叨咕:“真是世风日下啊,哲思道长人品这么好,居然收了寸厘这个白眼狼,他居然在背后您是软柿子,怎么骂也不会生气,白胖子没眉毛,办事不牢,还有很多难听话,我是敢听不敢。”
“啊?”哲思道长坐在办公椅里看文件,突然听到这么一声,不明所以,神态茫然的站起身,伸长脖子冲外找人:“谁啊?什么呢?”
看了半也没见到人影,又听外面的话风难听至极,哲思搓着脸,动了怒气:“他这么的?好你个方寸厘啊,这子,都我脾气好善待你们啊,你们就在背后这么议论你们师父,这换哪一个道长不扒了你们的皮。”
丁鱼听到哲思道长放好东西,准备出门,自信计划已成,正自得意,突听哲思道长叫了声:“丁鱼你也别走啊,跟师叔去收拾寸厘。”
哲思道长居然听出了自己的声音,丁鱼内心慌张,趁哲思出门之前,一溜烟跑出院子。
丁鱼窝在床上闭着眼睛祈祷:“各路神仙帮帮忙,这事别闹大了,只叫哲思师叔把寸厘收拾一顿就可以了,别找到我师父头上。”话音刚落,院外苏轻云一声喊:“丁师妹,师父叫你,你过来一下。”
丁鱼眼皮一翻,瘫在床上,不用想,肯定是寸厘又告状了,否则师父现在可懒得理我。
苏轻云在院外又催促了一声,丁鱼大不情愿的爬起身。
林以正的办公室内,气氛不算融洽,寸厘站在一边,双手交握在腹前微弓着身,正恭敬的听着哲思道长对林以正的抱怨。
丁鱼心情忐忑的迈进屋,见到一旁的寸厘脸色骤变,指着丁鱼咬牙切齿,又碍于师父、师伯在场,不好发作。
林以正面上看似毫无风波的坐在沙发一端,抬手指向寸厘,又移向哲思道长,对丁鱼轻声:“吧,这又是什么情况?”
沙发另一端坐着眉毛疏淡,面皮透白泛红的哲思道长,哲思见到丁鱼立马招呼:“快来吧丁鱼,你你在我窗户底下完话,怎么就跑了?你这子背后骂我,我可是拿住他了。”
哲思眼睛盯着丁鱼,手指一直点着身侧寸厘,:“他在我面前发毒誓不承认,是你陷害他。”
丁鱼微张着嘴,脑子转了一百八十个弯,碰了碰鼻头,支吾着:“搞错了吧刘师叔,我压根没下山呐!”
哲思双眼一怔,倍感意外,转脸看向林以正,林以正依然面无表情,不作回应。
寸厘义愤填膺,站出来插嘴:“丁鱼你就别撒谎了,除了你还能有谁,我不都跟你和好了吗,你还心怀不轨,你为了报复我,你还骂我师父,真是可气。”
哲思道长抿着嘴,显然是努力克制着脾气,对林以正:“也不知道他们俩搞什么鬼,我什么白胖子,没眉毛,实在是不中听,”哲思道长又转向丁鱼和寸厘,比划着自己的身材,反问:“我胖吗?我这顶多算微胖,另外眉毛那个事,谁也是没有办法。”
林以正听后,忍不住制止:“师弟,问题不是这个,”然后转向丁鱼,诘问:“我只问你丁鱼,这话你了吗?”
丁鱼心虚的看向林以正,毫无底气的声嗫喏:“我怎么可能这些。”
“绝对是你的,”寸厘凑上前,贴向丁鱼的脸,故意为难:“你敢不敢对发誓,你要是撒谎,就肠穿肚烂,身体癌症,满脸麻子,这辈子也嫁不出去。”
丁鱼漠视着寸厘的獐头鼠目,轻蔑的:“你有病啊!”
“她不敢!”寸厘看向林以正和哲思道长,双手一摊,又补充:“她还骂我!”
像抓住了丁鱼的尾巴一样,寸厘得意洋洋的在丁鱼身边踱步。
丁鱼以打死也不能承认的态度,对哲思道长:“师叔,外面再乱,现在还是法制社会,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寸厘昨给我下的泻药,这事怎么算?”
“这是纯胡,”寸厘大惊失色,指着丁鱼的后背,眼睛眯成肉虫,辩解:“师父,这也是她对我的诬陷,她也没有证据。”
哲思道长摆了摆手,长叹一口气:“行了,你们俩那点孩子伎俩,我都知道,但是闹归闹,胡作非为,牵涉长辈,完全不懂得尊师重道就很过分,寸厘你别以为你无辜,你先跟我回去,咱们得认认真真的进行一次谈话了。”
哲思道长支起身,向林以正行了个礼:“师兄,打扰你一场,还是我回去理理这糊涂账吧。”然后转身向门外一指,示意寸厘:“走吧!”
目送着哲思道长带着寸厘出了房门,林以正起身坐到办公桌后头,整理着桌上的各种文件,和各种书籍。
丁鱼不安的看向门口的苏轻云,突听林以正沉声开口:“这是第二次。”
丁鱼猛然回神,看向林以正,林以正手上不停,继续:“因为你的问题,和别的道长谈话,不要再发生第三次,这是对你的警告。”
丁鱼注视着林以正冷霜一般的眼神,林以正一脸严肃的责问:“听懂了吗?”
丁鱼木然的点点头,:“听懂了。”
林以正收回目光,继续收拾桌案的杂乱,口中浅淡的:“从今起,你先到炎凉阁去住,没什么事就不要出来了。”完,向门口的苏轻云一挥指。
苏轻云立马会意,上前轻推丁鱼,低声:“咱们先出去吧。”
丁鱼跟在苏轻云后头出了院子,丁鱼不太理解,挠头问苏轻云:“炎凉阁?什么意思?”
苏轻云清俊的脸庞显出无奈,解释:“就是让你在炎凉阁禁闭几,没事啊,等过两消停了,我再跟师父放你出来。”
丁鱼回想着林以正无情又陌生的神情,陌生,确实也没熟悉到什么程度,大梦一场醒来,就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再然后就是出去打了一次猫妖之祸,本事是不,相比起大伯吴歧,林以正也算挺讲究道义,大伯一场恶念,把活人变成了僵尸,林以正一场法事,把她这个僵尸变成了活人,虽然都各有目的,人心人性可见一斑,虽不十分了解,林以正的人品,至少是正派的。
炎凉阁就炎凉阁吧,禁闭就禁闭吧,他蓉盘,寄人篱下,总要守点规矩,只要寸厘那子不来招惹。
丁鱼站在炎凉阁顶的亭子里,望着周山的波澜壮阔,连绵山势,山河湖海尽收眼底,山下的道人接踵穿行,如同蚂蚁,颇有一种“一览众山”的感觉。
丁鱼就打坐入定,保持身心的平和,使精神沉静,灵魂安逸,亭下不时有雾气缭绕,山间的微风拂面,空气清冷甘甜,使人神清气爽,无限旷然。
这里风景确是一道奇观,头几日还觉享受,后几日就开始变得枯燥乏味,丁鱼把这楼里的角角落落都摸清了,和每只鸟都能上话,给每只老鼠都取了名字,就差和蚂蚁交朋友了。
正是百无聊赖之际,突听楼下一个男饶声音:“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