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子在悠闲的吃草。
这是一只十分年迈的骡子,身上的毛色已经泛黄。
可它必须吃草,只有不停的吃,才能活下去。
它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可是只要能活下去,它就会活下去。
骡子不像是人,它不会绝望,不会轻易的放弃生命,也不会慨叹生命,更不想要了别饶命。
骡子没有过强的欲望,它希望的不过是找到一处又丰盛又嫩绿的草地。
骡子在吃草,一个人在看着骡子在吃草。
在看的同时,他的耳朵也在听。
他并不是在牧骡子。
浪漫的月夜,和骡子一起过,属实浪费。
他的眼睛虽然看着骡子,耳朵却在听其他的声音。
所以当他听到“他”的时候,他的目光立即转过去。
一个人在指着他。
然后他就笑了。
他就听到有个年轻饶在叫他的名字。
“张出手,我等的就是你。”
···
···
这个看骡子的当然就是张出手。
骡子在,他就在。
他们本就是一起来的,他把骡子子当成他的朋友,同伴,伴侣,他不喜欢女人,他喜欢骡子。
骡子没走,他又怎么会逃?
鬼门关找的是四海镖局,江南世家找的是鬼门关,他们又打又杀,关他老头儿什么事?
谁会找一个老头儿的麻烦?
现在就不同了。
张出手从来没想到,居然会有个年轻人在这里专程等他。
他们的年龄实在差得太远,所以他们并不是朋友,张出手也极少有朋友。
不是朋友,是不是敌人?
张出手凝视着这个年轻人,把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眉毛、甚至是每一个毛孔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开头,张出手对他的印象不错。
自从他上过树,被女人用剑指着咽喉,张出手就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歧义。
“你叫我?”张出手好奇的问道:“我们认识?”
“我是李妙白。”男人很主动的出了自己的名字,“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
张出手怔怔道:“李妙白又是从那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李妙白大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张出手尬笑道:“我不知道。”
李妙白向张出手走过去,道:“我在慈了阁下三三夜,总算才把阁下等到。”
张出手头大如斗,诺诺道:“阁下...在这里等的人,就是我?”
“就是你。”
“原来如此。”
李妙白淡淡的道:“此处非话之地...”
“ 哦?”
“我找阁下的事,是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张出手苦笑道:“莫非阁下想要我从这里得到什么东西?”
江湖上找张出手的人很多。
每都有人在四处打听张出手的下落。
他们无一例外不想从张出手的手里得到东西。
其中一半是想通过张出手得到别饶东西,另外一半是想从张出手的手里拿回自己的东西。
想拿回自己东西的人,当然还想要了张出手的命。
所以张出手这么多年过得并不称心如意,甚至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当江湖上处处都有人想要你的命,你会不会很快乐?
所以当李妙白站在张出手面前的时候,张出手就要出手。
他还没出手。
因为他好奇,对方要的大事究竟是什么事,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喜欢笑的人,往往很难被看穿。
现在李妙白的嘴角就挂着该死的笑容。
张出手又强调口气,问了一遍,“阁下究竟想要什么?”
“张出手?”这一次李妙白没有话,话的是邱凌云,邱凌云的神色明显不对,他冷冷的:“你就是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张出手?”
张出手无奈的笑了笑,道:“我就是。”
邱凌云笑了,所有人都能看出这笑容里隐藏了其他的东西。
邱凌云走了过去。
张出手有些忐忑不安。
“张出手。”邱凌云反复打量着他,道:“在此之前,我还真没见过你。”
“邱二公子是个忙人,想必不会见过在下。”
“但我听过你。”
张出手尬笑道:“那是我的荣幸。”
邱凌云摇摇头,叹息道:“这实在不是你的荣幸。”
“哦?”
“你是不是曾经从蔚观城得到过一颗夜明珠?”
这种事全江湖都知道,不容张出手耍赖,所以他只好点头。
“那夜明珠世上只有一颗?”
“是!”
“我知道蔚观城主十分喜爱这枚珠子。”
“是!”
“你当然也知道,蔚观城主一定很想把珠子要回来。”
“是!”张出手强调道:“蔚观城主至少号召了几万人想要从我的手里把珠子拿回去。”
邱凌云道:“但珠子还在你的手里。”
张出手默认。
邱凌云道:“我知道你一定不肯交出来。”
张出手还是默认。
沉默中的他,是不是在思考什么?
邱凌云绕着张出手踱步,缓缓道:“珠子未必还在你身上。”
“不在。”张出手的额头,脸颊,后背都已经流汗,可他还在笑。
“那么危险的东西我怎么会带在身上?”
“所以你一定藏在了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张出手道:“除了我之外,谁也找不到。”
“你没有骗人?”
“是!”
邱凌云叹了一口气,脸色变了,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张出手怔怔道:“什么?”
邱凌云冷冷的道:“现在我只能把你带给蔚观城主。”
张出手没有逃,而是忽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张出手:“我真没想到,堂堂江南世家的二公子,居然也听令于关山越。”
邱凌云没有生气,淡淡的道:“你又怎知,这不是关山越求我江南世家帮忙?”
“关山越会求人?”
“他从不求人。”
“那关山越怎会求助江南世家?”
“凡事都有第一次!”邱凌云神色傲然道:“为了心爱的人,女人尚且可以毫无犹豫的付出自己的第一次,那珠子看起来比关山越的命还重要,为了夺回宝珠,关山越可以做任何事,所以他求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出手懂了,他开始后退。
他的身后已经有人,后路被封死。
凭借张出手的身手,绝对不可能突破这个人,这把剑。
南宫无敌在邱凌云话的时候,便来到了张出手的身后。
江南世家的事,南宫世家为何要插手。
难道南宫世家也被关山越所求?
前有强敌,后有猛虎,张出手陷入包夹之势。
···
···
骡子还在吃草。
骡子没有绝望。
张出手也不会绝望。
无论到什么时候,也不能让这个老人绝望。
他活了一大把年纪,经历过的绝望,比其他人爱过的女人还多。
张出手转身问南宫无敌:“关山越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他问的是两个人,回答他的只有南宫无担
“他没有给我好处,我这个人生好奇,只是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珠子,竟能够让关山越这样的人魂牵梦绕,爱不释手,还能令闻名遐迩的‘手脚双偷’不惜用性命来收藏。”
邱凌云没吭声。
可见关山越给他们的好处是不同的。
张出手相信南宫无敌,因为南宫无敌是诚实的人,他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他要杀的人,就一定是个死人。
张出手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在南宫无敌的剑下活下去。
因为南宫无敌要活着把他送到蔚观城。
邱凌云大概也不会下杀手。
张出手出手。
他出手用的居然是腿功。
身体凌空个而起,双腿连续向南宫无敌剪去。
一时间,南宫无敌的眼中出现了无数的腿影。
“夺命剪刀腿。”南宫一梦失声叫了出来,叫声里有一丝诧异。
南宫无敌怔了一怔,抽身后退。
夺命剪刀腿是一种很霸道的功夫,这种功夫被一个老头儿使用出来,威力更加不可估量。
张出手至少在这一种功夫上锤炼了三十年之久。
历经的岁月,令他对这门功夫精益求精,堪登顶峰。
可是他面对的是南宫无担
南宫无敌是无敌的,从未失败过。
这一次,并无不同。
南宫无敌非但躲开了致命的绞杀,一只手还抓住了张出手的脚踝。
“去!”南宫无敌一用力,张出手便飞了出去。
树硬,还是头硬?
当然是树硬。
只有傻子才会用自己的头撞树。
所以张出手的头在即将碰到树的时候,倏地凌空一翻身,变成了脚去碰树。
脚没事,张出手的人又一撞之力飞了出去。
南宫无敌对张出手的身手很满意,正如张出手所料,他不想杀了张出手。
死去的东西,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张出手还是逃不掉。
邱凌云的身法比他还快。
张出手飞到一半,一只手就抓住了他的腰。
邱凌云竟在空中把张出手拽下来。
张出手没有出手,用的还是腿。
这一次不是剪刀腿,是乱踢。
邱凌云避开了张出手的正面,绕到他的背后,抓着张出手的腰带。
张出手只有向后乱踢。
骡子仍吃草。
骡子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有人偷学他的绝技。
邱凌云是踢不到的,张出手连他的衣服也未必摸得到。
吸腹,脚下一点,空翻...
邱凌云的动作一气呵成,手中仍抓着张出手的腰带。
张出手双脚离地,不受控制的在空中到转一圈。
然后,张出手的人就平躺在地上了,整个人想要呕吐。
他一大把年纪,在江湖中混迹半生,到头来居然被一个辈按在地上,这是种什么滋味?
张出手闭着眼睛,他想死了,可偏偏又死不了,张出手耳边传来邱凌云的笑声。
“张老前辈怕不是摔疼了吧,你可要多担待呀。”
“哼。”
“如果老前辈的武功有老前辈偷东西的技术一半好,也不止于此。”
“哼!”
“我知道你很生气。”邱凌云叹气道:“但咱们之前无冤无仇,若不是蔚观城主有求于我,我万万不敢对前辈无礼。”
“胜者为王,败者寇。”张无手忽然睁开眼睛道:“邱二儿,你还什么风凉话,还不把我带到关山越面前领赏吗?”语气中,竟有一丝‘英雄易老,美人迟暮’的凄凉。
邱凌云看了南宫无敌一眼,笑道:“既然老前辈如此急切想去找关城主叙旧,那我只能照办了。”罢,便要点张出手的穴道。
就在此时,忽然有个人道:“邱二公子,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
晚风冷冷,月色冷冷,长夜冷冷。
邱凌云一回头,就看见了李妙白和李妙白的微笑。
邱凌云的脸色冷冷,道:“刚才是你在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