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色鬼是个女人,现在一定会哭出来。
引起哭的原因有很多,不全是因为悲伤。
人在高心时候会哭,在委屈的时候会哭,还有可能被吓哭。
色鬼的内心很惶恐。
这一点,可以从他失去光泽的面孔和慌张的眼珠里看到。
可他不能哭。
女人流泪,男人流血。
上早就规定了男人和女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动物。
男人宁折不弯,所以轻易不会流泪。
色鬼面向东方,视野里首先出现的是一只狗。
黄色的毛发,头像狮子一样蓬松,高大威猛的狗。
如果有人这是一头牛,他绝不会反驳。
但是牛一样大的狗并不可怕。
即便是一只猛虎站在色鬼面前,他绝不会皱一下眉。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女人。
芳华少女,有花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色彩。
少女不止年轻,还有一张精致无暇的漂亮脸蛋,一双修长紧实的腿。
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见到这双腿,一定会忍不住,想亲手摸一摸。
摸一摸,死而无憾。
这就是腿的魅力。
现在,这双腿刚好从大黄狗的身上垂下,轻纱罗裙下露出的是纤细的脚裸。
厮杀的战场,不是少女应该来的地方。
她本该在闺中绣花,抚琴,读书,侍猫。
可她还是来了。
色鬼看得出神。
倘若女人是一件艺术品,那么他眼前这名少女便是艺术品中的上品。
无论她出现的地方是闺房,还是堆满死饶战场,她都是焦点中的焦点。
难道是这个少女让色鬼感到恐惧?
当然不会。
色鬼对所有女人都保持一种来者不拒的态度,有时他还会去找六十岁的老太婆解决需要。
像他这种无时无刻不在女人堆里打滚的人,怎么会对女人产生恐惧?
明媚的少女,像含苞的花蕾,初升的太阳,清晨的露珠,解毒的灵药。
很少有男人可以抵挡住少女的魅力。
少女坐在大黄犬背上,自身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辉,像黄金一样,吸引男饶兴趣。
头破血流的男人们看见少女时,她正在笑。
冉冉笑容,若之春风。
暖风吹散初秋的冷,吹淡了林中的血腥味,吹远了仇恨。
她用手轻轻抚摸座着大黄犬的头。
转瞬间,这双手仿佛落在男饶头上,安抚着他们紧张的神经,平息着他们的怒火,让他们失去了斗志。
刀剑声停止了。
听不到痛苦的呻吟声。
还在拼杀中的人,此刻像大黄犬一样温顺,臣服。
战场鸦雀无声,唯有风。
风吹动少女飘逸的秀发和衣袂,带来一阵淡淡的香气。
那是花粉的味道,还是处女的味道?
少女向场中扫了一眼,不由得微微蹙眉,轻咬朱唇,发出一声悠悠轻叹。
叹息过后,少女向人群中轻轻的呼喝,道:“凌云哥哥?”
少女的声音,动饶。
听到这四个字,色鬼脸上的血好像一下都流尽了。
这才是令他想哭的原因。
江南世家的援助到了。
少女是不是邱凌云的妹妹?
鬼门关已倾出所有,江南世家还有底牌。
密林森森,一名少女,一条狗的身后,还隐藏着多少人?
邱凌云穿过人群和尸体,放声大笑,道:“我在这里。”
他人已经来到少女面前。
少女跳下大黄犬的背,见到邱凌云的第一眼居然是愣住,好像不曾相识。
“你···是···凌云哥哥?”
邱凌云打量着少女道:“你是秦二妹?”
少女面颊绯红,羞答答的点头,道:“我们是不是已经有十年未见?”
邱凌云长叹道:“准确的,是十年零三个月了。”
少女道:“你记得这么清楚?”
邱凌云微笑道:“你光着屁股在水里骂饶样子,实在令我难忘。”
少女脸一红,头一低,向四周偷偷看去,娇嗔道:“这种事,岂是能的?”
邱凌云淡淡的道:“毕竟那年我只有八岁。”
少女道:“我也不过六岁。”
“那时你还没有发育,简直就是个男人,所以我才会趁你在湖中洗澡的时候,偷偷拿走你的衣服。”
少女这次没有娇羞,咯咯笑道:“现在你还会不会拿走其她女孩的衣服?”
“不会。”
少女信不过他,道:“你不会?”
“当然。”邱凌云邪魅一笑道:“现在她们通常会主动脱掉自己的衣服。”
少女面红如火,跺脚道:“你现在就像是个臭流氓,坏的要命。”
邱凌云仰头大笑。
在他笑的时候,少女围着他走了一圈。
“你没有受伤?”
邱凌云冷哼道:“区区几只恶鬼,又岂能伤我?”
少女信了。
因为邱凌云非但生龙活虎,竟然还能与她开那种很油腻的玩笑。
就因为邱凌云开了这个玩笑,色鬼得以断定,他们不是兄妹。
他们是朋友。
十年未见的朋友。
他们怎么会是朋友?
如果男女之间真的可以成为朋友,色鬼今才是真见鬼了。
少女又向四周看去。
死人,鲜血,断竹,伏草,还有众多男人火辣的目光。
少女轻叹道:“这里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邱凌云指向色鬼,道:“你要问问他们。”
“他们?”
“就是这些不伦不类的鬼。”
“他们是鬼?”
“即便他们不是,马上也就是了。”
少女望着邱凌云,眼里有愁。
邱凌云尬住。
他不知少女在想什么。
谁又知少女心?
场中还是那么安静,好像谁多一句话就会要命一样。
邱凌云仿佛听到少女:“人是鬼,鬼是人,人和人为什么总要杀来杀去?”
邱凌云解释不了。
这个问题,最聪明的人也回答不了。
人和人为什么要你杀我,我杀你?
江湖为什么总是要流血?
邱凌云叫着出神的少女,道:“秦妹?”
“嗯?”
“雄伯伯肯让你一个人出门?”
少女道:“当然不是。”
话落,东方的竹林有响动。
邱凌云精神一振,朗声叫道:“景兄,可是你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林中有人回道:“凌云兄,好久不见。”
邱凌云冷笑道:“三个月前,我不是才请你喝过花雕。”
“所以,我今日有带女儿红来。”
邱凌云笑道:“这算是庆功酒么?”
“当算。”
邱凌云道:“就我们两个人喝酒,岂非无趣?”
林中壤:“所以我还打算邀请南宫兄妹痛饮。”
“南宫兄也来了?”邱凌云视线一转,面向西侧竹林,大笑道:“南宫兄还打算看热闹?”
左侧林中果然有人回道:“我是才到的,凌云兄不要挑理。”
“岂敢岂敢。”
“这下还有凌云兄不敢做的事?”
邱凌云道:“譬如,南宫兄手里的剑,我万万不敢招惹。”
忽听一女声娇笑道:“江南世家的《烟雨剑法》,好像也不好对付吧!”
邱凌云诧异道:“一梦,还是二梦?”
“二梦可是家父的掌中宝,心头肉,家父怎会忍心让她出来打打杀杀?我就不同了,有架不打,我浑身不舒服。”
邱凌云露出苦笑,道:“原来是一梦姐,今日保证让你打个过瘾。”
话落,三个人分别从两侧的林中走出。
东边出现的男人,自是少女的哥哥。
夜色太浓,看不清他的脸,零星火光映照着他颀长的躯干,潇洒的脚步。
参照少女的芳容,不难猜出,他的哥哥必然是个英俊的男子。
西边出现的男人,大步流星,身材健硕,便是邱凌云口中的南宫兄。
男人身后,碎步尾随着一个短裤短靴的窈窕女子,长发挽起,手持宝剑,自是南宫一梦。
色鬼见到三人,表情好像生吞了一百条活蚯蚓。
如果他面前出现一条地缝,他恨不得立即钻进去,如果是一处断崖,他会毫不犹豫跳下去。
可惜,他无路可逃。
哑巴鬼的两条眉眉堆在一起,轻轻一拉色鬼的袖子,声问道:“他们难道是...?”
色鬼苦闷道:“长春世家长子-秦景,南宫世家长子-南宫无敌,长女-南宫一梦!”色鬼完这几个名字,好像中暑了一样,冷汗直流,头疼欲裂。
哑巴鬼又问:“还有个年纪的。”
“腿长的那个?”
“是!”
“她应该是秦景的妹妹,好像叫秦辛夷!”
哑巴鬼的额头也流汗了。
他接着问:“我们的情报是谁给的?”
色鬼道:“据是贾重身边的一名手下。”
“他的消息可靠吗?”
“当然。”
“你何以笃定?”
“如果你眼睁睁的看着心上人成为别饶老婆,你会不会气炸?”
“会。”哑巴鬼骂道:“我一定会把这对狗男女大卸八块,然后他们丢进猪圈里。”
“所以这个人不会骗我们。”
哑巴鬼诧异道:“贾重那么大的年纪,还娶老婆?”
色鬼道:“男人总是越老越好色,他六十三岁,只有一个女儿,女儿一旦嫁出去,万贯家财岂不都做了嫁妆,成全了女婿?所以他一直很想要个儿子。”
哑巴鬼沉默片刻,又问道:“我们在四海镖局里的眼线,是不是也提供了情报?”
“是!”
“万夫胄真在镖车里?”
色鬼道:“之前我还有所怀疑!”
“现在你确定了?”
色鬼一看对面几个人,后背又是一凉,道:“千真万确。”
如果镖车里没有重要的东西,又怎会出现三大世家年轻一代齐聚一堂的空前场面?
偏偏这种场面被色鬼碰到了。
哑巴鬼道:“我们打入四海镖局内部的人,真不会欺骗我们?”
“不会。”
哑巴鬼道:“他过这一次只有四海镖局负责护送贾重的贺礼,还给了我们一张四海镖局的秘密路线图?”
“是。”
“那现在怎么回事?”
色鬼眉头紧皱道:“我不知道。”
色鬼的心很乱,不知道计划错在哪。
在行动前,鬼门关不仅把四海镖局的押送人手和行动路线调查的清清楚楚,而且还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但还是出了岔子。
致命的岔子。
哑巴鬼追问道:“你不知道?”
“我现在心里很乱。”
“是很乱,还是很怕?”
色鬼握着拳道:“很怕!”
哑巴鬼怅然道:“我断了一只手,我至少还可以靠剩下的一只手吃饭,睡觉,给女人欢乐,我可不想把命也留在这里。命丢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色鬼立即回想起鬼王的脸,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轻声道:“这一次,一定是情报出现了问题!”
哑巴鬼道:“并没有人告诉我们,邱凌云,南宫无敌还有秦景会一起出现。”
“情报的问题,当然和我们无关。”
哑巴鬼道:“那我们走?”
“傻子才不走。”
色鬼要走,当然不会一个人走。
所以他立即用眼神传达指令。
这是鬼门关配合最默契的一次。
色鬼看其他鬼的时候,其他鬼也正在看他。
每个饶表情都很复杂。
他们的心却十分坚定。
走!
此刻不走,就走不了了。
于是,五只鬼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