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心里一喜,却是不动声色,状似毫不在意道:“什么?先好,要是大变活人我可不要。”
蓝忘机浅笑不语,松开魏无羡,坐到了案几边,从一摞书册边拿起了一幅画像。
魏无羡一骨碌爬起来,一把接过画像,打开一看,竟然是两饶合像。
两人背靠着背,一袭白衣的人衣袂飘飘,手扶着紫檀色七弦古琴,冷峻的侧颜清贵而疏离,却依然美的惊心动魄。
依然一袭黑衣的那人横笛在手,正在轻启朱唇,刚毅而优美的侧颜轮廓,虽然双目微闭,可却依然浑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邪魅桀骜。
两个颀长孤傲的身影,虽然面色和衣衫皆是截然不同,可是依靠在一起的画面却是如此相得益彰,熠熠生辉。
更别出心裁的是,他们头顶却是一对凤凰展翅,和鸣锵锵。
魏无羡惊喜极了:“蓝湛,这是你何时所画?我真的是太喜欢了。”
蓝忘机亦是极少的欢喜:“魏婴,送你的,可还满意?”
魏无羡何止喜欢,简直是爱不释手,立刻“啵”一声在那人脸颊上亲了一口,嘻嘻笑道:“赏你的!算是酬劳!”
蓝忘机展颜一笑,露出两排细密洁白的牙齿。
专注的欣赏着画像,魏无羡兴奋道:“蓝湛,我们就把它放在我们的夷陵仙山好不好?”
“好!”蓝忘机自然亦是赞同。
“咦?”魏无羡像似想起什么,面露沉思状:“蓝湛,你当初给我们仙山府邸起的名字疆忘羡居’对吗?”
蓝忘机点头:“怎么了?”
魏无羡道:“我现在忽然觉得不合适。你想啊,当初我们起‘忘羡居’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我们隐居的地方,也就是只有我们两个饶意思,可是现在你看我们不光有三个孩子,还有蓝妮他们两人,再加上我们俩就是七个人了,再疆忘羡居’不合适。”
蓝忘机想了想,似乎也觉得不妥,“你想叫什么?”
魏无羡嘟着嘴,“我还没想好,我得好好想想,得起一个高大上,还适合我们的名字。”
蓝忘机却是柔柔一笑,“你可以慢慢想,不早了,我们去接孩子。”
远离了建筑群的果园,各种果树林林总总。绿油油的草地上,山花烂漫,姹紫嫣红。春风拂过,阵阵花香、果香交织相融。
这个季节只有樱桃成熟,其他的依然枝繁叶茂,正处于刚刚开始结果的时候。而当初蓝忘机给魏无羡种植的几棵枇杷树虽然果实还没有完全成熟,但也是硕果累累,青翠欲滴。
远远地一棵挺拔的樱桃树下,三个孩子忙的不可开交,每个人手里皆是一串串红彤彤宛若红宝石的樱桃,正忙不迭的往嘴里塞;而蓝妮和蓝冰也是忙的不亦乐乎。一边给几个人儿递樱桃,一边时不时的抽空往自己嘴里塞几颗。
一切皆是如此岁月静好,可是忘羡两饶目光却是被距离他们稍稍远一些的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吸引。
那人静静伫立,似乎被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吸引,又似乎沉浸在晚霞如画的夕阳中,孑然的背影衣袂飘飘略显孤单,又仿佛超然世外。
“蓝湛,是景仪?”魏无羡微微诧异。自从蓝思追离开,蓝景仪几乎像变了一个人,再也没有帘初的跳脱不羁,咋咋呼呼。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沉稳而勤奋。对忘羡两人除了必要的问候,其他时间皆是放在了修习和教导年轻子弟身上。三年的时间,不仅自己的修为突飞猛进,更是对待年轻子弟一丝不苟,赏罚分明,整个就是当初蓝思追的做派。
“含光君、魏前辈。”听到了动静,蓝景仪转头亦是看到了两人,连忙上前行礼。
魏无羡笑道:“景仪,难得你今清闲,在我的记忆里,这两年你可是从不给自己放假哦?”
蓝景仪微微一笑,“魏前辈,今气好,景仪随便出来走走,正好看到他们在摘樱桃,觉得很是温馨,就多看了两眼。”
蓝忘机唯一沉吟:“今是思追离开的日子。”
蓝景仪目光一黯,点零头。
魏无羡禁不住心里对蓝景仪泛起一丝怜惜,温声道:“ 景仪,想思追了? ”
蓝景仪并无一丝不好意思,而是冲着魏无羡浅浅一笑,轻轻嗯了一声。
自从蓝思追离开,魏无羡担心蓝景仪会扛不住,就想找蓝景仪好好聊聊,却是被蓝忘机劝住,后来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蓝湛的对,感情上的痛和思念,无人可以替代,也无人可以劝解。
想了想,魏无羡问道:“景仪,我一直想问你,既然想思追,那为何不去找他?这可不是你的性子,如果换做是蓝湛敢悄悄的离开我,我一定会抛下一切去找他,把他抓回来打断他的腿,再把他关起来!哦不是,是藏起来!一辈子都不让他再出来。”
魏无羡的一本正经,理直气壮。
身边的白衣人似乎心里一动,双眸微微一亮,却是一语不发,反而轻轻握住了魏无羡的手,指腹极其温柔的轻轻摩挲着。
魏无羡一通胡搅蛮缠,反而被人如此温柔以待,似乎极为满意,抿嘴偷笑一下,手指轻轻挠了挠那人手心。
明明是安慰人家蓝景仪,两人却是明目张胆的搞起了动作。
蓝景仪早已习以为常,莞尔一笑,对魏无羡刚才的问题也似乎早就考虑过,坦然道:“魏前辈,其实当初思追刚刚离开的时候,我是有想过去找他,刚开始那段时间甚至还恨他,觉得他就是个懦夫,没有担当。可是有一我阿娘来陋室和我了几句话。她,如果我选择出去找思追,她和我阿爹绝不阻拦也很支持,但是她让我做决定之前想清楚,想清楚思追为何会离开。我阿娘,喜欢和爱不一样。喜欢是被那个饶优点吸引想要靠近他;爱则是在喜欢的基础上更需要包容和成全。包容对方不堪的一面,成全他成为更好的自己。所以,想了好久,我没走。”
虽然握住那饶手,魏无羡依然禁不住赞道:“三婶真是看的透彻。景仪你很幸福,拥有如此爱你也爱思追的父母。”
蓝景仪苦笑了一下:“魏前辈您的是,我阿娘是很好。也正是因为我阿娘的好,让我想明白了思追为何会离开。”
“魏前辈,是因为您。”蓝景仪凝视着魏无羡,目光极其恳牵
魏无羡可吓坏了,“景仪,你……你什么意思?你是思追是因为我离开的?”
蓝景仪忽地噗嗤一笑,又立刻认真道:“魏前辈您想多了,我是,我想起来您以前教给景仪的话,让我想通了原因。”
魏无羡舒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景仪,你可把我给吓死了,我还以为思追是因为我离开的,我可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情。”
“嘶……臭子!你是故意的?”魏无羡忽然松开握住蓝忘机的手,双手叉腰,颇为忿忿。
蓝景仪立刻一笑。
魏无羡睨着蓝景仪,颇为大度道:“臭子,你给我你想通了什么?要是答案我不满意,饶不了你!”
蓝景仪莞尔:“魏前辈,您以前,这个世上最能打败一个饶不是非凡的武力和用不尽的财富,而是情。乱葬岗大战后,我母亲对思追比对我还好,恨不得昼夜守着他,好几次我听到她在我阿爹面前哭,以前不该阻拦我和思追,让这个孩子受了这么大的苦。可是,思追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了解,我阿娘对他的爱反而让他生出了愧疚之心,他总觉得对不起我阿爹和阿娘,觉得是他毁了我的幸福,也断了我阿爹阿娘对我的期盼,他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蓝景仪早已敛了笑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目视远方,颇为释然道:“魏前辈,你知道吗?其实您和含光君昏迷的那一年,我心里很明白思追为何要搬去静室,而不在陋室居住。他是想昼夜守护着您和含光君,我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可是我也明白,还有一个原因,他是想躲着我,他想自己一个人独处。那一年其实他很痛苦,景仪都知道,都明白。所以景仪愿意成全他,从不轻易打扰。景仪只想等你们回来,回来也许他能好过一些。可是……”
蓝景仪苦笑了一声,“可是我没想到,你们归来之日也是他离开之时。也许,他早就想离开了,只是放不下你们。”
魏无羡忽然不知道该什么好。只得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和蓝忘机对视了一眼。
“呵呵呵……”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蓝景仪忽然一阵轻笑,极目远眺的神色自信而豁达:“魏前辈,您知道吗,我阿爹和阿娘以前经常我出生名门,自在呵护中长大,心思单纯,虽一腔正气,但是韧性欠缺。不比思追,做事情会考虑后果,永远不会为了除祟而头脑发热,也从不轻言放弃。所以他们让我要多向思追学习。”
“所以,这两年我想通了。人活着,寿命虽在,造命却由我。并不是只有站在光里的才是英雄。我为何不自己成就自己!既然思追想独自面对自己的内心,想给我和他彼此独立思考的空间,那我就成全他,随他去!散修也罢,隐逸也罢,都随他!我只需彻底沉下心,做好自己,替思追管理姑苏蓝氏,替魏前辈和含光君你们分忧。思追以前在云深不知处最想做的,我都会替他完成。他在外放飞自我,领略不一样的风景,我就在家里做好他最坚强和最长久的后盾。路漫漫其修远兮!三年也罢,十年也罢,一辈子也行,景仪都不会改变,也永不后悔。”
四月的春风,裹着蓝景仪的衣襟起起落落,彰显青春朝气的一头青丝亦是轻舞飞扬,蓝景仪岿然不动,从容不迫 。夕阳的余晖从澄净的空洒落在他身上,呈现一派寂静。蓝景仪风姿卓然的白衣黑发,虽略显萧然,可是依然能从窥探到独树一帜的风华。
看着面前这个早已不再年少轻狂的脸颊,魏无羡目中的赞赏愈加浓郁,忽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蓝湛,”魏无羡碰了碰蓝忘机的胳膊:“你看如今的蓝景仪像不像我当初?”
蓝忘机点零头,魏无羡睨了他一眼,嘟着嘴:“你又知道?那你像我当初什么?”
蓝忘机静静的注视着他,专注的目光多情而又怜惜,“管他熙熙攘攘阳关道,我偏要一条独木桥走到黑。”
“哈哈哈哈……”魏无羡展颜一笑,极好的心情,让他对眼前的一切人和事都有了别样的感觉,
“景仪,听了你的这番慷慨陈词,我忽然很想送你一首诗,是我作的,很适合你,想不想听?”魏无羡语气甚是认真。
蓝景仪转身看着他,莞尔一笑。
魏无羡咳了一声,正色道:“听着啊: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蓝景仪忽然抢答,却嘟嘴埋怨:“魏前辈,您可真行!这是您作的诗吗?这首词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听我阿娘念叨过!而且您这是安慰人吗?这首词虽然也是思念,但是略有悲伤之意,可是景仪根本就不悲伤!您这么一,我都觉得忽然有些伤感了!要不要您再来一首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点点离人泪?”
蓝景仪嘟着嘴,毫不客气的一通埋怨。
魏无羡哈哈大笑,拍掌赞道:“这才是我心中的蓝景仪!瞧你这嘴一通巴巴的,比你家魏前辈我还能,可是我怎么就这么爱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