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无奈,断续的声音又清晰起来:
“方寸坠入混沌暗流深处,此刻一叶孤舟孤海飘荡,其本身虽坚,但我已无力操控方向。”
“更无力破开暗流。”
他最后的力量,都用那同眼球最后一搏的手臂上了,剩下的能护住安姝不被暗流瞬间撕碎已是难得。
如今,他连一丝操控道器的力量都榨不出来了。
“暗流汹涌方向莫测,强行破开也是九死一生,即便侥幸破出混沌暗流,也难知自己身处何方星域。”
帝的声音越来越低,“丫头,我给你指最后一条路,就是修炼。”
混沌乱流是原始法则的产物,这世间能和其抗衡的,很少。
但劫勉强算是其一。
安姝看着那即将彻底熄灭的头颅光芒,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不出是对帝的遭遇感到悲悯,还是对邪物的憎恶。
不过她想,更多的应该是对自身处境的凝重。
“前辈……”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什么。
道谢?似乎太轻。
承诺?她自身难保。
那白骨头颅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绪,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一句道语落入安姝耳中,下一刻倏然熄灭。
颅骨眉心的红痕彻底黯淡,再无一丝灵性,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盒之上,变成了一颗真正沉寂了百万年的古老遗骸。
方寸的空间内,彻底陷入了死寂,只有玉壁上古老的符文偶尔闪过微不可察的光。
外界混沌暗流持续不断,沉闷而恐怖的撞击声,提醒着安姝,她还活着,却已深陷绝境。
帝,好像彻底消散了。
无名帝宫的主人,连逝去也没有留下他的尊号,一如他来时一般,默默无名,永坠深渊。
引起一切的导火索,帝印,也沦为顽石。
方寸空间,成了漂流在混沌暗流中的孤岛囚笼。
而她,安姝,重伤初愈孤立无援,自此成为了星海孤岛上无法返航的游人,寻不到边际,也找不到可以上岸的地方。
冰冷的绝望如同暗流般悄然漫上心头,但下一刻,掌心中凝出的霜色让她的意识骤然清醒过来。
安姝的目光,缓缓移向那静静躺在石盒上的白骨头颅,暗淡不已失去了过往的所有光泽,它的下方石盒中那方彻底暗淡的镇厄帝印也缓缓隐去气息。
随着道语入耳的,还有那一句——
丫头,活下去。
也许,绝境之中,并非全无转机?
“修炼......”
她低声重复,目光扫过这方不算狭的玉色空间。
这方寸此刻是她唯一的避难所,也是困住她的囚笼。
混沌暗流沉闷而持续的撞击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透过玉壁传来,提醒着她所处的绝境是何等凶险。
“掌控方寸,离开这里。”
最为直接的办法涌现,安姝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入这座方寸道器之郑
一缕神念心翼翼地探向四周玉壁,试图沟通其中蕴藏的阵纹法则。
然而,两者甫一接触,一股浩瀚的气息便猛地反震回来,轰然一下拍打在神念的尽头,这道器是在排斥她!
“噗!”
安姝脸色一白,喉头涌上腥甜,强行咽下。
这道器不愧是大帝所炼,她的修为虽然停留在人仙境,但神识所念的力量几度冲破仙境,但连触碰都不可。
帝尊全盛时期炼制的保命道器,其核心禁制蕴含的大道法则层次对于她来太高,即便帝尊残魂已散,其留下的烙印也非她能撼动。
强行沟通的结果,只会是安姝被那磅礴的道则反噬震伤。
不过安姝不信邪,一次,两次......
神念同的道器道则符文的碰撞,就好像是用一根普通的细枝试图去撬动一座巍峨巨峰,非但徒劳无功,反而震得她神魂动荡,识海刺痛。
目光环视一圈,玉壁上那些上古凶兽的图腾投下冰冷而蔑视的目光,无声地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不行,境界差距太大了。”
安姝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眼神凝重。
帝尊最后的力量将她送入簇已是极限,便是留下了催动道器的口诀,以她的修为想要操控道器也太过勉强。
这条路,暂时走不通。
沉闷的撞击声再次加剧,整个空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四周符文明灭不定。
安姝尽可能的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下保持理智,但依旧抵不过混沌乱流碰撞而带来的心颤,正逐渐蚕食一片平静的心潭。
“丫头,活下去。”
帝尊那平静而释然的最后话语,那带着一丝托付意味的语气,再次清晰地响在安姝心头。
同时还有那两个字,修炼!
安姝的目光猛地一凝,紫芒不可退避的充斥眼瞳,如同星海明珠璀璨发辉。
是啊,掌控不了方寸,难道就坐以待毙吗?
自然不能。
混沌暗流,是毁灭的源头,蕴含着诸开辟之初最原始,也是最狂暴的法则力量!
安姝深陷乱流是劫难,又何尝不是一种磨砺,甚至是一场机缘?
一缕混沌力飞出,那是安姝曾在诸战场时所得所炼,虽然微弱,但也依旧是源于混沌的力量。
帝尊燃烧帝印本源撕开的裂缝,让她坠入簇,或许并非完全的厄运。
混沌乱流的中心,寻常修士穷极一生也未必能接触到的,原始法则的汪洋。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既然无法操控方寸破开暗流离开,那么她能否利用这混沌暗流本身来修炼?
在毁灭的洪流中,寻求那一丝破茧而出的生机?
这个念头甫一生出,便一发不可收拾,瞬间驱散了盘踞在安姝心头的绝望阴霾。
帝的一生为执念所困,为邪物所害,最终走向寂灭。
安姝却不能步此后尘,她还有未尽之事,还有牵挂之人,还有漫长的仙道神途要走。
她盘膝坐下,不再徒劳地去冲击方寸的禁制,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自身。
崆峒不灭法在体内缓缓运转,强硬的气息流淌过破碎又重续的经脉。
她并未急于去引动外界的混沌能量,此举无异于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