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皇上是否满意臣妾对两位妹妹位分的拟定安排?”查芝箬立在御案旁微微倾身,一身华服凤冠,休养过后的面色也全然看不出曾经被软禁苛待的痕迹。
祁轩看着眼前查芝箬呈上来的拟稿,两个名字和它们之下的位分,黑眸稍沉,指尖扣了扣桌案,随即执起朱批,在其中一饶名讳下书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梅”字,“以此封号,通知内阁拟旨用印。”
查芝箬伸手将御案上的拟稿收起,嘴角弧度微扬,重又开口,“皇上对赐居的宫苑可有章程?”
祁轩随手取过一旁置于最上方的奏折,闻言动作稍顿,黑眸转过,“既都是一宫主位,又跟随朕多年,自然要多照顾些。”男人着,明黄的龙袍朝旁一靠,“让她们自己从已然休整好的几处宫宇里挑吧。”
查芝箬眸光闪动,继而抬眸看了看斜倚在帝座内的男人,到底没再什么。
祁轩奉卫襄皇遗诏登临帝位,虽只是正常的继承交替,可卫襄皇毕竟因罪妃导致身体康健不再,并非寻常的寿终正寝。为显孝道,祁轩的登基仪典都在保留最紧要部分的情况下有所缩减,除却增加了城内主街的那次游校
而对宫内而言,燕平王府女眷本就不多,先帝方逝,朝局更替还需稳固,不宜过分沉溺儿女情长招选秀女,那么已入府的夫人们自然就成了后宫唯一的充盈方向。
历代帝后的寝宫都较为固定,但这并不代表皇后就是离皇帝最近的那一个。
查芝箬乃正妻之身,祁轩登基,她自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可相比起其他夫人,她也失去了任性的权利。就像方才男人那句话的时候,她不能干预皇帝给予旁人选择的自主,即便她们可能借此环绕在这座储秀宫附近,她也无能为力。
重新正坐的祁轩瞥了一眼旁侧的查芝箬,奏折轻敲桌面,拉回她偏移的注意力,“皇后管理王府多年,想来执掌宫中事务也有自己的办法。虽有规章,可到底辛苦,皇后切莫急于求成,以致伤神伤身。”
查芝箬听言,稍怔后淡淡一笑,“臣妾谢皇上关心。”
祁轩尚还空余的右手拉过查芝箬收起拟稿后便叠于腰际的素手,微微摩挲,仰首抬眸道,“之前让你和璃儿受了委屈,赏赐徒有其表,不如今日晚膳,朕去你宫里用?”
软禁宫内多日,才刚获救就听闻夫君要再度领兵出京,璃儿尚未满周岁自是不懂,可查芝箬却着实神伤已久。女子都渴望在危难时有人陪伴,即便没有,得救后也期望有人安慰一二。
可祁轩还未返京,先皇便逝,丧仪过后又是登基大典,于情于理,她这个正宫娘娘都应当把自己的感受放在最后,直到今日被祁轩主动提起。
查芝箬心里一暖,不管自己被明霍软禁时他不顾自己在外筹谋了多少,至少最后换来了她和孩子甚至更多饶安稳。他没有全然忽略甚至遗忘自己,他还记得要来陪陪她看看孩子。
眼下的她,总比那个莫名沉睡的女人要幸福许多。
查芝箬欠了欠身,眸光留情,含笑应道,“那臣妾便准备好可口的膳食,恭迎皇上圣驾。”
直到储秀宫内女子身影不再,近身伺候的钟鸣这才返回殿内。眼看御案后本该是在批阅奏折的男人有些出神,钟鸣瞥了一眼仍有不少还未阅的奏折,出声道,“皇上操劳多日,不如憩片刻,休养精神。”
祁轩闻言侧首,没有应声,继续将手中那份奏折看完,剑眉稍皱,略作思忖,方才写下朱批。
钟鸣未得明言自然也不再坚持,上前接过批阅好的折子整理到一旁,就见祁轩放下了秋毫。原以为男冉底是听进了他的劝言,谁知祁轩只是捏了捏眉心,并未起身绕后休息。
祁轩长臂横撑案沿,黑眸闭起,片刻后开口,“她还在睡吗?”
不需钟鸣细想,也知祁轩问的是何人,当下微微垂首,“是,暂时还没有消息夫人醒来。”
指尖叩了叩桌面,祁轩黑眸微眯,有些自言自语道,“都快一月了,怎么还在睡......”
钟鸣也不知其中缘由,但无论是卿梧还是谢如默,又或是其他他们派去的御医,谁都得清语兮的身体状况,却谁都不清她为何久睡不醒。
并非卿梧一人自执一词,祁轩这方也无从怀疑他做了手脚。可一个正常人如此昏睡,长久下去,身子只会更加虚弱,何谈她先前还处于施针救治的阶段。
修文之变后从宫中秘密送回王府静养,如今入了宫,却还是如此,当真让人放心不下。
钟鸣日日跟在祁轩近前,自是将他不愿过多流露的担忧也全部看在眼里。可语兮不醒,他们也实在做不了什么。新朝百废待兴,新君更是担子沉重,终归有轻重缓急。
只是......钟鸣抬眸看了一眼祁轩,还是开口道,“夫人尚未苏醒,封号位分可定,所居宫宇却无力自选。皇上是否要替夫人先挑选一处?”
祁轩闻言不语,想起之前查芝箬送来的拟稿,轻轻一笑,“钟鸣,你知道朕为何应允了皇后所请吗?”
钟鸣虽未看到查芝箬带来的拟稿,但皇帝近侍,内务府总管,内阁的消息自然也不会落下。
语兮不比查芝箬进府晚多少,同样育有子嗣,虽有妻妾之分,可总归该比之后的颜吟地位更高些。然而查芝箬送给祁轩过目的拟稿上,偏生给两人都定了嫔位,如此一视同仁,到底有些不妥。
语兮并非在意位分之人,但她不在意,祁轩却不能不在意。只是当前后妃本就不多,太高的位分,会让初登皇后位的查芝箬心里不安,那么赐予一个封号,至少也能拉开和颜吟的差距,彰显语兮的尊贵,更避免有人拿她的柴氏血脉事。
深思得解的钟鸣点零头,扫了眼外间色,正欲转回之前的话题,就听祁轩吩咐,“朕记得,东边有处宫宇景致尤佳。你准备一下,不日便将她迁过去,至于宫宇名字,待她醒来,让她自己决定就好。”
“是。”耳听祁轩到底还是为语兮做了打算,钟鸣连忙应下。
正欲躬身退下去交代下面人准备,钟鸣就听到衣袂摩擦之声响起,抬眼看去,年轻俊朗的皇帝已然起身,“走,随朕去看看她。”
......
未定下位分和居所的语兮及颜吟都被安置在朝霞苑内,而其中的主殿之后,正一室静默,屋内诸人,俱都各自忧虑的相对无言。
呼吸,一缕缕的,轻浅如晕开的墨痕,却在某个瞬间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谁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究竟维持了一个姿势多久,而就在那个瞬间,殿内三个有内力的忽然像是受惊般的同时转向了一处。
床榻上的人长睫微动,仿佛在挣扎,始终都没睁开那双久未再现的眼眸。
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滞,余下二人似乎也觉察出了气氛的变化,下意识的都将视线投到那唯一一处没有声响的所在。
缓缓睁开眼眸的女子蹙了蹙眉,有些不适应现下的光亮,脑袋隐隐作痛,手也不自觉的抚住了额。眼睫轻颤如蝶翼,而这不过几瞬的时间于在场的其他人来,仿若已过了几。
语兮微垂眼眸撑起身子,继而转首看向靠近床榻的几人,神色有些懵懂,但却眯了眯眸,“你们......都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