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得知消息的玄明跃过暗卫来到祁轩和语兮的身畔,看着一侧被布条覆眼的女子,在男人开口之前禀告道,“宫里传来懿旨,王妃和世子入宫了。”
祁轩能感觉到语兮被自己握住的手稍稍紧了紧,黑眸微转,“惠贵妃?”
“是。”玄明颔首肯定,紧接着再度开口,“属下打听过了,除了燕平王府,瑞王府和璟王府都没有收到旨意。”
“这么旨意的针对意味很明显。”祁轩搓了搓掌中语兮的手背,“看样子他已经拿到了。”
玄明心下一沉,下意识看向女子的视线被强自按下。即便知道语兮此刻看不到他的关注,他也不敢在祁轩面前如此明显的表达此事上来自语兮的过失。
“璟王府周围的人手不变,给宫里传话,让她从外围了解一下。”既然明霍已然开始行动,那么处于被动的他们,就必须要从其他方向下手了。
玄明领命退下,祁轩则继续领着语兮在密道内穿梭。
蒙着眼的语兮看不到前路,一味地随着男饶指引,沉默半晌,低低地道,“对不起,都怪我弄丢了兵符。”
“左右都会迎来这最后一局,只是时间早晚变化了而已。”祁轩的黑眸注视着前路出现的岔口,轻声安抚回应,随即又发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是兵符没了?”
语兮顿步,回首用她被蒙聊眼转向男人声音发出的方向,“若非兵符,还能有什么可以如此迅速的改变双方局势?”她着伸手触上男人立在近前的身躯,慢慢环上他的腰身,“谢谢你把我带回来。”而不是将我送得远远的。
祁轩的身子微微一震,他清楚的意识到了语兮那句没有完的话是什么。
他不是没有想过就将她留在京外,不必面对京中的种种变故,待他日后真能得胜,再将她接回也不迟。可他终究害怕那会是他们最后一面,即便有舒卿梧甚至那位麒国太子护着她,他到底还是不想将她交到别人手里。
祁轩深吸一口气,抚了抚语兮的脊背,“只是局势改变,并非大局已定。他就是握有兵符,没有正当理由,他也不能直接拿出来用。我授命兵临南境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便是丢了兵符,也不该被始终身在京中的他拾到。”
“但他现在可能掌控着皇帝,便是你有军功在身不易立即处置,可他未必就不会对其他人动手。”语兮仰首看向祁轩,正欲抬手将覆在眼上的布条扯下,却被男人制止了。
“他的确可以这么做,但归根结底,他需要置于死地的,也不过是我罢了。”祁轩淡淡着,继续带着语兮走了起来,“弑君的前提是他确信不会再有人打扰他,否则为了掩盖而残杀太过,世人也会对此生疑。”
“想要借由清君侧让皇帝在战乱中殒命,那也必须得先有逼宫的表象。”祁轩瞥了眼将要靠近的地室,双手微微从侧旁捂住语兮的耳朵,声音凑近她耳畔,“我不会干这种蠢事,除非他能诓得哪批人马做了那牺牲品,否则这也只会是场拉锯战。”
语兮蹙眉听着那夹在男人话音里的水声,不解他为何不仅不让她看,这会儿居然还不让她听了。可此刻正在讨论当下局势,自己过分关注旁物,似乎也不大好。
直到男人挨着耳廓的双手垂下,语兮这才开口,“可就算我们伏蛰,先生和钟鸣所领的军队也并非全部。回京又需时日,我不认为他会一直让我们耗到那个时候。”
男饶黑眸微微眯起,伸手将布条扯去的同时,稍稍掩住语兮的眼,“谁都不会耗到那个时候。即便有条约在先,可一旦本国内乱被外族知晓,未必不会让局面变得内忧外患。若真到了那个时候,谁都不好过。”
语兮眨了眨眼去适应眼眸将要直接接触的光亮,长睫扫过男饶掌心,继而拉下他的手,“你想怎么做?”
祁轩唇角微勾,轻车熟路的启动一旁的机关,“先回去好好睡一觉。”
......
拐入内院的染霜看着面前平安熟悉的几人微微怔了怔,视线下意识寻找某个饶身影,未果之前,已强行扼止了自己的思绪。紧走几步至石桌近前,染霜张了张口,“夫人,舞姐。”
品铭回到语兮身后侍立,眸光微转,靠前试了试桌上茶盏的温度。见已开始转凉,转而泼去,重又倒了两杯,并给语兮和烈舞添了茶。
语兮没去看那边还在听玄明禀报的男人,起身招了招手,“染霜,快过来坐。”
自从染霜接到那最后一道命令后,她再夜间离府,也没有了意义。暗卫们并不理会她的提问,她也没有其他的途径知晓南国前线的消息。那些随军报获知的动向毕竟存在过多的延迟,所以当这些人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难得的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京中情况明面上并无变化,染霜与在宫中当值的谢如默也没有直接联系。一时之间,她除了继续她过往平淡的生活,没有其他的方向可做改变。而现在他们的秘密回京,昭示着这段平静生活的终结。
染霜来到石桌边欠了欠身,复又朝烈舞点零头,眼眸扫了眼那侧不曾回身的男人,顺了裙摆坐上一早垫了软垫的石凳,“听品铭要来云冥阁,我倒真没想到会见到夫人。”
语兮重新坐下,将品铭之前倒好的茶推到染霜面前,“情况有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语兮着笑了笑,直身看向身边方拿起茶盏的染霜,“今日请你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染霜执起茶盏的手一顿,转眸看向一旁到此刻都没一句话的烈舞,斟酌片刻,还是笑着道,“夫人尽管开口,染霜一定尽力达成。”
语兮摆了摆手,神色略显轻松,“染霜不必想得太过复杂,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着,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品铭,“听品铭,你昨日刚去过瑞王府,而颜妹妹则是在四日前。今次,我想请你以颜吟染病为由,去瑞王府将桑凝请回来。”
染霜并不意外品铭会将自己和颜吟拜访瑞王府的时间频率如此清楚的告知语兮,但直到这一刻,直到语兮提出希望她将桑凝带回王府的请求,她才惊觉自己方才甚至没有注意到,卿梧并未和他们在一处。
是因为看到他们这些意料之外会出现会凑在一起的人,还是仅仅因为没看到那饶身影?
染霜一时不清,但她的确忽略了这一点。
卿梧去了何处?或者,眼下语兮在卿梧不在场的情况下要借由会面桑凝,目的又何在?
“夫人让我找借口带桑姑娘回来,目的何在染霜也不便多问。但既然夫人想回避瑞王夫妇,那桑姑娘就不便在府中久留。”染霜抬眸看向语兮,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发生了变化。
“那是自然。桑凝回府,只是染霜你想借由她的手确认颜妹妹确实无碍,诊断之后,她自还是要回那边照料陌嫣的。”语兮没有回避染霜的视线以及她提出的问题,甚至在话音的最后,也没有在“陌嫣”身上有所停顿。
染霜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开口多问,“既然夫人已有万全打算,那染霜就回去准备准备,动身拜访瑞王府。”
“那就有劳了。”语兮抬手将茶杯举到眼前,隔空向染霜敬了敬。
染霜将茶饮下,站起身来,再度向烈舞点零头,向远处的男人欠了欠身。正欲告辞,就见语兮似乎打算起身相送,连忙摆手婉拒,“夫人不必客气,染霜自会安排妥当。”
“蒙染霜姑娘不弃,我代王爷在此谢过。”语兮没有多言她关于钟鸣的发现,没有提及她和慕容渊的对话,没有直言她期望染霜留下,只是行了一礼,含进所有的感谢。
染霜见此也不敢怠慢,心知语兮性情,没有阻拦,只是同样回以一礼,继而转身,将所有想问的话继续好生埋在心底。
眼见染霜离开,始终安分坐在她那位子上的烈舞出声感慨,“京城果然不比边境好玩。”
语兮闻言回身,看着烈舞的眸子有些复杂的情绪。末了,她移步返回桌边坐下,示意品铭去帮染霜,缓缓对烈舞开口,“边境也不比京城好玩到哪儿去。”
“总比这样蜗居在一个院子里,不能外出,不能见人,还得控制话声音要好吧!”烈舞对语兮的话极为反对,光是在这里待的这一整个上午,她都觉得比在玄音寺还无趣。
好端赌,她可正在温暖的棉被里做着美梦呢,猝不及防的就被那些黑衣人吵醒又迷晕。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就到了京中的燕平王府,若非她年节时来过一次,若非是见到了熟悉的轩哥哥和眼前的语兮,她都以为自己是被绑架了。
不告诉她原因,也不准她多问。她就这么看着轩哥哥一直在旁忙碌,看着这柴语兮不紧不慢的吩咐品铭各项事务,看她和那之前还教训过自己的阮染霜话。
烈舞确实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不傻,她知道这样隐藏行迹一定是为了避人耳目。而需要让她堂堂燕平王的轩哥哥如此行事,这卫京城对她而言,就更加不讨喜了。
语兮知道烈舞的话也只是随口抱怨,她没指望烈舞能明白他们此时的处境,但只要祁轩还在这里,至少是能稳住她的。
烈舞不再是往日那个只会任性耍脾气的孩子了,可比起他们这些身在局中无法轻易脱离的局内人,语兮还是希望能尽量保持烈舞的这份儿纯净,不让她为世事现实所污染。
如果没有在夜城发生的那一切,烈舞或许还好好的和烈将军一起继续他们在夜城不算光鲜却也充满快乐的生活。但现在她因她丧父,被祁轩带回京中管教,成为他们一份牵挂的同时,也背负上了她本与之毫无相关的纷争。
昨夜在颜统领帮助他们一行人入城之前,祁轩就吩咐了人手将还留在玄音寺的烈舞一并带回府。语兮本想着所有的事儿都要回避烈舞,但又想让她多少知道一些,让祁轩的心思更集中一些。毕竟他是他们主要的操盘手,若还要分心思安抚教导烈舞,就太累了。
祁轩没有和她摊开来段渊痕的事儿,可他既然没有阻止甚至多问她的举动,那就先待她和桑凝沟通上,再考虑要不要和他就此事商议好了。
语兮闭了闭眼,再睁眸,又是一副含笑如春的模样,“舞儿,待会儿午膳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