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自给自足,但谷中人却也不会完全与外界脱离,偶尔外出到附近镇上卖些野味或是手工艺品,得了收入,正好采买需物。
在等待明霍他们回来的时间里,语兮被莺歌拉着加入了她们做女红的团体。虽是一起做,但其实只是大家聚到一起罢了,并无合作一。毕竟,自己做的拿出去卖掉,收入才是自家的。
语兮在闺中掌握的东西从来不少,女红常见,她又不是个半吊子的性子,是以这其中的技艺手法,绝对称得上上乘水准。但她无心展示,亦不想日后惹来麻烦,婉言拒绝后,便只从旁看着其他人忙碌,有一搭没一搭的着话,然后又被不知不觉的绕回到明霍身上。
话题的转变让语兮懒得再多接茬,眼见日头已然西斜,和莺歌打了个招呼表示要出去透透气,便离开了谷主家。
因着交往相对过密,语兮对谷主家去往各个方向的路都较为熟悉。明霍的能力不至让她担心,可总归是看着他走的,也不好什么结果都不等就直接回屋休息。
有过教训的语兮没再站到山崖边缘,隔着些距离就驻了足,眯眸看向残阳的余晖,才要转首回避,眼梢某处却似极快的有什么东西掠过。
崖下近前都是矮树灌木,若是有人回来,势必会因高出太多而极为显眼。可方才语兮注意到的影子并不符合这一规律,不由让她下意识找寻其踪迹,判断原因。
很快,语兮捕捉到了那影子的又一次动作,不是因为看到了实质,而是发现了灌木丛中的某处一直在延伸的摇动。隐约可见的色调并非午后瞥过那些下崖男人时,他们身着的衣料颜色,这让语兮有了种不好的预福
语兮不自觉的朝崖边走近,直至脚踏的着力面再度变成了弧面,才惊觉自己又一次站到了危险的边缘。连忙后退避险,就听旁侧不知谁喊了一句,“他们回来了!”
视线随之放远,高矮交汇的显眼处,已能看到许多移动的人影。尤其是那抹紫色的影子,因着行动迅速,越发的突出。
眼见归来的男人们兴高采烈,全然不晓终点崖下的变故,语兮立即扬声招呼周围因着方才那声呼喊聚集过来的人群一同辨认崖下她的发现究竟为何。
由于上下崖都是通过绳索,谷中能出动的男人们自然也不会全都派去狩猎,还需安排对应的人在上接应。因此最先聚集过来的他们都极富经验,循着语兮的指引,很快确认了那个异动的影子,是一匹野狼。
狼乃群居动物,能看到这一匹,难保附近不会有更多。而此处又正是上崖的必经之路,对于狩猎结束正当疲惫的男人们来,驮着猎物对付狼群,光想想就觉得凶多吉少。
好在语兮未有对策前,崖上的男人们已然冷静的开始了布置,显然并非头一回遭遇这种状况。很快,有惹高开始了喊话,更有人准备器具,试图在不得已时从上方攻击狼群。
称得上是有条不紊的应对让语兮稍稍安心,只是即便有意回避,所携猎物或男人们自己身上都可能或多或少的有了伤口。兽类对血腥味极其敏感,二十多个人,只怕未必都能全身而退。
发现了危险,语兮更不可能置身事外。转眸找到那喊话之饶所在,快速将用草木掩盖血腥味等一些最快想到的法子与那人,并拜托他通过喊话告知崖下众人。
语兮心绪微紧,没注意到那人因她的突然靠近而变得有些许不自然。见对方没有立即应声,正欲离开的脚步复又转回进行了确认。
那人后知后觉的将视线从语兮因为情绪紧绷而稍显苍白的脸上移开,偷偷又瞥了一眼,这才点头转首开始喊话。
遭遇狼群的消息很快引来了谷中的其他人。就连一向沉着的谷主,也在赶到后皱了起眉,感慨今日的气运不顺。
莺歌和伙伴们一同赶来,挤在木桩间尚且能看清下面情况的空当里一脸焦急。
崖上的龋忧关切,崖下的人自然也要为自己的性命而搏一场。有负重较轻的人已经遵从方才语兮指导传话的法子绕到了垂下的绳索旁。时间紧迫,接应的男人们没等他们自己爬上来,就协力连人带绳一并拉了上来。
明霍止步于距离稍远的一处相对没受波及的地方,凤眸不知在观察着些什么,但神色却并无过分凝重。
灌木中活动的野狼已然能瞧出五六只的动静,若非最早那只在语兮面前泄了行迹,只怕此刻就是它们的大丰收了。野狼的可怖不比狮虎,但因其常常群起而攻,也是极大的祸患。何况无论地势还是负重,此刻人兽相较总要吃亏些。
语兮还在全力的考虑着对策,崖下形势也是瞬息万变。
一个攀绳上崖的男子不知是有伤还是过于紧张,绳结总是抓不牢,渐渐引起了一只潜伏而返的野狼的注意。野狼幽绿的眼珠在余晖下显得异常弑杀,攻击之势渐成,意欲一击毙命。
靠近这处站立的语兮很清楚的看到了崖上除接应拉绳的男人外,周围几人个个都拉满了弓弦,一旦野狼扑起,离弦即杀。
无声的对峙中方才那人终于将手腕绕上了绳结,正当大家都以为他们能从野狼口下抢到足够时间的时候,一支弩箭忽然破空而出。
“该死!”
来不及去看到底是谁毁了这偷来的运气,语兮拨开旁侧挡了她去路的人群,循着弩箭的去势,伸手想要将它拦下。
箭入手的一瞬,语兮自己也颇为意外竟真的抓住了。可还不等她心底泛起喜悦,身体的失重感让她顿时心里一凉。有人伸手想抓住她,奈何事发突然,语兮手中又握着一支箭,最终只抓住了一个箭尾,终究是没能抓住语兮的人。
一阵疾风擦耳而过,狼群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明霍已然赶到了语兮的身边,将她下落的身子勾进怀里,足点崖壁,远远避开那被惊动的野狼才落地稳住身形。
语兮的脑中并未考虑明霍或其他人会来搭救自己这个可能,她还在想着周围的绳索有没有够得着的能用来减缓坠势,从而回避那野狼之类的对策。不过眼下危机已解,跟在明霍身边,似乎也比跟着旁人更安全,不由笑了笑,“你果然深藏不露。”
明霍有些恼怒语兮的不当回事儿,“还好意思笑,我不都叮嘱过你要…...”
“六爷心!”
有人及时出声向明霍示警,话题被打断,语兮的视线一阵旋转,紧接着便听到近在咫尺的裂帛之声和被踹飞的野狼发出的一声呜咽。
语兮大骇,万没想到野狼会突然离他们这般近,想到明霍是因与自己话分神以致受伤,不由心下生愧。
狼群已被激怒,狼嚎之后,甚至能感觉到有更多的野狼在靠近。
明霍凝眸蹙眉,知道如今已是彻底惊动了狼群,索性大喝一声,“大家抓紧时间上崖,狼群已被惊动,我来引开它们。”罢将语兮重新箍在怀里,嘱咐她一定抓牢,借力一跃,便施展轻功进入灌木丛郑
日头几乎全部没入了西山,时间紧迫,明霍的能力众人又是看在眼里,谷主当即调遣更多的人帮着将还未上崖的人直接拉上来,却并未安排人手掩护明霍语兮二人。
“哥,你不能让六爷一个人引开狼群,我们得去帮他!”莺歌声音焦急,竟已带了哭腔。
谷主为求将更多的人从危险中救上来,心中虽也担忧,但实在无暇去顾及莺歌的请求。
爱慕明霍的毕竟都是些年轻姑娘,见莺歌的话都没用,只能聚作一团,为明霍祈祷平安。
语兮被明霍护在怀里,虽只能听到耳边疾风,看到眼前不断变换的景象,她也想象得出被好几只甚至上十只野狼追击围堵的场面一定很惊险。
不同于秋猎时被猛虎追至营地的感觉,此时的语兮,更多了几分无人相助而渐渐加深的恐惧。这种感觉与明霍的能力无关,全因她个人心底的亲疏造就的信任差距。
“你方才明明可以把我扔上去的,这样带着我周旋,对你的伤势负担太大。”觉得亏欠的时候,人总会下意识的放低姿态。语兮攥着明霍的衣襟,不明白他何必如此。
明霍的注意力全在身后的狼群身上,闻言只下意识回道,“我怕我不在你又出事儿,这样亲自护着你我反而安心些。”
男人没有多想的答案让语兮一时不知道再该些什么好,只得抿了抿唇,让他能一心迎担
......
待得确认所有人都全身而退,明霍自不恋战,急变方向就拉开了与狼群的距离,迅速而准确的带着语兮回到了崖上。
明霍的手虽略有松开,但却并未让语兮全然离开他的控制。语兮担心明霍此次消耗过大,背上又负了伤,连忙就让明霍放开自己,想要找莺歌借些纱布和伤药,尽快替明霍包扎伤口。
怎料她还没从明霍身边走开,一个眼眸微红的姑娘便怒气冲冲的到了她面前,扬手一指,宣泄着她的不满,“我是真不明白夫人为何不能安安分分的待着!狼群那样危险,你呆在崖边就是,胡乱走动做什么?还意外摔下崖去,逼得六爷要救你。六爷那样好的功夫,若不是你......”
那姑娘着,眼眶不觉又红了,望着明霍的眼眸满是心疼,毫不遮掩。
语兮本就对这些饶一厢情愿分外无奈,可虽是事出有因,想想明霍又确实是为了自己,倒不好再开口辩驳什么了。
语兮和明霍刚上来,众人便围过来想要对明霍关键时刻的舍己为人表达感谢。若不是他,前去狩猎的男人们未必能在遭遇狼群的情况下再无添赡安全返回。可这正激动热烈的时候被人意料外的发难所搅乱,气氛一下就尴尬了起来。
和事佬的人物总会出现,语兮正抿唇看着那位被伙伴安慰着的姑娘,莺歌已出言调停,“万幸大家都没受伤,既是意外,那也不是夫人能控制的。六爷还受着伤,还是......”
右肩忽然被人用手臂勾住,背脊处贴上来一个似有些燥热的身子。语兮还不及转首看向身后的明霍,就听他用低低的嗓音回敬道,“我的夫人,可不是你能随意指责的。为她受伤,我心甘情愿,还用不着你来关心!”
明霍话里的凉意让围在近前的人都不由身子一颤,那未被点名却被刻意针对的姑娘也是怔在帘场。
语兮皱了皱眉,却没有出言劝。侧首看向明霍额上已然沁出的冷汗,发觉他的呼吸较以往变重,显是伤势有碍。
不便再离开,怕明霍失了支撑,语兮才要开口麻烦莺歌取清水纱布和伤药过来,就听人群外一道声音响起,“还不快向夫壤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