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想要赌什么?
林如没有问,但她已经明白了秦江的意思。
正如之前秦江所,洛川是否真的通敌叛国,对于星殿而言,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疑问,但星殿却任由袁花污蔑洛川的名声,故意引导青州修行界与凌剑宗对立。
为什么?
因为公主不见了。
星空走廊崩碎,月影秘境消失,逃出来的只有七个人,这七个人里面没有公主,也没有洛川。
那么他们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公主失踪之前的最后一刻,是与洛川在一起的。
这是念星司司主何青石用因果卜星术亲眼所见。
所以接下来就很简单了。
如果公主活着回到了星殿,那么其护卫者洛川当然是大功一件,别他杀姜卫城是有着不得不如此为之的理由,就算没有,姜家也不敢放一个屁!
反之,如果公主不幸遇害……
那么,这件事情不管是不是洛川做的,也不管整件事情的由头到底是白夜行还是燕国人,到时候别是凌剑宗了,即便是整个青州,都将迎来星殿的怒火。
首当其冲的,便是洛川!
秦江想要赌的,就是公主的生死!
对林如来,这场赌局并不仅仅在于洛川和公主的命运,更关乎着凌剑宗的存亡!
如果她认为公主已经遇难,那么现如今最明智的做法,便是摒弃所有与洛川相关之事,将其与凌剑宗彻底割裂开来,不论是将其逐出宗门,交出红豆,还是问罪柳长老,总之,凌剑宗必须彻底将洛川当成通敌叛国者来处置!
如此一来,待公主生死之疑有了定论,届时就算没有办法完全平息星殿的怒火,至少也能在苏先生那里挣得一些同情分。
相反,若是林如笃信洛川与公主能够化险为夷,平安归来,那么就应该采取截然不同的策略,比如安抚百草堂,比如保护红豆,即便整个青州修行界都翻了,凌剑宗也绝不低头!
只有这样,才能让洛川在归来后感受到宗门对自己的信任与爱护,心生感激,如此,未来不管发生什么,想必他也不会背弃凌剑宗,若是林如真的觉得洛川是人中之龙,可争下的话,那么此时无疑就是最好的收买人心的机会!
一场豪赌,两种结局,若以成功来论,当然是后者更加划算。
但林如却迟迟没有表态,因为作为凌剑宗的太上长老,她所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为事不虑胜,先虑败!
上述两种情况,若是赌赢了固然好,但若是赌输了,前者将让整个凌剑宗陪葬,而后者不过是失去一个极有潜力的弟子而已。
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见林如迟迟未有回应,秦江已经猜到了她的心中所想,当即笑着道:“不知林长老认为,我辈修行,若想要建功立业,首重何事?”
林如微微皱眉道:“当然是机缘。”
是的,这便是整个星陨大陆修行界的共识,一个人若想在修行之路上有所建树,立不世伟业,首当其冲最需要的,并不是个人赋,也不是其后的努力,而是机缘!
那么,什么是机缘?
若是得更玄乎一些,其实就是气运。
在大梁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星辰代表着命运,但命运并非是一成不变的,那些横亘在地之间,使星辰明暗相间的,便是气运!
换言之,一个饶气运,甚至可以改变他的命格、命星、命运!
所以在听到林如的这番答案之后,秦江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三分,点点头道:“不错,老夫虽然与洛药师接触不多,但洛药师的一应事迹老夫可是如雷贯耳……”
“八岁家逢巨变,流离失所,来无依,本应葬身战乱灾,却偏偏于两年后偶遇贵宗柳长老外出,将其带回祁山,可谓一步登。”
“十一岁于醉花楼遭逢横祸,命悬一线,若非贵人相助,恐怕早已身死道消,但他偏偏又活了下来。”
“十五岁眼看即将被贵宗除名,星海经胡宗主断定已毁,再无法修行,本应泯然众人,却不知为何打破修行桎梏,成功降星,从此一飞冲,名震青州。”
“此番月影秘境开启,他是修为最低之人,却莫名结识了公主,最后更在白魔的杀戮之下得以幸存……”
秦江的笑容中满是深意:“老夫想请教林长老,若这都不算大气阅话,怎样才算?”
林如握着短杖的手掌越来越紧,但目色却让人捉摸不透。
因此秦江又一次将洛川这大半年的壮举如数家珍:“自成功降星之后,洛药师又在外门招考中以头名晋升,在药王塔打破整个大梁的炼药记录,成为最年轻的六品药师,还有与元门的丹斗、冬雪比、大逃杀……”
最后秦江终于出了那句最重要的话。
“毫无疑问,在老夫看来,洛药师是一个非常善于创造奇迹的人,所以这一次,老夫想赌他得众星庇佑,携公主平安归来。”
话到这个地步,秦江已经彻底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态度,接下来,就看林如怎么选了。
虽然他是星殿殿尊,但事涉凌剑宗的生死存亡,秦江不可能强迫林如站在自己这一边,也强迫不了,所以他只能等。
等林如下定决心。
可就在这个时候,洞府外却有人急声道:“禀告太上长老,百草堂出事了!”
……
对很多的凌剑宗弟子来,今晚一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从清晨时分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各宗、各门所呈现出来的围剿之势开始,到星殿殿尊秦江的不期而至,无不让他们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很多人因此而迁怒洛川,声讨百草堂,但真正敢向百草堂开刀的人却一个都没樱
因为现在的百草堂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门可罗雀,任人欺凌的宗堂了,哪怕因为洛川所带来的影响,使得其堂下弟子锐减了两成之多,但仍旧不是一般人能动得聊!
直到刑堂弟子打伤了慕容卿。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偶发的意外,还是刑堂蓄谋已久的挑衅和报复,但毫无疑问的是,今日的刑堂显得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虽然大门洞开,任人窥探,但从门外看进去,竟然一个刑堂弟子都看不见,空气中流淌着一种阴森的诡异。
刑堂堂座文逝水,此时孤零零地独自坐在一间草屋中,手中拿着笔,不知道在纸上写着什么。
“按理来,以谢长京的性情,此时应该会集结百草堂所有弟子,来向我刑堂施压才对,但为什么他还没有来呢?”
文逝水手中笔不停,口中不断喃喃自语,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这幅画面看得人头皮发麻。
“难道是谢坤阻止了他?不可能,谢坤的脾气比谢长京还要火爆,而且据对那慕容卿也极为赏识,若让他得知了此事,不但不会阻止谢长京,反而还会从中推波助澜。”
“那会是谁呢……”
文逝水的字写得很好,落在纸上竟隐隐有一种大家的风范,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些人名,看似毫无关联,但实际上却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聂玄宇?李大壮?这两个人勇猛有余,但心智不够,不可能看破这个局,那么,会是外堂的人出手了吗?蔡长讳只是一介武夫,不足为虑,黄昭倒是有点本事,但他没那么大的分量……”
文逝水不断地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用圆圈勾出了一个饶名字。
红豆。
剔除所有不可能的选项,最终剩下的那一个,就算再怎么不可思议,也只可能是唯一的真相。
更何况,文逝水并非对红豆一无所知。
毕竟两人曾经在新年期间,在牌桌上对决过无数次。
结果是,不分胜负。
“没想到这丫头喜牌打得好,人也这般机灵,真是可惜啊……”
着,文逝水无声而笑,脸上没有任何的笑意,但一双眼睛却弯成了恐怖的月牙,看起来就像是临死前的夜枭。
赌钱,他或许赢不了红豆。
但如果是赌命,那么他绝对不会输。
在获知百草堂按兵不动背后的真相之后,文逝水放下了手中的墨笔,抬步走出了草屋,颇有些惬意地感受了一下晚风的凉爽,这才慢条斯理地走进刑堂的议事厅。
今夜的文逝水仍旧踏着一双草鞋,身上披着蓑衣,看起来非常寒酸,至少与议事厅内的一众大人物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却一点也不显得拘谨,而是抬起头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随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见过陈副掌门,见过诸位长老,见过几位师兄。”
文逝水的声音打断了陈安、徐成、许怀秋和杜方等饶交谈,徐成随之点点头道:“逝水你来了?坐下。”
文逝水微微颔首,随之落座,然后开口道:“看来,太上长老对洛川仍有回护之心。”
文逝水的这番话令在场众人心中微惊,徐成倒是见怪不怪了,毫不避讳地道:“不错,依你所见,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这句话很奇怪,这幅画面也很奇怪,让不少人在暗中面面相觑,但文逝水却没有半点受宠若惊的样子,而是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需要赌一把了。”
徐成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怎么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