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风息堡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郑东方的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城墙上的守军们倚着垛口,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尤尔加靠在箭垛旁,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城外逐渐清晰的旷野。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砖上新鲜的弹痕——那是昨夜一发实心弹擦过留下的沟壑。布洛克瘫坐在他脚边,年轻的兽人战士抱着战斧直打哈欠。
城墙下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几个民夫正拖着水车,挨个给守军分发黑面包和淡啤酒。尤尔加接过木杯时,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这是整夜紧绷的后遗症。啤酒早已没了泡沫,喝起来带着铁锈般的苦涩。
晨雾中,内城钟楼敲响了五下,但钟声听起来异常沉闷,仿佛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
尤尔加看见布莱德利家的骑士正在巡视城防,那个昨夜训斥他的队长此刻也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锃亮的胸甲上沾满了黑乎乎的痕迹。
布洛克突然碰了碰他的臂甲,递来半块发硬的面包,尤尔加接过时,发现年轻战士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夜搬运伤员时留下的血痂。他们沉默地咀嚼着,谁都没有提起那些散落在城外的金币。
东方的空渐渐亮了起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短暂的宁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喘息。
担任收复风息堡任务的是晶耀军团。
初升的朝阳将城墙染成血色,奥军阵地上传来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晶耀军团的炮手们正在为那些短粗的臼炮做最后调整——这些由阿尔达兵工厂特制的攻城利器有着夸张的喇叭状炮口,厚重的铸铁炮身被漆成深蓝色,此刻正以四十五度角指向城墙。
“预备——放!”
随着令旗挥下,臼炮发出沉闷的轰鸣,爆破弹划出高挑的弧线,在达到顶点后几乎垂直地落向城头。
尤尔加亲眼看见一发炮弹砸在三十步外的垛口上,延时引信让它在滚入守军人群后才轰然炸开,预制破片呈扇形飞溅,三个弓箭手像破布娃娃般被掀下城墙。
“盾车前进!”奥军阵地上传来清晰的号令,数十辆包铁木车在火炮掩护下缓缓推进,每辆车后都跟着一队扛麻袋的士兵。守军射出的箭雨叮叮当当打在倾斜的钢板上,效果还不如一场急雨。
尤尔加看到不远处的一座高台上,人类守军正拼命转动弩炮的绞盘,试图阻止城外的盾车靠近,但还没等发射,三发臼炮炮弹凌空而至,其中一枚命中了这台重型武器,木制基座在爆炸中四分五裂,飞溅的碎片甚至滚落到尤尔加脚下。
“第三道壕沟填平了!”前方传来士兵们的欢呼,尤里科·罗德尼有些不耐烦地拍打着佩剑,这位王子穿着华丽的铠甲,胸甲上雕着夸张的狮鹫纹章。
“哈里森!让我的人上!”他冲着晶耀军团指挥官喊道,手指不断开合着面甲的机关,“我的骑士们一个冲锋就能拿下那段城墙!”
哈里森·阿博特放下望远镜,镜片上还映着城头混乱的守军身影。他看了眼正在重新装填的臼炮阵列,又瞥向尤里科身后那些跃跃欲试的贵族子弟——他们的铠甲擦得锃亮,却连一道战痕都没樱
他将望远镜递给尤里科,抬手示意炮击暂停,战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远处城墙上的哀嚎声隐约可闻。
“殿下,”他转向尤里科,手指向城墙基部的砖石,“看到那些被火炮轰击出的裂缝了吗?只要在下面埋设一些火药桶就能让整段城墙塌陷。”
工兵队长立刻上前,展示着手中精钢打造的钻孔工具,“的对,不用拿骑士的性命去填。”
尤里科的佩剑锵地一声出鞘半寸,鎏金护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你这是要剥夺骑士们证明勇气的机会!”他身后那些贵族子弟立刻发出不满的喧哗,有人甚至故意用佩剑敲打盾牌。
哈里森深吸一口气,亲王的面子不能不给,他让步道:“这样如何,等城墙爆破后,由殿下率先带队突入。”
这句话像蜜糖般瞬间平息了骚动。
“这才像话!”尤里科兴奋地合上面甲,声音在金属头盔里嗡嗡作响,他转身对骑士们喊道:“都听见了吗?第一波冲锋是我们的!”
工兵们跟着盾车出发了,这些包铁的木车底部加装了滑轮,在填平的壕沟上移动如履平地。
作为在攻坚中承担重要任务的工兵,他们进行过掘壕前进的训练,但当面的守军只有冷兵器,唯一值得称道的重型弩炮和投石机也被毁得七七八八,只用盾车掩护就够了。
守军在城墙上徒劳地射箭,箭簇在倾斜的钢板上擦出点点火星,他眼睁睁看着工兵们像蚂蚁般聚集在城墙根部,钻孔声甚至透过石砖传来。
“准备爆破了!”埋设火药完毕的工兵们撤了回来,工兵队长挥动红旗出声提醒。
哈里森按住尤里科跃跃欲试的肩膀:“殿下,请耐心点,爆炸后等粉尘沉降完再进攻。”他能感觉到掌心下的铠甲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出于战意还是恐惧。
随着一声震动地的巨响,整段城墙像融化的糖块般塌陷。
等烟尘散尽,尤里科就迫不及待地举起佩剑:“为了奥尔多的荣耀!”
他身后上千名骑士发出狂热的呐喊,争先恐后地冲向那道新鲜的缺口,哈里森也示意新军士兵们跟上掩护。
城墙崩塌的轰鸣仍在空气中震颤,尤尔加踉跄着从碎石堆中爬起,耳朵里灌满尖锐的耳鸣。
他茫然地望着远处那道巨大的缺口——曾经坚不可摧的高大城墙,如今像被什么巨兽咬了一口般支离破碎。
布洛克跪在不远处,年轻的兽人战士双手死死抓着地面,指缝里塞满了碎石和尘土,他的嘴唇在不停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萨满戈鲁磕骨杖断成两截,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