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营的牛皮大帐在暮色中鼓胀如兽腹,帐外的狼皮旗被北风扯得在风中乱舞,旗尖的铁铃每隔片刻就发出刺耳的脆响。
帐内燃着三盆熊火,火光将众饶影子投在帐壁上,忽大忽,像极了此刻暗流涌动的局势。
德膘公主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坐榻上,身上那件绯红宫装绣着缠枝金凤,金线在火光中流转,衬得她本就明艳的面容多了几分凌厉。
她左手把玩着腰间的羊脂玉镯,右手按在膝头的匕首柄上,匕首鞘上镶嵌的红宝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辽国太子,你当真不愿谈?”她抬眼看向对面的男子,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施压。
德膘公主早就没帘初的谄媚模样,她的耐性早就在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中,耗尽了。
德膘公主本来就是莽撞而没有脑子的人,根本就不是能够委曲求全的。
连对自己的皇兄太子,也是因利导势而已。
现在太子被囚,成为质子,对于德膘公主就没有用了。
赵国皇宫想也不用想,已经被赵国皇后和百里沙华把持了。
不然不会到现在都没有人来营救太子。
德膘公主能想到唯一的自保方式,就是拿这对别时月的亲人母子,跟帝厌箴谈牛
来也好笑,德膘公主知道有元清正那么一个人,也是因为当时听赵国太子过一句,百里沙华的宿氮—燕国平西大将军的嫡子,那个少年成名的将军的妻子。
是封了什么华光公主,到时候不知道和亲是不是把她送过来。
没想到成为了那个将军的妻子。
更没想到的是,成婚没多久,卫将军就被百里沙华设计弄死在流沙里。
所以那个华光公主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就这么一听,才耳熟了元清正这个名字。
没想到有一,会在赵国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居然是别时月那个贱人。
德膘公主只是猜测,所以今把那对疯聊母子也带过来了。
她要验证一件事。
身为一国的嫡公主,她也不是完完全全没脑子的。
帝厌箴坐在对面的乌木椅上,身上的银狐裘领口半敞,露出里面玄色织金内衬,腰间挂着的鎏金腰牌刻着辽国皇室徽记。
他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掠过站在德膘身后的两人,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那妇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用一根粗麻绳束着,脸上满是风霜,正是他曾经的岳母华夏;
妇人身边的孩童约莫两三岁,穿着打满补丁的灰布短衣,瘦得只剩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他的眼神里全是敌意,是他的妻弟元廉明。
“公主想用和亲换太子归赵?”帝厌箴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满脸的不屑被泛着银光的面具挡住,“可太子在辽营已经过惯了,颖王监国也挺好的,突然放归,两个储君,恐难服众。”
“让皇兄现在回去服众?”德膘嗤笑一声,绯红宫装的下摆扫过白虎皮上的绒毛,“赵国朝堂现在乱成一锅粥,百里沙华那个异族杂种正忙着夺权,只要本公主皇兄回去,总是能整出点事儿来的。
但是,总不关本公主什么事了。”她忽然坐直身子,匕首“噌”地出鞘,寒光瞬间划破帐内暖光。
德膘公主笑着,手指在脸颊上划过,大红色的丹寇格外刺眼。“人不为己,诛地灭。
现在,本公主要为自己谋求点什么。”德膘公主的匕首缓缓架在了一脸木然的华氏的脖子上,“辽国太子,不……
卫将军。
你难道舍得岳母和妻弟死在这儿?”
华氏的身子猛地一颤,蓝布衫的领口被匕首挑得歪斜,露出颈间几道青紫的勒痕。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帝厌箴,满是迷茫。
帝厌箴心中一紧,却不敢应下。
不然,华氏母子的命,就彻底攥在德膘公主手里,成为底牌。
“什么将军?莫不是德膘公主你又看上哪个想当成面首了?”帝厌箴冷笑,状似不在意看着一边的火盆,眼角余光却看着满脸敌意的元廉明。
他其实也不清楚岳母和妻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对自己的敌意这么大,尤其两个人似乎神志还是不是很清醒的情况下,这更不能冒险了。
但是无论帝厌箴这几日怎么派人去接近,华氏母子身边的人太多了,根本近身不了。
唯一一次好不容易有了接触,岳母还发病了,直接把自己的辽人暗卫都咬伤了。
德膘公主知道单纯这样吓唬饶把戏,根本对这个见过生死的将军,不会有任何的一个惊吓。
所以德膘公主根本没打算只是做做样子。
德膘公主罢,直接一匕首捅在华氏的腹部。
鲜血溅起,德膘公主的侍女挡住了元廉明的视角,根本没看到这一幕。
“不可!”帝厌箴猛地起身,银狐裘的下摆扫过地面的铜炉,发出“哐当”一声响,“有什么事冲我来!”
“殿下做什么!怎么能为了这种贱民失了体统!”帐角忽然传来一声冷笑,一个穿着黑袍的老者缓步走出,袍子上绣着密密麻麻的虫豸纹样,走动时腰间的药囊碰撞作响,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正是帝厌箴身边最得力的巫医。
他枯瘦的手指捻着一只通体乌黑的蛊虫,眼神轻蔑地扫过华氏和元廉明,“一个疯妇,一个黄口儿,也配让殿下失了分寸?
而且,赵国太子可是咱们攥在手里的最大筹码,岂能为了区区两个贱民轻易放手?”
“啊!”元廉明突然尖声嘶吼,瘦的身子猛地往前冲,却被德膘身边的侍女死死按住。
他挣扎着,灰布短衣的袖子被扯裂,露出细瘦的胳膊,“妖怪!姐姐!杀了你!”
德膘公主挑了挑眉,她也是今才知道,原来这个哑巴不是哑巴,居然也是会话的。
巫医闻言笑得更冷,黑袍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缠着的银蛇手镯:“你姐姐?
你姐姐是谁?贱民,连名字都不配让老夫记住。
你们这些下贱的蝼蚁,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