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点。
本该是夜色最深沉的时候,梧栖港的寂静却被一阵阵刺耳的警铃声彻底打破了。
郑禹铭居处所在的那条街区,此刻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无数警车,人影幢幢。
有警察,有士兵,还有来自军情局以及海岸巡防署的探员,乌泱泱的来了两百多号人。
虽然在杜蔚国眼里,郑禹铭这个上校啥也不是,但是在湾岛这屁大点的地方,好歹也算是高级官员了。
更何况,他还有隐藏身份,现在突然被人掳走了,怎么也算大事件,甚至勉强都可以上升到恐袭事件了。
所以,一时间,几乎台中所有的执法部门都被惊动了。
不过人来虽然足够多,也足够快,但是却乱糟糟的,谁也不听谁的各行其是。
不仅现场被彻底破坏了,效率还低的令人发指。
最后还是军情局的负责人满身酒气,姗姗赶到,揽过了指挥权之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只是相隔几条街区,就在封锁圈即将扩大到灯塔之前,杜蔚国和尼姆施施然的坐上一辆皇冠轿车,悠闲的扬长而去。
过了几个时,差不多亮前,郑禹铭才在灯塔顶端被发现了。
确实,是他的尸体被找到了。
他的第四,五根肋骨之间,多了一道致命的刀伤,心脏被戳破了,满是伤痕的狰狞脸孔上,却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下刀的一看就是老手,一刀毙命,力道和深度全都恰到好处。
是尼姆干的,他虽然不是能力者,但身手也是普通人最顶尖的,可能比莫兰还要略胜一线。
时至今日,杜蔚国早已心硬如铁,该做的事他绝不会含糊,该杀的人也绝不会手软。
郑禹铭的本事不差,非常富有招揽价值。
但他的出身和阵营决定了,杜蔚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他招入麾下,也不可能留他活命。
不过看在戚良的情面上,终究给他留了条全尸。
时间回拨到几时前,皇冠车上,看见对面车道不断有迎面的车队呼啸而过。
尼姆的眉头微微皱起,试探性问道。
“boss,看起来动静有点大,现在送你去哪?还回金典酒店吗?”
杜蔚国眉不抬,眼不睁,缓缓摇下车窗,点了根烟:
“尼姆,按你的预计,他们需要多久能查到金典酒店?”
面对老板的突然考较,尼姆表现的不慌不忙。
他一边稳稳的操控着方向盘,一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略微的思考了一下:
“郑禹铭是海军高官,还是中情局的钉子,现在他出事了,军情局大概率会全权接管。
以军情局的效率,估计亮前后,他们能找到尸体,上午十点左右,会将搜查范围扩大到全城的旅店宾馆。
同一时间,开始盘查车站码头,封锁出城通道,至于最后会不会展开地毯式逐户排查,我也不太确定。”
尼姆不愧是情报系统的资深老炮,对军情局的效率,部署,安排,以及行动方略了如指掌。
想想也正常,湾岛军情局的本事基本都是中情局手把手教的,而尼姆又是中情局的翘楚,熟悉也正常。
“嗯。”杜蔚国朝窗外呼出烟气,不置可否的点零头,淡淡道。
“换句话,只要我在亮前离开城区,就不会被堵住?”
“呵呵~”尼姆笑了。
“boss,你就别逗我了,就湾岛这些土鸡瓦狗,谁能堵住你?”
“哈哈~土鸡瓦狗,尼姆,这个成语用的很精确。”
杜蔚国也笑了,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的也是,行,先送我去酒店,然后你就直接出城吧,找个舒服地方,好好休息一阵养养伤,等我消息。”
“好的,boss,谢谢。”尼姆十分干脆的应了一声。
他的语气和脸色都很平静,甚至还有点窃喜,只是他的眼底,却闪过一抹难掩的失望。
杜蔚国的安排听起来很贴心,充分考虑到了他的身体状况,其实还是把他排挤在了核心圈层之外。
目前,虽然大的风波都已经过去了,但是煞神众的几块地盘还都处于动荡状态。
暗流涌动,正值缺人,用人之际。
在这样的情况下,杜蔚国却弃用他这样一柄快刀,尼姆确实还没痊愈,但已经不耽误做事了。
不过尼姆也明白,信任不是一能养成的。
甚至,他心里还挺感激的,愿意用常规的方式磨合,测试,毕竟,他完全可以让胡大姑娘直接抠脑子,确认他的忠诚。
拂晓时分,朝阳初升。
纵贯线铁路沿线,彰化火车站,第一班发车的列车,缓缓驶入站台。
“阿稚,上车了!”
杜蔚国拉起阿稚的手,快步登上火车,此时,他俩活脱脱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还是本地的。
谁也想不到,这个穿着朴素,笑容憨厚,留着锅盖头,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丈夫,居然会是下无敌的煞神。
“先~阿国,我们现在是去台北吗?”
对于杜蔚国的新称呼,阿稚明显还有些不适。
杜蔚国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阿稚,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你看看窗外,我们现在正往南走,咱们要去高雄。”
“高雄?去干嘛?”阿稚的眼睛瞬间瞪的大大的,看起来非常懵,她确实没睡醒。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台中的酒店里酣睡,可是一睁眼,人却到了彰化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更加让她感到懵比的,是杜蔚国的土鳖新造型,还有朴实的新称呼,她完全摸不清头脑。
“是啊,阿稚,咱们不是好去高雄,去厂里做工赚钱吗?”
“啊?”一听这话,阿稚彻底傻眼,眼神都直了。
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接受过任何专业训练,不会控制表情,也不知道如何隐藏情绪,更不知道该如何配合演戏。
“丫的,我还真是蠢到家了,阿稚纯真的好像一张白纸,哪懂这些腌臜?”
杜蔚国暗一边骂自己,一边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
“我发现,台中的仇家盯上我了,所以咱们现在要赶紧跑路。”
“什么?跑~”
阿稚顿时惊慌失措,杜蔚国手疾眼快的扯了她的衣袖一下,及时的打断了她。
他拍了拍了阿稚的后背,温声宽慰道:
“别怕,阿稚,他们没追上来,我们现在很安全,但是为了避免麻烦,伪装是必要的。”
他有力的大手,还有低沉的声音仿佛拥有魔力,阿稚几乎瞬间就镇定下来了。
“好的,我明白了,阿国。”她点点头,糯糯的道。
尼姆预估的一点没错,差不多10点半,军警才开始搜到金典酒店,车站码头也只是排查,并没有关闭。
至于彰化车站,直到下午,杜蔚国他们人都到高雄了,才发来协查通报。
像尼姆这种级别的顶尖特工,对付普通军警,乃至军情局那些饭桶,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如果他犯案,哪怕明知道他就是真凶,想抓到他也难比登。
高雄位于湾岛的最南端,相隔几百公里,台中温度宜人,高雄就显得有些闷热了。
火车站路边,树荫下,蝉鸣蛙叫,阿稚和杜蔚国肩并肩,毫无形象的盘腿坐在路基上。
阿稚眯着眼睛舔了口还冒着冷气的红豆棒冰,语气欢快的道:
“好吃,好爽快!,阿国,我现在感觉特别幸福,好希望时间能永久停在这一刻。”
杜蔚国三两口就把嘴里的棒冰嚼碎咽下,抖了抖灰扑颇衬衫衣襟,又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调侃道:
“阿稚,你就这么好糊弄?”
“你看看,我们俩现在啥造型?灰头土脸的,像两只蛤蟆似的蹲在路边,吃根棒冰就幸福了?”
“嗯!幸福!”阿稚用力的点点头,语气无比笃定:
“阿国,我觉得现在蹲在路边吃一块钱的棒冰,比坐在大酒店里吃上万块的大餐还幸福。”
“为什么?”杜蔚国明知故问道。
阿稚表情认真,一本正经道:
“因为我本来就是蹲着路边吃棒冰的平庸女孩,现在这样,我感觉活得十分真实。”
杜蔚国摸出烟盒,扯出根烟叼在嘴上,是湾岛最常见的地产长寿烟:
“嗯,实话,我也喜欢像现在这样,寻常却很踏实。”
“真的吗?阿国?”阿稚惊喜异常,一双大眼睛,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当然是真的,不过现在危机已经解除了,咱们不用再伪装了,你也不用再叫我阿国了。”
杜蔚国皱着眉头呼出烟气,有些嫌弃的看了眼夹在手指间的卷烟,二话不,直接弹飞。
长寿烟这玩意也就是名气大,味道方面属实不敢恭维,抽起来就像是受潮的万宝路,贼特么辣口。
“是吗?”阿稚先是惊喜,随后还略微有点失落。
“那,那先生,你在高雄有没有仇家?”
杜蔚国眉头轻挑,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怎么?阿稚,你是不是希望我在高雄也遇到仇家?还没演过瘾?”
“没,没有,我,我才不希望你遇到仇家。”阿稚明显是选择性的回道。
“嗯?”
杜蔚国才刚要话,突然被不远处的场景吸引,扭头望了过去,眉头蹙起。
离火车站不远,有一长的排棚子,棚子后边停着许多客车,都是去下边郊县了。
此时,一间棚子下,几个花衬衫痞子,正聚在一起蛐蛐着什么,时不时还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他和阿稚。
确切,他们是打量的是阿稚,眼中的淫邪和恶意丝毫不加掩饰,看他们的眼神,显然把阿稚当成了猎物。
而杜蔚国,此刻土鳖扮相的他,被华丽无视了,一个乡下来的傻大个而已,谁会当回事?
阿稚发现了杜蔚国的异状,连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自然而然的也看见这群恶心家伙。
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物,她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脸色苍白,连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
“啪嗒~”她手里的棒冰掉落在地上:
“先生,我,我们赶紧走吧。”
“阿稚,你认识他们?”
对阿稚如此大的反应,杜蔚国既心疼又诧异。
“我,我不认识。”
此刻,阿稚不敢再看他们,慌忙的低下头,脑袋都快垂进胸膛了。
“不认识,那你怕什么?”
阿稚牙关打颤:
“我,我没怕什么,先生,我们赶紧走吧。”
杜蔚国怜惜的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道:
“阿稚,我们已经被他们盯上了,想走估计没那么容易,不过你别害怕,知道什么就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被杜蔚国坚实的怀抱拥住,阿稚好像多了一丝用气,她咬了咬嘴唇,飞快的抬起头,朝那群人瞥了一眼。
“他,他们好像是雀头帮的人。”
“雀头帮?”杜蔚国愣住了,没听过这个字头。
“阿稚,这个雀头帮是干什么的?很厉害吗?”
“嗯,很厉害,还很凶。”
阿稚依旧垂着头,怯怯的道:
“雀头帮会在车站码头这些地方掳掠女人卖去外地,他们的右手虎口,都会纹一只青雀,据雀头帮的人,杀人不眨眼。”
“哈哈哈,杀人不眨眼,这么狠?”听她完,杜蔚国都气笑了。
狗屁雀头帮,分明是特么鸡头帮,不就是专门逼良为娼的杂碎吗?
也难怪杜蔚国没听过,这种帮派,就算在下九流里都是最垫底的货色,当然入不了他的眼。
此时,那几个花衬衣痞子已经一步三晃的朝他们靠了过来,阿稚眼角余光看见了这一幕,顿时吓的肝胆皆裂。
她腾地一下弹了起来,急切的拉扯杜蔚国,声音里,都带上哭腔了。
“先生,你还笑,他们过来了,咱们快点跑!”
杜蔚国本来还想继续逗阿稚两句,抬头看她已然满脸泪痕,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也陡然阴沉。
他缓缓站起身,眉头紧皱,一字一句的问道:
“阿稚,这个劳什子雀头帮,是不是欺负过你?”
“先生,别问了,他们没人性的,快跑,快跑!”
阿稚下意识的嘶吼道,同时还死命般拉扯他。
她的应激表现,相当于变相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杜蔚国的眼睛眯了起来。
“好,好,你别急,我跟你走。”
他反手握住阿稚冰凉的手,拉着她跑起来,没跑多远,他突然语气幽幽的问了一句。
“阿稚,如果看见我杀人,你会害怕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