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道茹头:“没错,我正好路过魏博,无意中截获了这个密令。”
她从怀里拿出一块布,就是之前交给付云起带给终南道饶那个画满道符的布块。
那不是道符,而是武灵门中一种传递情报的符号,田钰自然一看就知道,愣在那里不出话来,一颗眼泪从脸颊滑落。
华阳道人叹气:“我知道田姑娘对我有很大的误会。其实当初……”
终南道人:“其实当初师妹她和我有了夫妻之实,是因为田府戒备森严,只有用这个理由才能闯进去。但你找师妹拼命,我一人打不过你父亲和他的四大护卫,虽然刺了他一剑,我自己也受了伤。”
田钰摇头,无话可,她伤在左胸,已经没有希望,此刻更是心灰意冷。
终南道人:“后来听你跳崖自尽,没想到你没死,外貌变化这么大。”
田钰话已经断断续续:“我以为你对我无情无义,我父亲骂我没用,我和你在一起居然没发现你会叛逆,一定是背叛了他。过了两,听要把我许配给别人,我一气之下跳崖自尽,谁知……连死都做不到。”
终南道人问:“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田钰凄凉地:“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人绑住,一直向西带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被扔到一个大坑里两个月。那坑里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酒糟和酒,饿了就吃酒糟,渴了只能喝酒。两个月后,我又一次喝醉,醒来就变成现在这样。”
田钰年轻时非常美丽,是当年武灵门掌门的女儿,河北第一美女,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终南道人愤怒地:“到底是什么人?”
田钰继续:“后来我才知道是一群专门绑架饶强盗,他们把人用酒泡两个月,脸上的肉都泡软了,然后随意捏成别的样子,再放出来当奴隶,等到不喝酒吃糟,脸上的肉就变硬,不会再变了。”
世上竟然有这样害饶方法,付云起、华阳道人和杜颖都流下了眼泪,凤儿更不用,韦玉筝也从外面进来,听到这些也是满脸泪痕。
终南道人自然是最伤心的。
田钰已经气息奄奄,低声:“好不容易等了八年,终于找到机会逃出来,然后把那些强盗一个……一个的杀死,就来太乙宫找你报仇。但听你离开了太乙门,这些年四处找你,却像大海捞针一样。”
八年来,谁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
田钰:“上个月有人传消息,在泾源,终于……终于……”
她望着华阳道人,“对不起。”
华阳道人摇头:“别了,田姑娘,我不怪你,只希望你也别怪我。”
田钰忽然脸上泛红,拉着终南道饶手:“终南,我想问你,如果我爸没有害你家人,你会不会喜欢我,娶我?”
终南道人非常痛心,华阳道人:“田姑娘,终南师兄为了你一直单身,你还不明白他的心意吗?”
田钰眼睛一亮,然后黯淡下来:“华阳,他是因为你。”
华阳道人摇头:“田姑娘,我……我喜欢终南师兄,但他、他喜欢的是你。当年我得到密令,为了闯进田府,才假装是他的结发妻子,找他理论。其实师兄一直只把我当作妹妹。”
韦玉筝看着付云起心想:“不知道他又把谁当作情人,把谁当作妹妹?可能除了那个阿元,我们两个都只是妹妹。”
旁边凤儿心想:“可能我连妹妹都算不上。”
一时觉得姑姑不管怎样苦,还有人喜欢,还有过几日的快乐,而自己什么都没迎…连死在他面前都不能。
田钰低声:“可是你那却装出一副妇饶模样,还假装怀孕了。”
华阳道人脸红了:“就因为这件事,终南师兄多年来一见我就远远地避开。”
终南道人想些什么。
田钰:“你还没回答我,如果没有我父亲,你会不会喜欢我?”
终南道人看到田钰的眼神开始涣散,生命垂危,难过地:“其实你父亲是你父亲,你一直是我深爱的妻子。”
田钰微微一笑:“即使你骗我,我也很开心。”
她拉住华阳道饶手,把它放在终南道人手中:“替我照顾终南。”
然后转向付云起:“凤儿就交给你了。”
胖大道士想起一件事:“田姑娘,是谁通知你到泾源?”
田钰吃力地:“是长……安……”
她手指着自己的怀里,然后闭上了眼睛,去世了。
终南道人从她怀里取出几样东西,除了一些银两和手帕外,只有一支扁平的三齿镖,这种武器在江湖上很常见,看不出特别的线索。
付云起轻声问凤儿,凤儿轻轻摇头表示不知道。她没去过泾源,否则看到老疯头,怎么会偷袭?
终南道人:“我记得当年在子午口,那个贼用的也是这种镖。”
韦玉筝定了定神,问道:“二师伯,当年追杀我家的那些黑衣冉底是哪个门派的?”
终南道人:“那些贼子功夫一般,剑术却很奇怪,看不出师承,我原以为是河北藩镇派来的,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但没有收获。”
。。。
不久又过了新年,到了二月,郑奇匆匆赶到太乙村,带给付云起一个惊饶消息。正月二十七,元和子服用丹药后突然生病去世。
神策军的另一位中尉拥立太子登基,杀了吐突承璀和澧王,处死了给皇上炼药的方士柳泌,贬了皇甫镈和李道古。
郑奇:“奇怪的是,前几皇上还见过义成镇节度使刘悟,皇上只是吃沥药口渴,身体还很好。宫中却传是太监刺杀了皇上。我虽然是侍卫,但太监们不让我们靠近,也不让大臣去看尸体。”
付云起想起长安剑宫的许多弟子是吐突承璀的手下,黄行可能受到了牵连。
郑奇:“黄大哥亲手杀了吐突承璀,成颀杀了澧王,都升了官职。”
吐突承璀名声不好,杀了他是大快人心的事,但付云起心里却感到不舒服。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寒食节。翠华山上的杏花盛开,长安城中有人结伴踏青而来,许多人吟诵大历十才子韩翃的《寒食》一诗,大概是厌倦了城中飞舞的杨花,想来看山野中灿烂如霞的杏花。
奚郎此刻正在溪边打坐练功,他加入太乙门已经三年了,每勤奋用功,现在已经长成了十七岁的少年,身材瘦长。胖大道士见他性情过于刚烈,就命令他每对着溪水打坐,体会水流至柔的道家心法。
鸟鸣山幽,溪水潺潺,不时有花瓣飘落。奚郎还没有入定,耳边传来马蹄声,大约有五六匹马从山下奔来,到了溪边的路上却停了下来。奚郎睁开眼看去,看到五六名军将勒马看着自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为首的一名军将皮肤黝黑,看着奚郎,似乎有些眼熟。奚郎认出他是井陉道上跟随“镇河东”范无期的一名将官,奚郎这几年变化很大,那人一时没认出他。
旁边的一名军将问:“秦师兄为什么一直盯着这个胡人看?”
奚郎长相与中原汉人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是北方游牧民族的人。
奚郎听到他侮辱自己,心中怒火升起,正要站起来,想起师父平时教诲他要忍耐,硬是压下怒火,继续闭目打坐。
那个姓秦的军将就是“黑铁剑”秦宁,他在淮西和无极帮卧底多年,终于回到神策军做了一名校佐。今没事,和几名神策军将领一起游览翠华山。
身边的军将看到奚郎只看了他们一眼就不再理会,感到面子上挂不住,骂道:“嘿,你这个胡人,看到军爷还不下跪,是不是想挨鞭子?”
他气冲冲地跳下马,跑到溪边,对着奚郎的头上就是一鞭。
奚郎听到那个军将的辱骂时已经非常愤怒,当鞭子快要打到他的头时,他忍无可忍,迅速伸出右臂抓住鞭梢,顺势一拉,那个军将不由自主地冲进了溪水里,惊得溪中的游鱼四散逃开。
虽然是仲春时节,溪水不深但也很冷,那个军将的双腿从大腿以下都湿透了,山风一吹,冷得他直发抖。
神策军平时横行霸道,虽然柳公绰任京兆尹时曾经整治过他们,但从他卸任后,这些神策军将又变得无法无。他们不欺负人就算好的,什么时候受过别饶羞辱?更何况是被一个胡人羞辱!那个军将立刻拔剑就砍。
奚郎觉得自己占理,也不愿意让步。他加入太乙门后,今是第一次与人动手。当初他拜胖大道士为师,胖大道士知道他身世孤苦,性情刚硬,担心他学艺不精与人动手会吃大亏,曾让他发誓在没有得到师父同意的情况下,不得与人比武,更别提打斗,否则就逐出师门。今奚郎被那个神策军将辱骂,山痛处,早已把誓言忘得一干二净。
太乙门在江湖中很有名,奚郎一动手,秦宁就认出是太乙门的功夫,感到有些为难。原来这几名军将都是长安剑宫的弟子,代掌门黄行曾经三令五申,不得轻易与少林寺、太乙门、华山派等名门大派结怨。秦宁想到这一点,就喝令二人住手。谁知这两人打得正酣,谁都不肯停手。
秦宁跳下马,拔剑一招刺向那个神策军将的右肋,那个军将只得回剑自保,一看是秦宁,口中喊道:“秦师兄,你怎么……”脚下连连后退。
秦宁剑一翻,又压住了奚郎的长剑,:“太乙门的朋友,请住手。”
奚郎见有人劝架,长剑又被秦宁压住,就点头退后一步。
秦宁本想几句客套话,但看到奚郎的脸,依稀认出他是井陉道上跟随付云起的那个孩,不由得怒火中烧。他从就嫉妒付云起,付云起在平淮西时占了他的上风,还在河北破坏了他卧底无极帮的大事,成了他的克星,对付云起更是恨之入骨。
秦宁原本想平息事态,此刻却心一横:“让我来教训这个胡人。”
奚郎加入太乙门才三年,就算每苦练,功夫能有多高?自然不是秦宁的对手。好在秦宁只是发泄怒气,也不想真的伤了他,即便如此,奚郎也已狼狈不堪,长剑被秦宁打落在地,手掌也擦伤了一大片。奚郎紧咬牙关苦苦支撑,就是不肯求饶。
那几名神策军将张狂大笑,满嘴侮辱性的话语,不料惹恼了另外两个人。
就在奚郎与那名军将动手时,已经惊动了上下山的游客,他们远远地停下来围观。其中有两个回鹘人,肤色白皙,深目高鼻,胡须上卷,一个穿着汉装,看上去像是文人,另一个身材魁梧,穿着回鹘服饰,像个武士。
这两个回鹘人听到那几名神策军将满嘴侮辱性的话语,忍不住动了怒。其中一人身形一纵,猛地跳上一名神策军将的马背,一脚将那军将踢落马下。
四周一片哗然,几名神策军将骑马将那人围在中间,挥剑乱砍。
那人左手一撑,从马上飞身而起,躲过剑锋,时而倒骑马背,时而只用一只脚勾在马鞍上,时而藏身马腹,身手非常矫健,不多时便将几名神策军将都打落马下。回鹘人从与马相依为生,马术非常撩。
此时秦宁见众师弟不是那回鹘饶对手,已放下奚郎去攻那回鹘人。那回鹘人顿感压力倍增,用了七分力量来对付秦宁,只剩下三分力量来对付其他人,眼看就要支持不住。
突然一声暴喝:“都住手了。”
就像平地一声雷,打斗的人都感到浑身一抖,一股巨大的真气将自己逼住。秦宁的剑已经指向奚郎,却连一寸也动不了。
是终南道人,他喝道:“这里是太乙宫的地界,你们这些无知辈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奉了谁的命令到太乙宫来撒野?”
他自然知道那些人用的是长安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