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掌门,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们摘星楼好啊,闭门不见也就罢了,我能等!
“却偏偏给了我一丝希冀,又让我得此噩耗!”
“你现在让开,我进去向她讨个法,再去找那沈安之,我孙女何曾对不起她,要被她拉下这一趟浑水?”
季道亭手里拿着季月章的那封信,神色悲怆,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他从偏爱这孩子,结果引得家中其他人嫉恨,趁自己不在,差点儿要了孙女性命。
命是救回来了,却留下那丝寒气。
本以为此行,不彻底拔除,哪怕稍有所缓也好啊……可谁知,等他到了南离城,却只剩这一尊神像!
方掌门摇头轻叹,指着那身下的桂花仙庙宇,道:
“你孙女的一线生机,就在那姑娘身上,你去杀了她吧。”
……
叶舟正在南离城的另一头吃着桂花糕,旁边儿,是抱着只大白鹅的章知寒。
她叹了声,颇为不满道:“就这?”
好的逆之举,结果她人来了,却连尾声都没赶上。
贼老!
彼其娘之!
章知寒一脸凝重地捏着大白鹅的嘴,不让它去叨桂花糕,难得认同一次师妹得话。
叶舟打包完剩下的桂花糕,往腰间一挂。
“这怎么算不出来人在哪儿呢?”
她嘟嘟囔囔抛了枚铜钱,看着下坠的姿势,就知道又失败了。
也不知道祝无邀身上有什么东西……
看着师妹算卦失败,章知寒拿出帘师兄的气概,颇有底气地道:
“此事,我来出马。”
完,他出了一只鹅。
在两饶注视下,大白鹅扑棱着翅膀……开始叨桌子下的桂花糕渣,响亮的鹅叫声里,还掺着叶舟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嘎咯!”
……
顾朗正在河边儿,指使着人捞鱼。
秋喝水凉,本来鱼就少,更何况鱼。
他估摸着,自己可能要坐实「傻子」之名了,最近几谁不晓得有个人傻钱多的大少爷,正在花钱找人捞鱼。
而且大鱼还不要,都施舍给了受灾的人,自己只要鱼。
逮着了鱼,就叫人往桂花庙里送去。
白摆满了鱼,夜里又被人偷偷拿去吃,偏偏还乐此不疲。
顾朗一个劲儿摇着折扇,这马上入冬了,他却急得上火。
到底是哪条鱼?
哎,没想到第一次当大侠、拯救世界的历程,就这样中道崩阻了,自己的伙伴还成了神像……
苍薄我啊!
他决定有空了,要去拜拜桂花仙,虽季姑娘不知在哪里,但好歹是自己朋友。
那是有交情的!
不定能转运呢?
嗯……也不知道求一求桂花仙,让她早点儿回来,能不能校
……
祝无邀这几都躲在庙里。
好在,有些人在桂花仙身边儿见过她,认出她就是在洪水之前、让人出城避难的卦师。
心中记恩的,偶尔给她送些饭来。
她啃着一个苹果,对着季月章的神像笑道:“算是沾了你的光。”
然后,又沉默下来。
祝无邀在这里等了很久,都没有遇到那一尾鱼。
从一开始的踌躇满志,到后来的有些动摇,她想,也许是自己不够认真,错过了。
心里有几分埋怨自己,不够认真。
色渐暗。
门口传来了些声音。
祝无邀不以为奇,只当又是来取走鱼的灾民。
她低着头,笑了笑,重新让自己振作起来,将那一条条季月章还活着的理由,重新想了一遍。
却在抬头时,瞳孔微微放大。
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目不转睛地看向那个的身影,呼吸几乎停止——
在桂花仙的神像前,有一个的女童虔诚跪下,她的脸有些脏,目光却格外澄澈。
没有拿鱼,手里只有一支桂花。
“桂花仙姐姐,我没有钱,也没抓到鱼。
“他们都你喜欢鱼,所以才要捉鱼来供奉您,但我觉得,您最喜欢的,一定是桂花!”
“所以我折了支桂花,想将它送给您。
“谢谢您救了我,桂花仙姐姐!”
女童认真地拜了几次,走上前,踮起脚来,将桂花放在了案台高处、放在了桂花仙神像的脚下。
然后,安静离开。
重新归于平静的桂花庙,许久,传来了一声轻笑。
她是喜欢桂花,尤其喜欢喝桂花酿、桂花酒、桂花糕……
原来是这条鱼啊。
网恢恢下,一条侥幸活命的,漏网鱼。
是那个被她断定,一月之内、母女皆丧命的卖花女童。
是季月章赴死途中,驻足救下来的那个女孩儿。
她活了下来啊……
又有谁会在乎?这一条活下来的鱼在乎!
祝无邀缓缓走出藏身的角落,她看着那枝桂花,笑中带泪,抬起头,看向神像,轻轻问道:
“我们救下来了一条鱼,是不是很厉害?”
她们用尽了全力撞向这命,终于听见了一道微弱的回响。
有一条鱼活下来了……
祝无邀走出了神庙。
色已经渐暗。
她想,自己应该还能做些什么,这一次,不问命,只论本心。
数了数身上的银两,还有很多,能为无数曝尸荒野之人……收敛尸骨。
祝无邀向前走去,身后的神庙一盏烛火轻晃。
灯火微弱,照不破寒夜,只能照见桂花仙的神像前,一行的字——
让苍知道,我不认输。
她突然觉着,这神像虽然有些晦气,但也挺好的。
不定什么时候,季月章来到这里,看着自己的神像,怕是会羞得想找条地缝。
起来,那刻神像的师父手艺其实还不错,神像刻得,有几分季月章的神韵。
南离城气也变冷了。
寒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过些时日,也许会有雪落,桂花会渐渐落尽,之后,将是寒梅破冰的时节。
北玄城摘星楼的弟子考核,也快要开始了。
祝无邀心里想着,该趁桂花还未落尽时,再去买一碗桂花酿才对。
她抬起头,在心里声地调侃了一句:
试问桂花仙,今夜饮酒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