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齿轮与水火齿轮咬合的瞬间，钟楼里所有的尘埃都仿佛被点亮了，在光带中跳着细碎的舞。林默指尖缠着那截红绳，忽然想起雅总：“红绳要系得松一点，才不会勒疼齿轮。”此刻红绳贴着掌心，竟传来一阵温温的热，像有人在远处用体温焐着它。
“这红绳……”念念凑近了看，发现绳结处有磨损的痕迹，“不是新的，像是被人反复系过很多次。”
林默轻轻解开绳结，里面藏着一段折叠的纸条，展开来，是用铅笔写的字，笔迹娟秀，带着点孩子气的歪扭：“爸爸红绳能记路，等我找到所有齿轮，它就会带我去找你。——雅 1989.6.1”
“是雅写的！”周砚眼睛亮了，“她那时候就知道要找齿轮？”
“或许吧。”林默摩挲着纸条边缘，纸面有点发脆，却还留着淡淡的铅笔香，“你看这里。”他指着纸条背面，那里印着个模糊的指印，的，像是孩童的拇指按上去的，“她应该是写完后，不心按了个手印，把自己的温度也留在上面了。”
钟楼外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是木门被推开的动静。众人回头，只见阳光里站着个佝偻的身影，手里拄着拐杖，拐杖头是个铜制的齿轮，正随着老饶呼吸轻轻晃动。
“张爷爷？”念念先认了出来，是住在钟厂宿舍的老门卫，据从建厂起就在这守着，“您怎么来了？”
张爷爷慢慢走进来，目光扫过齿轮箱上旋转的光带，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听见钟响了……很多年没响过了。”他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当年你爷爷把齿轮拆走那，这钟就哑了，是要等‘带红绳的人’来才能再响。”
林默站起身：“您知道齿轮的事？”
“知道点。”张爷爷在齿轮箱旁坐下，拐杖往地上一顿，“1989年暴雨前，你爷爷抱着个木盒来找我，盒里就是这枚银齿轮，红绳是他亲手编的。他‘要是我回不来，就把这个交给雅，告诉她，齿轮没坏，只是睡着了’。”
“那您见过雅吗？”周砚追问。
张爷爷笑了，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见过，扎俩辫，总偷拿我桌上的薄荷糖。有次她把糖纸塞进齿轮箱的缝里，被你爷爷追着打屁股，还嘴硬‘给齿轮吃点甜的，转得快’。”他指了指齿轮箱侧面，那里果然有个的糖纸角，半嵌在缝隙里，褪色成了米白色。
林默伸手抠出糖纸，展开来，上面印着只熊，和他时候在雅旧相册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后来呢？”念念追问。
“后来厂子出事，人都散了。”张爷爷叹了口气，“我留着这齿轮，每年都拿出来晒晒太阳，红绳松了就重新系。去年冬，有个姑娘来问起齿轮箱，她叫雅，手里拿着本画满齿轮的本子……”
“是雅！”林默猛地抬头，“她什么时候来的？”
“就上个月，”张爷爷回忆着，“她她梦到钟楼在响，还红绳会发烫。我看她手里的本子，第一页就画着这枚银齿轮，红绳系得歪歪扭扭，跟你爷爷当年教她的样子一个模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等齿轮转起来，就知道该往哪走了’。”
布包里是个巴掌大的木牌，刻着片枫叶，叶脉里嵌着细的齿轮齿牙。木牌背面刻着行字：“红绳的温度，是有人在等你。”
林默把木牌贴在脸颊，木头的纹路蹭着皮肤，竟真的带着点暖意。这时，齿轮箱突然“咔嗒”一声，吐出个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齿轮，每枚都系着段红绳，颜色深浅不一，显然是不同时期换上的。
“十二枚……”周砚数着，“加上我们找到的三枚，刚好十五枚，对应着钟厂的十五座车间！”
张爷爷点头：“你爷爷当年，每座车间都藏着枚齿轮，集齐了，就能拼出‘回家’的路。雅找到的，是最后一枚枫叶木牌，相当于钥匙。”
林默拿起枚系着深褐色红绳的齿轮，红绳硬邦邦的，像浸过泥水又晒干：“这枚应该是在废弃车间找到的，那里去年发过水。”又拿起枚绳头泛白的，“这个常被人摸，绳结都磨平了。”
他把十五枚齿轮在地上摆开，红绳互相缠绕，像张细密的网。阳光透过钟楼的高窗照下来，网中央慢慢浮现出幅地图，上面标着个红点——正是星图里那颗最亮的星对应的位置，在钟厂后山的老槐树下。
“是爷爷的老房子！”林默眼睛发热，“时候听他，奶奶当年在槐树下埋过一坛酒，等他退休了就挖出来喝。”
念念突然指着地图边缘：“这里有行字！”
凑近一看，是用刻刀轻轻划的：“齿轮转，红绳牵，人不散，家就在。”
张爷爷站起身，拐杖往门口指了指：“去吧，槐树下的土，今该松了。”他看着林默手里的齿轮，又补充道，“雅，她在老房子等你们，灶上炖着汤，要给齿轮……哦不，给找齿轮的人暖暖身子。”
林默把齿轮心地收进木盒，红绳在盒里盘成个圆。走出钟楼时，风正好掀起他的衣角，带着后山槐花的甜香。他回头望了眼，张爷爷正坐在齿轮箱旁，用袖口轻轻擦拭着那枚雅按过手印的纸条，阳光落在老饶白发上，像撒了把碎金。
“走了。”周砚推了推他的胳膊，“去尝尝雅炖的汤，不定里面放了她偷偷藏的薄荷糖。”
林默笑着点头，握紧了木海红绳的温度透过盒子传过来，像条看不见的线，一头系着过去的齿轮，一头牵着前面的老槐树，而线的中间，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