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和平藏在春日町七号对面的暗影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脑中飞快盘算。
韩文耀过,这院子里住的是用“长生草”的萨满,而今夜在后巷伏击自己的人,身上也带着同样的草药味。
再加上刚才亲眼所见算盘张进了这院子……
好家伙,这是捅了马蜂窝了。
但他尚和平是什么人?穿越前是边防特种兵王,穿越后是东山寨四当家,艺高权大这词儿就是给他预备的。
他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找了一处墙头较低、墙外有棵老槐树的地方。
月光被云层遮住,夜色浓得化不开。尚和平像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爬上槐树,借着枝杈的掩护,观察院内情形。
院子不大,正屋三间,东厢两间,都亮着灯。
西厢黑着,像是厨房或杂物间。
正房里的两个影子,一个坐着,身形佝偻;一个站着,正是算盘张那精瘦的轮廓。
尚和平屏住呼吸,从槐树上一个轻跃,单手扒住院墙,腰腹发力,整个人悄无声息地翻了过去。落地时一个前滚翻卸力,藏身在一口水缸后。
他伏在墙头观察片刻,确认院里没人,才轻轻跳下,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力,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猫腰贴近正屋窗根,窗纸糊得厚实,但里头话声隐隐约约传出来。
两个声音。一个苍老沙哑,像是上了年纪;另一个,正是算盘张那带着算计腔调的嗓音。
“……乌恩其大萨满,您放心,那和尚不过是个莽夫,仗着会几下拳脚罢了。”这是算盘张在话。
“他在东山寨里拉拢人心,软禁了滚地雷,如今东山寨他了算。金矿的事……他肯定知道的!”
“张先生,你上次,金眼雕临死前把入口位置告诉了滚地雷?,滚地雷又告诉了那和尚?”
苍老的声音问——这就是长生的首领乌恩其了。
“千真万确!当年我亲耳听见的!”算盘张语气笃定。
“金眼雕咽气前,抓着滚地雷的手了句‘跳狼涧底,石上有符’。这不是入口是什么?只可惜滚地雷,这么多年竟没去探过!如今和尚占据了东山,肯定是已经知道了金矿的事。”
窗外的尚和平心中冷笑——这老狐狸,撒谎都不打草稿。
滚地雷要是真知道金矿入口,被你算计这么多年,怕是早被你诓骗了去,如今你还不知道金矿入口,估计就是苦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乌恩其沉默片刻,忽然又问:“你今日去日本饶餐厅,所为何事?”
算盘张明显顿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行踪败露,不好完全否认,于是声音有点发虚:
“我……我是去打探消息。日本人最近在东山活动频繁,我怕他们盯上金矿。去想法接触一下。就想套套话,看看他们知道多少。”
好个套话!尚和平想起刚才在料理店门口,算盘张那副恭敬模样,心里啐了一口。
“巴图呢?”算盘张忽然反问,明显是想转移话题,“不是好今晚去‘请’和尚来问话吗?怎么还没回来?”
“已经去了。”乌恩其道,“我让他在盛京宝号后巷约人。那和尚化名尚和平,野狐甸子侥幸逃脱,他若真是个会些拳脚功夫的莽夫,此刻应该已经在带回来的路上了。”
算盘张声音里透出急切:“大萨满,那和森…尚和平有时也是狡猾得很,野狐甸都没留住他。巴图一个人去……怕是不稳妥吧?”
“无妨,我派了八个人接应。”乌恩其语气平淡,“倒是你,张先生,你是如何确定那尚和平知道金矿入口的具体位置?”
“我确定!”算盘张急道,“他早知道金矿的事,否则,他如何忽然凭空就出现在东山范围,何必在东山寨里这番折腾?如何又和老马邦的新当家马燕来搅合在一起?”
大萨满没话,屋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哼。”苍老声音冷笑,“张先生,你我相识虽不久,但我长生做事,最恨被人欺瞒。“
“三十年前,我与师兄金眼雕立下誓约:他守入口,我持图纸,三十年后若下有变,可重启金矿,以图大事。”
“如今三十年之期已至,金眼雕却早已不在,你忽然金眼雕是你师父,金眼雕传人滚地雷被突然冒出个什么和尚软禁……张先生,你让我如何信你?”
窗外的尚和平心中一震。三十年前?师兄?师父?这信息量太大了!
只听算盘张急忙道:“萨满大人明鉴!我师父金眼雕当年收我为徒时,确实提过‘三十年后,自有人来’的话,也过与贵组织的约定。可……可师父临终前突发急病,许多话没来得及交代。”
“大萨满,三十年前,”又是算盘张的声音,“您和我师父金眼雕在长白山老林里发的誓——他守入口,您掌图纸,三十年期满,共开金脉,福泽关东。这些都是我师父交代的,我若撒谎,如何得知?”
“如今三十年到了,我师父金眼雕早逝,滚地雷现在被软禁,金矿入口落入和尚手里。要想知道金矿确切入口,要么抓住尚和平,逼问出入口,要么去东山寨救出滚地雷。”
尚和平听得心中顿时雪亮——原来如此!金眼雕和这乌恩其是师兄弟?
一个踞山守门,一个掌图锁密,约定三十年后共开金矿。
算盘张这老贼,利用信息差,瞒了所有人:
早年图谋算计金眼雕和滚地雷;近年又利用花蝴蝶离间、伍万牵制;看一切不成,如今又跑来长生这里撒谎,暗地里又沟通巡防营、日本人……
——让东山寨分崩离析,让巡防营、日本人绞杀东山寨,都是一心为了侵占东山金矿。
眼看着想把水搅浑,好从中渔利……真真是好算计!
都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算盘张,为了钱财卖国求荣,你个狗汉奸,我尚和平真是瞧了你!
尚和平杀心大起,手指下意识地握紧匕首——
“当当当,当当当!”院门忽然被敲响。
心头一紧,尚和平赶紧矮下身体,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