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影接到那道微弱意念的瞬间,磐石般的心防骤然崩塌。
“主人……”
那意念中传递出的虚弱与痛楚,像冰锥刺穿她多年磨砺出的冷静。
黑色身影如电,她已出现在内殿。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空郑
地上那道月白身影蜷缩着,面如金纸,唇边衣襟满是暗红血迹,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
他躺在那里,像一尊碎裂的琉璃,脆弱得下一刻就要散去。
戌影的心被无形之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
她从未见过主人如此……了无生机。
即便先前灵魂受损,他也总是深不可测,或精心伪装,而非此刻这般毫无防备地倒在血泊郑
“主人!”
她扑跪过去,声音发颤,伸出手却不敢触碰,生怕惊扰这具仿佛一触即碎的躯壳。
指尖在离他颈脉寸许处停下,她能感到那微弱到极致的跳动。
灵魂创伤带来的紊乱气息,如破碎蛛网萦绕他周身。
她的目光猛地钉向角落的墨玉匣。
是它!
定是此物反噬!
冰冷的杀意从眼底迸出,几乎化为实质刺向玉匣。
但残存的理智压下了毁灭的冲动——那是主人拼死带回、严令不得有失之物。
她死死咬唇,硬生生咽下杀意,唇瓣渗出血丝。
主饶命令高于一牵
「清理痕迹……守好殿门……任何人不得入内……」
那虚弱却不容置疑的意念在她脑中回响。
戌影闭眼再睁,眼中只剩近乎疯狂的冷静。
她必须冷静!
主人需要她!
她心翼翼地将吴怀瑾从冰冷地面抱起。
他轻得让她心惊,微弱的呼吸带着血气拂过颈侧,让她手臂肌肉绷紧到发痛。
她将他安稳置于榻上,拉过锦被仔细盖好,动作轻如对待易碎珍宝。
随即转身执行清理。
灵力微吐,血迹蒸腾净化,痕迹迅速抹去,一切恢复原状。
唯有那墨玉匣静立角落,周围淡不可察的金黑气流昭示着方才并非幻觉。
戌影处理完毕,如最忠诚的獒犬无声跪倒榻前。
她不再探他脉搏,只将额深抵冰冷地面,以此卑微姿态感受榻上那微弱却真实的呼吸。
殿门外,云袖云香焦急拍打低唤:
“殿下!开开门!您怎么了?”
戌影抬头,眼中寒光一闪。
绝不可让人见到主人此刻模样!
筑基威压如无形屏障骤然笼罩内殿,隔绝所有声息。一道冰冷意念透门而出:
「主人有令,静修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违令者,死!」
门外霎时寂静。
云袖云香被这股带着杀意的威压骇住,不敢再拍门,只得焦灼守在外面低泣。
戌影重新伏低,如凝固雕像。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每一息于她都似油煎。
她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能感到榻上主人那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的呼吸。
她恨自己无能。
身为影卫,却在主人最需力量、最危险时,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分担丝毫痛苦。若主人有何不测……她不敢想。
她细致回想今夜一切细节。
主人从八皇子府归来的凝重,赴钦监后的决绝,最后那孤注一掷的尝试……所有指向墨玉匣中之物。
那究竟是什么?
竟让强大如主人落得如此境地?
她不知。
只知那是主人以命相搏之物。
内殿唯有烛火轻微噼啪,与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世纪那般漫长。
戌影敏锐察觉,榻上呼吸似乎……均匀了一丝?
虽仍微弱,却不再是濒死断续。
她猛地抬头,紧盯吴怀瑾苍白面容。
眉仍紧锁,唇仍惨白,但那仿佛随时消散的死气,似褪去一丝。
有希望!主人正靠自身顽强意志稳住伤势!
戌影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稍松一毫。
但她不敢大意,维持跪姿,神识如警惕雷达笼罩内殿,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她如最忠之影,在暗处无声守护她的光。
尽管那光微弱仿佛下一刻即灭。
但只要还有一丝亮,她便守至最终。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如稠墨包裹挤压着意识碎片。
吴怀瑾感觉自己在一片破碎冰海上沉浮,刺骨寒意从四面侵袭,啃噬他本就脆弱的灵魂。
每一次试图凝聚意识,都像用锈锯切割神经,带来撕裂剧痛。
他“看”不到,“听”不到,只有纯粹濒亡的感知。
灵魂本源那33%的创伤,如决堤洪水冲刷意识堤坝。
先前强行引动至阳符文与魔神之瞳的反噬,更是雪上加霜,几乎将堤坝彻底冲垮。
冰冷与灼热交替肆虐。
冰冷源自魔神之瞳贪婪余韵,似要冻结吸干他的灵魂;灼热来自至阳符文失控的排斥之力,在他残破魂源上留下灼痛。
他如失帆舵的破船,在能量乱流中打转,随时会被撕碎。
不能……就此结束……
一微弱念头,如风中残烛的最后火星,在无尽黑暗痛苦中顽强闪烁。
他还有太多未竟之事。超脱轮回、永恒之境仍遥。
那些棋子、踏脚石……戌影、午影、乌圆、招娣……乃至被囚的“羊”吴怀冬……她们的命运线仍绕他指尖。
还有那诡眼、系统任务、碧梧宫秘……
不甘!
一股源于魔尊本质的、近乎偏执的求生欲,如逼至绝境的凶兽发出无声咆哮!
这咆哮引动了他神魂深处那缕微弱的金色符文。
它似感应到宿主濒亡意志,那原因排斥而灼热的光芒竟奇敛一丝,散发出更柔内敛的温暖,如冬日余烬,固执对抗四周冰冷。
同时,墨玉匣周围因他冒险“搭桥”而生的一丝微弱平衡之力,也仿佛受牵引,一丝几乎可忽略的、混合金黑的奇异能量,如受磁吸铁屑,缓缓飘来,融入这片意识濒湮的黑暗。
这丝能量太弱,无法修复任何创伤。
但它带来了一种……“秩序”。
在这纯粹由痛苦混乱构成的黑暗世界,这丝蕴含相生相克、短暂平衡意味的能量,如投沸水的一滴冷水,虽瞬被淹没,却短暂带来一丝“不同”。
正是这一丝“不同”,让吴怀瑾即将彻底涣散的意识,抓住了比发丝更细的稻草!
他不再试图“控制”、“修复”,那对他现况是奢望。
他弃了所有宏大念头,只剩最原始本能的求生——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