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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鸽飞出的第二日,凉州城下了一场急雨。

雨水冲刷着青石板街道,也冲刷着商会门前新挂的“边境贸易总署”牌匾。唐笑笑站在廊下,看着雨幕中模糊的城楼轮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铜钱——那是姬无夜留下的暗号,正面代表“安”,反面代表“危”。此刻铜钱在她掌心,不翻面,只是握着。

林汐撑着油伞从雨中走来,裙摆湿了半截:“姐姐,江南的第一批回信到了。”

“如何?”

“三十七封回信,二十九封写‘联’,六封写‘否’,两封空白。”林汐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写‘联’的包括江南盐场总办周大福、蜀中茶行会首李老泉、关中粮商总管赵万三......都是各行业的头面人物。”

唐笑笑展开油布包,里面是厚厚一叠回信。她快速翻阅,那些或遒劲或秀雅的笔迹,最终都落在一个“联”字上。有人还附了短笺:“唐掌柜高义,江南盐场愿附骥尾”“边贸若垮,蜀茶何存?联!”“赵某虽商,亦知大义”......

她闭目片刻,心中那块巨石稍稍松动。

但仍有六封“否”。其中两封来自苏杭最大的两家绸缎商,他们与三皇子府有姻亲关系;另外四封是各地中商户,信中婉转表示“人微言轻,不敢与家争”。

“还有两封空白呢?”

“是岭南的珠宝商和闽地的海商。”林汐压低声音,“他们的商队常走海路,与边境贸易牵扯不大,怕是还在观望。”

“观望也好。”唐笑笑将回信收好,“能有三成同行愿意联名,已是意外之喜。现在,我们要把这些‘联’字,变成实实在在的力量。”

她转身进屋,摊开纸笔:“林汐,你帮我誊抄一份名单,按行业、地域、实力排序。我要让朝中那些大人看看,大周商业的半壁江山,都在盯着边境。”

“姐姐要亲自进京?”

“不,我留在边境。”唐笑笑笔下不停,“但这份名单,还有一封陈情书,要赶在朝议前送到太子手郑”

陈情书她早已拟好腹稿,此刻一气呵成:

“......臣民唐笑笑,谨代表边境商会及江南、蜀症关症苏杭等地三十九家商号,冒死陈情。边贸税增三成,看似充盈国库,实乃竭泽而渔。

其一,商利薄则货价涨,货价涨则民怨生,北戎诸部必疑大周诚意,盟约动摇;

其二,源头商户受损,则减产减运,边境物资匮乏,戍边将士何以为继?

其三,此例一开,下商贾皆惧,恐重蹈前朝‘重税伤商’之覆辙,百业凋敝,国库反损。

今联名商贾名单附后,皆愿以商格担保:若朝廷维持旧税,三年内,边境贸易额可翻一番,岁入可增五成;若增税三成,则商路断绝,岁入归零。

取舍之间,关乎国运。伏乞圣裁。”

写罢,她取出商会印章、各分会印鉴,还营—那枚闲王私印。姬无夜离京前留下此印,“若有急事,可代我印”。

“姐姐,用闲王印会不会......”林汐迟疑。

“顾不得了。”唐笑笑将印章重重盖上,“三皇子以势压人,我们就以势抗势。边境商会、各地商贾、戍边将士、签约部落......再加上一个闲王,这些‘势’加起来,够不够让皇上三思?”

她将陈情书和联名名单封入密匣,唤来影七:“用八百里加急,直送东宫。记住,要当着太子属官的面打开,确保太子亲眼看到。”

“是!”

影七消失在雨幕郑

第三日,雨歇,未晴。

朝议的日子到了。

京城,太极殿。

卯时三刻,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龙椅上,永隆帝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三皇子李琛站在文官首列,一身紫金蟒袍,意气风发。太子李琮站在他对面,神色淡然。

“今日朝议,首要便是边境盐税之事。”永隆帝开口,“琛儿,你再你的章程。”

李琛出列,朗声道:“父皇,儿臣查过户部账册,边境贸易年利不下百万两,而所纳税赋不足二十万。此非商税过低,实乃监管不力,走私猖獗。儿臣提议:一、加征边贸税三成;二、由户部派专员协管;三、严查走私,凡无引之货,一律充公。”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寂静。

户部尚书出列附议:“三殿下所言甚是。近年来边境商旅日盛,若不加以规制,恐成国中之国。”

兵部尚书却皱眉:“边贸利润,半数用于戍边军饷、抚恤伤亡。若骤增税赋,军心不稳,边境何安?”

“王尚书此言差矣。”李琛微笑,“军饷自有国库拨付,岂能依赖商税?况且,加税之后,国库充盈,拨给兵部的银子只会更多。”

这话听着有理,实则偷换概念——加税后商路若断,何来税收?

太子李琮忽然开口:“三弟,你可知边境商会每年为边军提供多少粮草、药材、马匹?若商会倒了,这些物资从何而来?国库拨银,能立刻变出实物吗?”

李琛脸色一僵:“皇兄这是危言耸听。商人逐利,只要有利可图,怎会不做生意?”

“若无利可图呢?”李琮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这是边境商会、江南盐场、蜀中茶行等三十九家商号的联名陈情书。他们算了一笔账——加税三成,商会年利减半,源头商户年损百万两。届时,要么涨价逼乱边境,要么停贸自保。三弟,这百万两的损失,户部补吗?”

他将文书递给内侍,呈到御前。

永隆帝展开细看,越看眉头越紧。名单上的商号,他大多有印象——都是纳税大户,也是各地商会的核心。若这些人联合罢市......

“陛下!”一个御史忽然出列,“臣要弹劾边境商会掌柜唐笑笑!此女以商干政,聚众胁迫,实乃大逆!更勾结闲王姬无夜,私用王印,妄议朝政!臣请严惩!”

殿内哗然。

李琛眼中闪过得意。这御史是他的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李琮却冷笑:“刘御史好大的帽子!唐笑笑一介商贾,为边境万千百姓请命,何错之有?至于闲王印——”他看向永隆帝,“父皇,姬无夜离京前曾奏报,若边境有变,可代行王权,稳定民心。此事,儿臣可作证。”

永隆帝确实记得这份奏报。当时只当姬无夜是担心边境生乱,未多想。如今看来,那孩子倒是真有远见。

“陈情书所言,是否属实?”永隆帝看向户部尚书,“加税三成,商路真会断绝?”

户部尚书额头冒汗:“这......臣需核实......”

“不必核实了。”殿外忽然传来声音。

众人望去,只见姬无夜一身素袍,缓步而入。他面色苍白,步伐却稳,手中捧着一个木匣。

“臣姬无夜,奉旨巡视边境归来,有本奏。”他跪地行礼,打开木匣,“此乃边境三州今年上半年的贸易账册、盟约部落的请愿血书、戍边将士的联名陈情,还营—北戎可汗的国书副本。”

内侍接过,呈到御前。

永隆帝一一翻看。账册显示,边境贸易半年税收已超去年全年;血书是七个部落族长联名,用汉文和北戎文写着“盟约在,边贸兴;盟约破,战火起”;将士陈情上,密密麻麻按着血手印;而北戎可汗的国书中,明确写道:“若大周守信,北戎愿永结盟好;若商路断绝,则刀兵相见。”

账册、血书、国书,三样东西摆在面前,分量太重。

李琛脸色发白,还想争辩:“父皇,这些都可伪造......”

“伪造?”姬无夜咳嗽两声,看向他,“三殿下,北戎可汗的国书印鉴,你可能伪造?七个部落族长的血书指印,你可能伪造?三千边军将士的血手印,你可能伪造?”

他转身向永隆帝叩首:“陛下,边境安危,系于商路;商路兴衰,系于税赋。加税三成,看似为国敛财,实乃自毁长城。臣愿以性命担保:若维持旧税,三年内,边境岁入必翻一番;若加税,臣......请旨戍边,马革裹尸。”

这话太重。

一个闲王,以性命和边关安危作保。

永隆帝沉默良久,缓缓道:“边境盐税,维持旧制。户部协管之事,容后再议。至于走私......”他看向李琛,“琛儿既如此热心,就由你督办走私案吧。但记住——查案要依法,不得扰民。”

这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给了李琛督办之权,却也敲打他不得胡来。

李琛咬牙:“儿臣......领旨。”

朝议散后,李琮与姬无夜并肩走出太极殿。

“多谢皇兄。”姬无夜轻声道。

“不必谢我。”李琮望着远处宫墙,“是你和唐笑笑,用实实在在的账册和血书,赢了这一局。不过......”他顿了顿,“三弟不会罢休。苏清婉还在北戎,她手里那张边防图,始终是隐患。”

“臣知道。”姬无夜望向北方,“所以边境不能乱。只有边境稳,北戎才无机可乘;只有商路通,苏清婉的挑拨才无人信。”

雨后的京城,空气清新。

而千里之外的凉州,唐笑笑终于等到了八百里加急的回信。

信是姬无夜亲笔,只有八个字:

“税制不改,商路可续。”

她握着信纸,站在商会二楼的窗前,看着楼下往来的商队,长长舒了一口气。

但她的目光,随即又投向北方。

苏清婉,边防图,北戎王庭......这些隐患还在。

而下一场风雨,不知何时会来。

街角,一个戴斗笠的男子悄悄离开,很快消失在人群郑

半个时辰后,一只信鸽从凉州城某处起飞,直奔北方草原。

鸽腿上绑着的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朝议败,税制未改。可进行第二策。”

草原的风,卷着这张纸条,飞向王庭深处。

侧帐中,苏清婉看完纸条,缓缓将它凑到烛火上。

火苗舔舐纸边,映亮她苍白而疯狂的脸。

“唐笑笑,你以为你赢了朝堂,就赢了全局?”

她走到帐边,望向南方,唇边勾起冰冷的弧度。

“真正的杀招,从来不在朝堂,在人心。”

帐外,草原的夜色,浓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