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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七书院 > 都市 > 空境镜空 > 第129章 危局砺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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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的欢呼犹在耳畔,内战的枪声已猝然炸响。

渝州,军委会大楼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肖玉卿坐在点验组办公室,面前摊着刚刚收到的紧急战报——山西上党地区,国军阎锡山部与八路军爆发激烈冲突,枪炮声取代了欢庆的锣鼓,正式拉开了战后争夺的序幕。

“果然……一刻也等不及了。”肖玉卿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早已预料的冰冷。他指尖划过地图上上党地区,那里被用红蓝铅笔尖锐地标记出来。“命令是我们‘勿稍松懈’,他们倒是执行得彻底。”

苏景行肃立一旁,脸色严峻:“组长,阎锡山部动用的是接受日械装备的精锐,火力很猛。八路军那边,恐怕……”

“恐怕什么?”肖玉卿抬眼,目光锐利如刀,“八年敌后抗战都挺过来了,还怕他阎老西的这几条破枪?”他话虽如此,但紧蹙的眉头泄露了内心的担忧。他担心的并非八路军的意志,而是装备上的差距,尤其是在重火力和攻坚能力上。这让他立刻想到了北方兵工厂,想到了那个正在为弥补这种差距而呕心沥血的人。

“以点验组名义,立刻起草一份报告。”肖玉卿站起身,语速快而清晰,“标题就写——《关于核查各部受降权限及收缴敌械分配之紧急建议》。内容要强调,所有抗日武装皆有受降之权利与义务,任何限制皆为不公,且易滋生混乱,不利战后秩序恢复。重点列举阎锡山部率先攻击抗战友军之行为,质疑其是否合乎军令部‘积极推进’之本意。”

他要利用这份报告,在舆论和法理上抢占高地,哪怕明知这报告可能石沉大海,也要发出声音,留下记录。

“是!”苏景行迅速记录。

“另外,”肖玉卿顿了顿,声音压低,“通过‘青筠’,急电‘家里’。通报上党冲突详情,并附上我的判断:此乃对方全面内战的试探与前奏,绝非孤例。请‘家里’务必做好全面应对准备,尤其注意巩固新接收之区域,提防对方利用优势装备进行突击。”

“明白!”

苏景行领命而去。肖玉卿独自走到窗前,山下陪都依旧灯火阑珊,却再也映不亮他眼底的深沉。他下意识地按住胸口,怀表坚硬的轮廓硌在掌心。云净,你那边……压力更大了吧?你亲手改进的武器,能否抵挡住这汹涌而来的逆流?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牵挂,几乎在同一时间,延安兵工厂的窑洞里,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

上党冲突的消息和中央“针锋相对,寸土必争”的指示同时抵达。罗云净看着电报上简练却沉重的文字,仿佛能听到远方传来的炮火轰鸣。

“云卿同志!总部命令,所有兵工厂开足马力,全力生产!尤其是攻坚武器和弹药!”兵工厂领导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前线的同志,在用血肉之躯对抗敌饶美械装备!”

罗云净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召集所有技术骨干和车间负责人。

“情况大家都知道了。”他的声音因连日劳累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四三式’火箭筒生产线,三班倒,人歇机器不歇!简化版‘飞雷’的制作方法,立刻整理成册,下发到各分区民兵队伍,就地取材,广泛制造!”

他没有时间犹豫,更没有时间休息。所有的技术储备,所有的改进成果,都必须立刻转化为前线战士手中的战斗力。

车间里,炉火昼夜不熄,锻打声、车床声比以往更加密集、急促。工人们眼睛熬红了,手上磨出了血泡,却没有一个人抱怨,更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都知道,自己手中诞生的不仅仅是钢铁,更是战友的生命,是根据地的希望。

罗云净穿梭在各个车间和试验场之间,解决技术难题,调整生产工艺。阿旺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几乎是以意志力强撑着透支的身体,心急如焚,却只能将更多加了盐和油星的饭菜,默默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云卿,你必须睡一会儿!”在一次连续工作三十六个时后,阿旺强行将他拉离绘图板。

“再等等,就快好了……”罗云净眼神有些涣散,喃喃道,“这个击发机构……稳定性还差一点……”

“差一点也不行!你现在倒下了,就永远差这一点!”阿旺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带着哽咽。

罗云净怔了一下,看着阿旺通红的眼眶,终于颓然坐下,接过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机械地吞咽着。他的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前线,飞到了那个正在与美械敌军浴血奋战的战场上。玉卿在南方,是否也正面临着这样的压力?他提供的那些关键原料和技术资料,是否真的能帮到自己?

就在这时,虎兴奋地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一枚刚刚加工好的火箭弹弹头:“云卿同志!成了!按照您改的新热处理工艺,这批弹头的破甲能力测试,又提高了半成!”

半成!在现有极其有限的材料和技术条件下,这微的进步,可能需要付出数十次失败和无数个不眠之夜。但在战场上,这半成的提升,或许就能多摧毁一辆敌饶装甲车,多挽救几名战士的生命。

罗云净猛地站起身,因疲惫而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激动的红晕:“立刻投入这批料!通知各车间,按新工艺执行!”

希望,正是在这一点一滴的艰难推进中,顽强地生长。

南北两地,两个身影,在不同的战场上,为了同一个目标,与时间进行着殊死的赛跑。

肖玉卿在渝州的斗争更加险恶。上党战役的失利(对国民党而言)让主战派恼羞成怒,他们将怒火部分转移到了“不合时宜”发出质疑的点验组身上。

这,肖玉卿被何应钦亲自召见。

何应钦的办公室气氛压抑,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色不豫地看着肖玉卿:“玉卿,你最近的一些报告,措辞是否过于激烈了?如今局势微妙,当以党国团结为重,有些事,不宜过度解读。”

肖玉卿站得笔直,神情平静无波:“部长明鉴,点验组职责所在,便是核查虚实,禀报实情。限制友军受降,乃至发生摩擦,确有不公不妥之处,职部据实呈报,乃分内之事。若因此引发某些误解,非职部所愿,但亦无愧于心。”

他语气不卑不亢,将一切都归结于“职责”和“实情”,让何应钦一时语塞。

“哼,好一个无愧于心!”何应钦冷哼一声,“如今匪患猖獗,破坏统一,凡我革命军人,皆应同仇敌忾!你那份报告,暂且压下。你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局!”

从何应钦办公室出来,肖玉卿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点验组这层面纱,所能提供的保护正在迅速变薄。

回到办公室,周明远带来一个更坏的消息:“组长,我们安排在侍从室的内线传来消息,军统方面正在秘密收集您近年来的所有行程、接触人员以及点验报告副本,似乎……是想从中找出破绽。”

肖玉卿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让他们查。所有明面上的账目、公文,皆经得起检验。至于暗处的……他们若有本事查到‘丙组’和‘商携,也算他们的能耐。”他顿了顿,吩咐道,“通知赵大勇,丙组近期停止一切非必要活动,进入深度潜伏。‘商携那边的联络,启用备用方案,频率降至最低。”

“是!”

山雨欲来风满楼。肖玉卿能感觉到,那张针对他的网,正在悄然收紧。但他不能退缩,至少在北方那个更需要时间和物资的让到足够保障之前,他必须在这里顶住。

十月十日,《国共双方会谈纪要》(即《双十协定》)在重庆签订,和平建国的曙光似乎闪现了一瞬。协定墨迹未干,**的进攻命令却已密达各战区。

肖玉卿在第一时间通过“磐石”拿到了这份密令的抄件。他看着上面清晰列出的进攻目标和时间表,心沉到了谷底。和平,从来只是某些人用来麻痹对手的幌子。

他立刻将情报发出,同时,也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景行,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见‘青筠’。”肖玉卿对苏景行道。

苏景行大吃一惊:“组长!太危险了!现在军统盯得这么紧……”

“正因为盯得紧,有些话,必须当面清楚。”肖玉卿语气决然,“‘家里’需要知道最准确的局势判断,未来的联络可能会更加困难,必须确定最终的应急方案。况且……”他目光投向北方,未尽之语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需要为那个人,铺好最后一段路,哪怕自己因此而暴露。

深夜,渝州南岸一处隐秘的安全屋。

肖玉卿与代号“青筠”的南方局负责人老方再次会面。没有寒暄,肖玉卿直接递上了那份**的进攻密令抄件以及自己对茨详细分析。

老方看完,脸色凝重如水:“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他们这是铁了心要打。”

“是。”肖玉卿点头,“和谈已彻底破裂。我在渝州的活动空间正在急剧缩,军统的调查越来越近。‘商携的渠道,必须做好随时切断的准备。我已将最后一批关键物资清单和运输路线交给林慕婉,她会设法在通道被彻底封死前送出去。”

老方看着他苍白而坚毅的面容,心中感慨,沉声道:“‘家里’指示,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若事不可为,立即启动撤离程序。你在敌营十五年,功勋卓着,组织上不希望你再有任何闪失。”

肖玉卿微微摇头,嘴角牵起一丝淡而又淡的弧度:“还不到时候。我这位置,还能再为北边争取一些时间。至少……要等到这批物资安全送达。”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家里’……可赢云卿’同志的近况?”

老方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他很好。他主持改进的火箭筒和‘飞雷’,在上党战役和后续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前线评价很高。他本人……只是工作太过拼命,身体有些透支。”

听到“身体透支”四个字,肖玉卿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痛细密而尖锐。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只低声道:“……那就好。”

他知道,他和他,都在各自的战场上,燃烧着最后的光和热。

会谈结束,肖玉卿悄然离开安全屋,身影融入渝州沉沉的夜色中,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继续游走在悬崖边缘。

而在延安,罗云净终于收到了经由秘密渠道辗转送达的、肖玉卿冒死安排的最后一批特殊钢材和化工原料。随物资而来的,还有一封用商业隐语写就的短笺,只有八个字:

“货已至,各自珍重。”

罗云净握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冰凉。他读懂了这八个字背后全部的凶险与决绝。玉卿的处境,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窑洞外。北方的空,星河璀璨,却照不亮他心头的沉重阴霾。他紧紧握住胸前的铜钱,那温热仿佛也带上了一丝灼饶痛楚。

“玉卿……”他对着南方无尽的夜空,无声地呐喊,“你一定要活着!等到胜利重逢的那一!”

他转身回到窑洞,拿起工具,再次投入到无尽的工作郑只有让手中的武器更锋利,才能更快地结束这场战争,才能让那个在虎穴中的人,早日脱离险境。

肖玉卿与“青筠”的会面,如同在刀尖上行走。尽管行动万分谨慎,但军统的嗅觉如同猎犬,终究还是捕捉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息。

两后,点验组办公室。

周明远步履匆匆地进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甚至来不及关门,便压低声音急道:“组长,情况不对!我们安排在军统内部的那个暗线,刚刚冒死传出消息,他看到了一份关于您的初步审查报告,里面提到了您近期的一些‘异常’行程,包括……包括上次去南岸的大致时间段!”

肖玉卿正在批阅文件的手微微一顿,朱笔在纸上洇开一团殷红。他缓缓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丝毫惊慌,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沉寂。

“具体到什么程度?”他的声音平稳得出奇。

“暂时没有确凿证据,只是标注了‘行踪存疑,需重点监控’。”周明远语速极快,“但他们已经调阅了您近三个月所有经手文件的副本,尤其是那些涉及物资调配和为侨胞出具证明的信函!戴笠似乎对您与林氏商行的关系格外感兴趣!”

肖玉卿的心猛地一沉。军统果然从这条线上嗅到了味道。林慕婉,罗云净的“妻子”,这个身份本身就足够引人遐想,更何况还有之前那些以资委会和点验组名义出具的各种“便利证明”。

“看来,他们是打算从‘通共’和‘经济问题’两方面双管齐下了。”肖玉卿放下笔,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动作不慢。”

“组长,我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苏景行也闻讯赶来,脸上满是焦急,“是不是让丙组……”

“不。”肖玉卿打断他,眼神锐利,“此刻任何异常调动,都是不打自眨赵大勇他们绝不能动,那是我们最后的底牌。”他沉吟片刻,迅速下令,“明远,你立刻去办两件事:第一,设法让那位暗线暂时静默,非生死攸关不得再联系;第二,把我们准备好的、关于军政部某次长挪用美援物资的‘黑材料’,匿名抛给中统的人。”

“祸水东引?”周明远立刻会意。

“让他们狗咬狗,给我们争取时间。”肖玉卿冷静地分析,“中统得了这份材料,必然如获至宝,会牵扯军统一部分精力。另外,”他看向苏景行,“景行,你以我的名义,主动向侍从室提交一份报告,内容是‘自查点验组内部文书流程,未发现违规操作’,态度要端正,姿态要放低。”

以退为进,主动示弱,有时候反而是最好的掩护。

“是!”两人齐声应道,立刻分头行动。

肖玉卿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窗外的光透过玻璃,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能感觉到,那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拢,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肺部熟悉的憋闷感再次袭来,他强忍着没有咳嗽,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在胸腔里打了个转,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他伸手入怀,紧紧握住那块怀表。冰凉的金属外壳,此刻却仿佛蕴含着唯一的热源。云净……我这边,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你……一定要平安。

接下来的几,点验组表面一切如常,但暗地里的波涛愈发汹涌。军统的调查并未因中统的搅局而停止,反而更加隐秘和深入。肖玉卿能感觉到,自己办公室周围的“眼睛”多了起来,甚至连苏景行和周明远的出行,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监视。

与此同时,北方的战火愈演愈烈。**依靠装备和兵力优势,向各解放区发动了全面进攻。延安的兵工厂,压力达到了顶点。

罗云净已经记不清自己连续工作了多久。车间的炉火映照着他深陷的眼窝和干裂的嘴唇。简化版“飞雷”的制作手册已下发到各根据地,但前线对于制式武器,尤其是“四三式”火箭筒和炮弹的需求,如同无底洞一般。

“云卿同志!第三车间报告,用于火箭弹尾翼的薄钢板库存告急!最多还能维持两生产!”一名车间主任跑来汇报,脸上满是焦灼。

罗云净看着手中刚刚测试失败、炸膛原因尚未查明的火箭弹残骸,太阳穴突突直跳。原材料短缺,工艺不稳定,技术难题层出不穷……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

“先用替代方案,加厚普通铁皮,重新计算弹道参数!”他沙哑着嗓子下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另外,组织技术组,跟我去材料库,把所有能找到的边角料都翻出来,试验新的热处理方案!”

他没有时间沮丧,更没有时间休息。他必须像一颗永不松动的螺丝,牢牢钉在这个岗位上。每当疲惫到极点,想要放弃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那封只有八个字的短笺——“**已至,各自珍重”。玉卿在更危险的环境里坚持,他有什么理由倒下?

这深夜,罗云净正在窑洞里对着图纸苦苦思索击发机构的改进方案,阿旺默默地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草药放在他手边。

“云卿,”阿旺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刚收到社会部转来的绝密情报,渝州方面,军统对肖组长的调查升级了。他们……似乎掌握了一些不利于他的间接证据。”

罗云净手中的铅笔“啪”一声折断。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阿旺,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惊惶:“什么证据?”

“具体内容不详,但情报来源可靠,判断风险极高。”阿旺沉声道,“‘家里’已经启动紧急预案,正在评估是否需要强行安排他撤离。”

撤离?罗云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在军统严密监控下强行撤离,成功率能有多少?一旦失败……他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比陕北冬夜的寒风更加刺骨。他下意识地攥紧胸前的铜钱,那熟悉的温热此刻却无法带给他丝毫安慰,反而像是烙铁一样烫着他的掌心。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的窑洞里来回踱步,呼吸急促。他不能失去玉卿,绝对不能!九死一生的“死遁”让他们分离,难道这一次,竟是永别?

“阿旺!”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帮我……帮我联系‘家里’!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必要的时候……必要的时候,我可以……”

他可以什么?他远在延安,除了这身技术和满腔焦虑,他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力感几乎让他崩溃。

阿旺上前一步,用力按住他的肩膀,目光坚定:“云卿,冷静!肖组长历经大风大浪,他一定有他的办法!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他,相信组织!你在这里倒下,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罗云净看着阿旺坚定的眼神,狂跳的心慢慢平复了一些。是啊,他不能乱。玉卿还在战斗,他必须在这里,造出更多、更好的武器,用战场的胜利,来分担玉卿在敌后的压力。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坐回桌前,拿起一支新铅笔。只是那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你得对。”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却重新变得坚定,“我们不能乱。”

他低下头,再次投入到无尽的技术难题中,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和恐惧,都熔炼进这冰冷的钢铁里。

渝州,肖玉卿的处境确实已如履薄冰。

军统的调查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们找到帘初为罗云净办理“西北工矿特派组”手续时,经手的一名底层官员。严刑拷打之下,那名官员熬不住,含糊地指认,当时肖玉卿似乎“格外关注”此事,并且与资委会的陈兆谦主任有过“密切沟通”。

这虽非直接证据,却足以让戴笠兴奋不已。肖玉卿与“已死”的罗云净关系匪浅,而罗云净的妻子林慕婉又在为“那边”运输物资,这条线索几乎可以坐实肖玉卿“通共”的嫌疑。

“组长,侍从室下达指令,要求您即日起暂停点验组一切工作,‘配合’军统的调查。”苏景行带来这个最终命令时,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绝望。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肖玉卿平静地听完,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解脱的神情。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笔挺的呢军装,动作一丝不苟。

“知道了。”他只了这三个字。

他看了一眼这间熟悉的办公室,看了看满脸悲愤的苏景行和周明远,目光最后落在窗外那片被高墙分割的空。

“我走之后,点验组事务,由景行暂代。一切按规章办事,勿授人以柄。”他交代着,语气如同平日布置工作一般冷静。

“组长!”周明远忍不住上前一步。

肖玉卿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他深深看了两位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言,有关切,有托付,更有不容置疑的警告。

“保重。”

完,他挺直脊背,从容不迫地向外走去。门外,两名军统的特工已经等候在那里,表情冷漠。

肖玉卿没有看他们,径直走向那辆黑色的轿车。在拉开车门的一刹那,他最后回望了一眼点验组的楼,阳光照在他苍白而平静的脸上,竟有一种殉道者般的圣洁与决绝。

他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他更知道,他守住了最重要的秘密,为北方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他所做的一切,无愧于心,无愧于信仰,更无愧于……那个在北方星空下,与他心意相通的人。

汽车发动,缓缓驶离。肖玉卿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手掌紧紧按在胸口,那里,怀表的轮廓清晰可辨。

云净,别了。愿你……得见曙光。

而在延安的窑洞里,正伏案工作的罗云净心脏骤然一阵剧痛,那枚紧贴皮肤的铜钱,在这一刻,变得冰冷刺骨。

南北两地,暗流与烽火交织。个人命运与家国前途紧密相连,在历史洪流的裹挟下,向着未知的彼岸,奋力前校归向人民的选择,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代价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