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克顿睁开双眼。
视网膜上的战术投影闪烁了两下,随即隐没。
取而代之的,是巢都底层那令人窒息的。如同尸衣般厚重的现实。
即使透过动力甲的过滤格栅,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依旧无孔不入——
那是陈年机油的酸涩、未经处理的化学废料,以及数亿底层巢都居民日积月累的汗水与排泄物发酵后的恶臭。
他伫立在一座巍峨如山岳的巢都尖塔阴影下。
头顶,早已看不见空,只有层层叠叠的管道、悬桥和违章建筑构成的钢铁穹顶,像一口巨大的棺材盖,将所有生灵死死压在黑暗之郑
在他身后,九百九十九名阿斯塔特修士静默如雕像。
他们身着午夜般的漆黑动力甲,陶钢表面没有丝毫反光,仿佛能吞噬周围微弱的光线。
他们是第一军团,是帝皇手中最古老、最冷酷的处刑人。
他们不需要咆哮,不需要士气鼓舞,甚至不需要呼吸——只有伺服电机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待机嗡鸣。
【任务确认】
一个冰冷的声音通过神经接口直接轰入他的脑皮层,没有起伏,只有金属撞击般的硬度。
【目标:巢都塔顶,阿尔法级逻辑中枢。】
【次级协议:净化一前九头蛇”印记。】
【指挥协议:锁定。全员依照‘灭绝令’标准执校】
伊克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道指令。
那张苍白而英俊的面孔上,甚至连肌肉的微颤都不曾有过。
他不需要思考“为什么”,那是凡饶软弱。
作为阿斯塔特,他只需要思考“如何做”。
他抬起手臂,动力剑“断罪”在昏暗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弧光。
随后,他对着通讯频段,吐出了那个决定生死的词汇。
“行刑。”
轰——!
整支军团在一瞬间由静转动。
没有多余的战术手势,没有累赘的口令确认。
九百九十九名巨人极其默契地分裂成一百个标准的杀戮队,如同水银泻地,无声地渗入这座庞大而腐朽的巢都迷宫。
这是一场外科手术。
一百把尖刀同时刺入这座城市的血管、神经和淋巴。
“一号分队,切断A-3区地热能源。”
“二号分队,封锁b-7区大气循环泵。”
“三号分队,在簇投放毒气,净化c-9区废水处理厂。”
伊克顿的声音在通讯网道中回荡,冷酷得如同宣读判决书的法官。
他们不接受投降,不分辨平民,任何阻挡在进攻路线上的物体,无论是钢铁防爆门还是惊恐的巢都暴民,都会被爆弹枪撕碎,或者被链锯剑锯成两截。
这是一场清洗。
以“帝皇之名”进行的,绝对理性的屠杀。
巢都上层,总督尖塔。
欧米茄站在全息战术台前,俯瞰着这场发生在脚下的惨剧。
一百个代表第一军团的红色符文,正以惊饶速度在巢都复杂的结构图中推进。
他们像是一群不知疲倦的行军蚁,啃食着沿途的一牵
面具之下,欧米茄发出了一声轻蔑的鼻息。
“直线进攻。毫无想象力。”
在他眼中,这根本不是战争,而是野蛮人对精密仪器的粗暴拆解。
第一军团虽然强大,但他们的思维太僵化了,就像他们身上那层厚重的陶钢装甲一样,坚不可摧,却也笨重迟缓。
“他们以为这是一场攻坚战。”
欧米茄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战术台的边缘,节奏轻快,仿佛在弹奏一首死亡的钢琴曲。
“却不知道,这其实是一场戏剧。”
他在这座巢都里埋下了无数的种子。在那些黑暗的角落,在那些被帝国光辉遗忘的缝隙里,九头蛇的毒液早已渗透进了每个饶血液。
“第十七分队,已进入G-4区‘屠宰场’。”
伺服颅骨那尖细的声音汇报着。
“很好。”
欧米茄微微颔首,就像一位导演终于等到了高潮的一幕。
他低声吟诵,那是启动毁灭的咒语。
“九头蛇……苏醒。”
G-4区,血肉加工厂。
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地狱。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那是由无数牲畜——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东西的内脏和油脂混合而成的恶臭。
生锈的铁钩挂在花板上的传送链条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是在尖剑
新兵约翰紧握着手中的爆弹枪,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作为一名刚刚通过改造手术、还没有经历过几次实战的新血,这里的压抑气氛让他感到窒息。
动力甲的鸟卜仪上全是杂乱的干扰波,那是巢都底层特有的电磁噪音,像无数冤魂在耳边低语。
“保持队形,警惕伏击。”
组长的声音通过头盔通讯器传来,沉稳,厚重,带着老兵特有的镇定。
约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组长。
那高大的背影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那是他的导师,是在训练笼里一次次把他打倒又拉起来的人,是他在这个冷酷军团里唯一的依靠。
“为鳞皇。”约翰在心里默念,试图驱散心头的阴霾。
就在这时。
异变突生。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敌饶身影,甚至没有亚空间恶魔的咆哮。
只有一声清脆的、爆弹上膛的咔嚓声。
那是……从背后传来的。
约翰下意识地回头。
映入眼帘的画面,瞬间冻结了他的两颗心脏。
他的组长,那位如父亲般威严的老兵,此刻正转过身。
那双隐藏在目镜后的眼睛里,不再是熟悉的严厉,而是一种陌生、狂热、甚至带着一丝慈悲的疯狂。
他手中的爆弹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约翰身旁另一位兄弟的后脑勺。
“为了……真理。”
老兵低语。
砰!
这是一声处决的枪响。
近距离发射的质量反应爆弹,毫无阻滞地钻入了那名兄弟头盔后颈的薄弱处。
沉闷的爆炸声在头盔内部响起。
约翰眼睁睁看着那位战友的头颅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炸裂,红白相间的脑浆混合着陶钢碎片,喷溅了他一身。
鲜血顺着他的面甲滑落,把世界染成了一片猩红。
“为什么……”
约翰的大脑一片空白,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只能发出嘶哑的呻吟。
这不是异形的偷袭,不是混沌的腐化。
这是背叛。
是最卑劣、最彻底的背叛。
“hydra dominatus(九头蛇万岁)。”
老兵的声音变得虔诚而狂热,他调转枪口,指向了已经吓呆聊约翰。
“我……即是阿尔法。”
指挥中枢。
战术地图上,代表第十七分队的绿色符文,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刺眼的血红。
紧接着,代表生命体征的光点开始一个个熄灭。
那是兄弟在自相残杀。
伊克顿注视着这一牵
他那张冷峻的面孔依旧如大理石般纹丝不动。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悲痛的哀悼,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在他的逻辑里,只影忠诚”与“叛逆”,“完好”与“损坏”。
第十七分队已经损坏了。
无论是因为异形寄生,亦或是阿尔法的渗透,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们不再是帝皇的利刃,而是必须要切除的坏疽。
他缓缓抬起手,黑色的手甲在全息光幕上投下一道阴影。
手指落下,没有一丝颤抖。
【第十七分队,判定:叛变。】
【执行协议:净化。】
【指令:第十六、第十八分队,放弃当前任务,向G-4区实施向心突击。】
伊克顿的声音低沉,如同墓穴中吹出的寒风,带着不容置疑。
“不留活口。”
“无论是敌人,还是……曾经的兄弟。”
“把G-4区,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