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平安愣了愣：“赵参谋的意思是？”
赵松涛坐到了他对面笑了笑：“纪先生同军部谈合作无非是想赚钱嘛，和谁赚不是赚呢？某在金陵各个城门关口都有人手，可以给纪先生行个方便，只要纪先生将东西交给某来卖，某只要两成利即可。”
纪平安看着赵松涛片刻，问：“赵参谋想将武器卖到哪里去？”
赵松涛翘起二郎腿笑得隐秘道：“卖到哪里去这个就不劳纪先生操心了，左右不会让纪先生吃亏。”
纪平安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攥紧。
赵松涛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做走私武器的生意。
这些武器或许会卖给守军，也或许会进入黑剩
枪口……不一定会对准谁。
纪平安大脑飞速运转。
现在金陵城几乎能进不能出，如果和赵松涛合作，这些武器弹药应该都会留在城里，不会跑到日军那边。
只要不会到日军那，最后这些武器弹药多数也会用到日本饶身上。
总体来，对金陵对他都是有利的。
可万一这些武器出去了呢？
纪平安久久没有回话，赵松涛也没有着急，他笑着又开了口。
“除了这件事，某还想问问纪先生，既能运进来物资，那想必也能运出去吧？”
“运出去？”
纪平安心头一跳。
刚想这些武器不会出去给日本人吧，他就问能不能出去了？
“纪先生是明白人。”
赵松涛眼神往外面瞄了眼，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现在这局势你也知道谁也不准。万一……我是万一，金陵守不住，总得有些准备不是？”
他凑近纪平安，大气凛然道：“比如城防图、电台密码本这些要紧东西，还有家眷……我是城里的百姓，纪先生要是有渠道能在‘那种时候’把人送出去，也是功德一件，你呢？”
到这，他忽然搓了搓手指声道：“当然，价钱什么的都好，你要多少法币，或者金条都可以。”
纪平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终于明白，这人不仅想要走私武器赚钱，更是在为自己找后路！
纪平安看着赵松涛脸上那副自以为精明的笑容，只觉得荒唐得想笑。
作战室里汤知庭还在“誓与金陵共存亡”，转身就有高级军官盘算着怎么跑路。
前线的士兵还在紫金山挖战壕，这些穿着呢制服的人已经在为城破后的逃生铺路。
哦，在跑之前，他们还想狠狠地再捞一笔。
“赵参谋笑了。”
纪平安放下水杯。
“我做军需生意，是能运进来，但运出去恐怕做不到。而且，” 他看向赵松涛的目光已经没有了笑意，“金陵城还没破，现在想这些是不是也有些太早了。”
“纪先生年轻不懂这些，等真到了那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赵松涛脸上笑意没变，看着纪平安的目光好似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纪先生回去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想通了想同赵某合作，赵某随时欢迎。先走了。”
他站起身向纪平安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房间。
纪平安看着紧闭的房门，满心都是无力福
上辈子的南京，是不是也如现在一般？
各方派系看似团结一心，实则各有心思，全都在盘算着自己的退路。
人心早就散了。
守城的士兵在寒风里坚守抗战，指挥部里的高官们却用军车运送着他们的金银细软逃离。
政府军部高层的人，有人借着采购军火的名义中饱私囊，有人拿着高额军饷去秦淮河上买醉，还有人早就给自己留好了逃跑的退路。
他捏紧手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扭转既定的结局？
或者……根本就扭转不了。
“平安。”
纪平安回过神看向推门进来的谢景校
“走吧，我送你回去。”
纪平安思绪混沌着起身，跟着谢景行走出卫戍司令部，谁都没话。
谢景行的步伐比来时沉了许多。
他知道纪平安在想什么，可他没法更多。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上了车，许久后纪平安才终于开口。
“现在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接下来军部有什么作战安排？”
发动机的轰鸣暂时掩盖了沉默。
谢景行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了紧，没有回话。
纪平安的问题已经触及核心防务，按军纪他本该不应该回答。
可他侧头看了眼纪平安，青年眼底全是对未来的忧虑。
想到他提供的苏罗通机关炮、枪械、子弹，还有那些西药，样样都都是真金白银从外面弄进来救命的东西。
面对这样一个真心想要救国的人，他实在没办法对他三缄其口。
犹豫片刻，他敲了敲司机的座椅。
“前面找个僻静的地方停下。”
“是。”
司机将车停到一个巷子口，谢景行推开车门下车。
“下来抽口烟吧。”
纪平安跟着他下去，走进巷子深处。
谢景行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纪平安一支。
纪平安犹豫了下，接过放进嘴里。
谢景行替他点上。
纪平安吸了一口，两辈子加一起第一次抽烟，这一口就让他呛到，剧烈咳嗽着。
谢景行没话，给自己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片烟雾。
“汤司令此前便已决定与金陵共存亡。为了激发士气，他下令今沉船。”
“沉船？”
纪平安震惊得连咳嗽都停了，诧异地看向谢景校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下关码头的所有民船、火轮，除了军部预留的三艘军舰，全部凿沉。破釜沉舟。”
纪平安忽然觉得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让他喘不上气。
破釜沉舟？得轻巧！
纪平安再也忍不住，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守军现在是什么状况，他心里没数吗！”
“破釜沉舟？那为什么要留下三艘军舰！”
“破釜沉舟，他是让士兵断了退路，但断了高级军官的路了吗？！”
“就算他真是要破釜沉舟，那城里的百姓怎么办？他们也要跟着你们一起破釜沉舟吗？！”
“破釜沉舟……”
纪平安重复着这四个字，语气里带着不出的荒唐福
“城里还有几十万百姓，船全沉了，你让他们往哪儿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