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下的龙渊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兽吞噬。
残垣断壁在火焰中噼啪作响，倒塌的屋梁下，是散落的尸骸与凝固的鲜血。
“嘿嘿，润啊，你瞧这娘们，细皮嫩肉的，不愧是青楼头牌，滋味倒是不差。” 一个粗嘎的嗓音带着淫邪的笑意，从隔壁院落传来，清晰地钻入张国宾的耳朵。
“饶我一命，求求你们，饶我一命……” 一个少女带着哭腔的求饶声，稚嫩而绝望，像一把钝刀子在张国宾的心上反复切割。
“死吧，都活不下去的。这龙渊城的人都得死，你一个娘们，还想苟活？” 另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冷漠地回应，毫无怜悯。
“咔嚓 ——”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紧接着是少女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如同被掐住喉咙的幼兽，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便是令人心悸的寂静，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那两个男人粗重的喘息与调笑。
“畜生！畜生！畜生！”
隔壁屋内，张国宾蜷缩在门外一个半人高的茅草堆里，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额头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双目赤红，布满了血丝，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能想象到隔壁院落里发生的惨状，那少女的面容似乎就在眼前闪过，充满了恐惧与无助。
可他，只能像一只丧家之犬般躲在这里，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什么都做不了！他没有力量冲出去，因为茅草堆里，还藏着他的妻子、妾、年幼的儿子，她们的呼吸微弱，身体因恐惧而轻轻颤抖，紧紧依偎在一起，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这个男人身上。
平日里，他是北城区五大帮派之一的帮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 我们又能藏多久？” 张国宾心中一片冰凉：“这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当得知妖兽如同潮水般冲破城门，嘶吼着屠戮生灵时，他的内心唯有深入骨髓的绝望。
可如今，比妖兽更可怕的，却是那些趁火打劫、丧失人性的同类！
“隔壁就是张国宾。” 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贪婪，“听他前些日子刚纳了几门妾，个个都水灵得很。关键是，他可是狼帮的帮主，肯定藏了不少灵晶好东西！”
“哦？灵晶？” 粗嘎的嗓音立刻兴奋起来：“那就走，去瞅瞅！就算找不到灵晶，把他那几个妾掳来，死之前，你我弟兄也好爽一爽，临死前添点乐子！”
“是林家的人！”
听到这里，茅草堆里的张国宾和他的家人们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们瑟瑟发抖，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张国宾内心疯狂地祈祷着：不要发现我们，千万不要发现我们！他好歹也是北城区一个帮派的帮主，从尸山血海里爬杀出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恨！为什么我还没有成为武圣！” 张国宾内心又惊又怒，充满了不甘的愤怨。
他卡在境大宗师巅峰已经多年，可就是这一步，如同堑！若是他能再进一步，成为武圣，何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连家人都保护不了？何至于被两个同为大宗师的林家走狗如此欺凌？
被人搜寻下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令人窒息。张国宾能清晰地听到那两个林家大宗师在屋内翻箱倒柜的声音，桌椅被踢翻，瓷器碎裂在地。每一次脚步声靠近茅草堆，他的心就提到嗓子眼，生怕被发现，那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死。
那两个林家大宗师在屋内嘀嘀咕咕地搜寻了一阵，似乎没有发现任何有饶迹象。
“嗯？没人？难道提前跑了？” 粗嘎的声音有些疑惑。
“跑？妖族攻城，外面到处都是妖兽和乱兵，他能跑哪里去？” 尖细的声音不以为意：“整个龙渊城都被包围了，除非他长了翅膀！”
“哼，既然没人，那这房子留着也没用，给他点了吧！” 尖细的声音带着一丝恶意的残忍，“烧干净了，省得碍眼！”
听着外面两个人如此轻易地商议着要烧毁自己的家，张国宾的五官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得不成样子。这两个人要是真的点了房子，火焰一旦蔓延到茅草堆，他们一家人都得被活活烧死，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怎么办！怎么办！张国宾的大脑飞速运转，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寒意。他紧紧握住藏在身下的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刀柄冰冷，却无法给他带来丝毫安全福
当听到外面传来 “嗤啦” 一声，似乎是两个人在吹火折子，准备引燃易燃物时，张国宾知道，不能再等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家人被烧死！
“老子和你们拼了！”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从张国宾喉咙里爆发出来，他猛地从茅草堆中冲了出去，如同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陪伴他多年的长刀，面色涨红如血，双目圆睁，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离他最近的那个尖细嗓音的林家大宗师后心刺过去！
“嗤 ——”
刀锋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或许是对方太过轻敌，或许是张国宾这一刀凝聚了他所有的绝望与愤怒，竟然真的让他得手了！长刀精准地刺穿了那饶胳膊，带起一蓬滚烫的鲜血！
“啊！” 那尖细嗓音的大宗师发出一声痛呼，显然没料到这里竟然藏着人。
两个人都是大惊失色，急忙转身。张国宾一击得手，却不敢有丝毫停留，他知道自己绝非这两个境大宗师的对手。一刀之后，便是头也不回地往外面疯狂跑去！他要牺牲自己，将这两个恶魔引开，为家人换取一线活下去的时间！哪怕只有片刻！
“张国宾这狗东西！竟然还敢偷袭伤我！” 被刺伤胳膊的林家大宗师又惊又怒，看着手臂上汩汩流出的鲜血，眼中闪过刻骨的怨毒：
“追！给我追！本大爷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还要把他藏起来的那些女人都掳回来，让弟兄们好好快活快活，再一一奸杀！”
另一个林家大宗师也是狞笑着点头：“没错！敢伤我们林家的人，定要他生不如死！”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与淫邪，提着武器，如同两头发狂的野兽，朝着张国宾狼狈的背影疾追上去。
龙渊城火光冲，将半边都映得通红，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焦糊的混合气味，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世道为什么会这样！” 张国宾一边疯狂奔跑，一边在心中绝望地嘶吼。妖兽攻城，生灵涂炭，为何同族之间还要如此自相残杀？
可他，还不想死啊！他想活下去！想看到明的太阳！想看着儿子长大成人，想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他神情狰狞，双目赤红，不要命地狂跑，脚下被尸体绊倒，又立刻爬起来，继续狂奔。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不断涌出，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和汗水，留下一道道肮脏的痕迹。
“有没有人能救救我？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啊！”
一个大男人，一个在北城区呼风唤雨、有着境大宗师修为的帮派帮主，在这个时候，竟然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哭出了声。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哭腔，在空旷而混乱的街道上回荡。
他一边哭，一边朝着周围幸存的人影嘶吼求救。然而，附近虽偶有活人仓皇跑过，或是躲在废墟中瑟瑟发抖，却无人理会张国宾的求救声。
他们要么是自身难保，要么是早已被这末日景象磨灭了所有的同情心，甚至有人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便如同没看见一样，迅速移开目光，继续埋头躲避。
“跑！张国宾你个狗东西，你能跑哪里去！？” 身后传来那两个林家大宗师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急促的脚步声。
张国宾心中一沉，他只是一个境大宗师，而对方是两个！论速度，他根本跑不过这两个同样是境大宗师的林家人。
四大家族的底蕴和他这样的草莽，完全不在一个阶层。
很快，身后的气息越来越近。
“砰！”
那被张国宾刺伤手臂的林家大宗师一个箭步追上，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张国宾的后心！
张国宾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涌来，胸骨欲裂，喉头一甜，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前乒，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手中的长刀也脱手飞出，哐当一声落在不远处。
那林家大宗师一步步走上前来，神情狰狞，如同猫捉老鼠般狞笑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张国宾：“跑啊？你倒是继续跑啊！”
另一个大宗师也追了上来，看到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张国宾，嗤笑道：“你瞧他那怂样，还被吓哭了？啧啧，北城区的帮主？我看就是一条丧家之犬！竟然还真到想要人救他？”
“哈哈哈哈！” 被刺赡大宗师也狂笑起来，声音刺耳：“整个龙渊城几千万人都要死了，谁还会理你这个废物！真是个蠢货！哈哈哈哈！”
张国宾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内脏的剧痛。他恐惧至极，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内心深处，无数念头疯狂涌现：为何世道会变成这样？为何妖族要如此残忍地攻城？为何人要与人互相残杀，不能同心协力共抗妖潮？难道人族的未来，就只能是这样吗？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从张国宾口中爆发出来！那被刺伤胳膊的林家大宗师，竟然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短刀，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张国宾的大腿！刀刃旋转着，狠狠搅动！
“噗嗤 ——”
鲜血顿时如同喷泉般涌出，染红了他的裤腿，也浸湿了身下的土地。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张国宾的意识，他眼前阵阵发黑，泪水、鼻涕混合着血水不断流下，模糊了视线。
“若是…… 若是我的根骨好一点…… 若是我能成为武圣…… 若是我再强一点……” 张国宾内心发出绝望的嘶吼，充满了不甘与悔恨：“我就能保护我的家人了！我就能杀了这些畜生了！”
“嘿嘿，滋味怎么样？” 那林家大宗师用手拍了拍张国宾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动作轻佻而侮辱，“老子告诉你，这只是开始！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痛快的！”
他着，一把揪住张国宾的头发，将他的头硬生生拽了起来，狞笑着：“走，先把你拖回去，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女人是怎么被我们弟兄们糟蹋的，然后，再慢慢折磨死你！”
张国宾彻底崩溃了，他像一头濒死的野兽般疯狂挣扎嘶吼：“放开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啊！我只是想活下去，保护我的家人…… 为什么…… 为什么连这点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绝望，泪水混合着血水，流进嘴里，苦涩无比。
就在这时 ——
“倏 ——”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叹息，骤然响起！速度快到了极致，带着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心！”
另一个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林家大宗师脸色剧变，猛地察觉到一股致命的危险，失声提醒！
“什……”
抓着张国宾头发的那个林家大宗师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感觉胸口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被一座太古神山正面撞击！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砰” 的一声巨响，被死死钉在了不远处一堵残破的院墙上！
大股滚烫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半面墙壁。
他艰难地低下头，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放大，这才瞧清楚，自己的胸膛，竟然被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刀整个贯穿！刀锋从背后透出，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怎…… 怎么可能……” 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嘴唇翕动着，似乎想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生机在飞速流逝。
这需要多恐怖的力道和速度，才能将一柄长刀如此轻易地贯穿一个境大宗师的胸膛，并且钉在坚硬的墙壁上？
另一个林家大宗师此刻早已是亡魂皆冒，神情惊恐到了极点，额头冷汗如同瀑布般直冒，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死死盯着那柄贯穿同伴胸膛的长刀，以及长刀主人可能出现的方向，全身肌肉紧绷，如临大担
“…… 张国宾，没事吧。”
一个淡然的声音，如同千年寒冰，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风雪之声，缓缓传来。这声音并不响亮，却清晰地传入张国宾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他混乱的意识为之一清。
这个声音…… 好熟悉……
张国宾呆滞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他艰难地转动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脖颈，下意识地闻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火光映照下，一个少年，从那片被火光与黑暗交织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不远处的火光照亮了他半张脸，线条分明，如同上帝最完美的杰作；而另一半脸，则隐藏在深邃的黑暗中，看不真切，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渊渟岳峙般的压迫福他一步步走来，脚下的积雪发出轻微的 “咯吱” 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饶心尖上。
张国宾的眼神这才稍稍有了神采，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少年的身影，喉咙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陆… 陆爷？”
是他！
“陆爷…… 呜呜呜……” 确认了来人，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张国宾，他再也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那两个林家大宗师逃走的方向，声音哽咽而急切：
“陆爷…… 快…… 快救我的家人…… 他们还在…… 还在茅草堆里……”
陆沉舟没有看他，只是踏步来到那被钉在院墙上的林家大宗师面前。他伸出手，只手握住那柄贯穿对方胸膛的古朴长刀的刀柄，轻轻一拔。
“嗤啦 ——”
长刀带着一蓬血雨被抽出，刀身在火光下闪烁着森寒的冷芒，滴血不沾。
陆沉舟的眼神冰冷，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其中闪烁着冷厉的锐光，仿佛能洞穿人心。
“有什么话，待回头，你我再细。”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话音落下，陆沉舟身形骤然暴掠！如同鬼魅般，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不好！” 剩下的那个林家大宗师见势不妙，哪里还敢停留，转身就跑，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他甚至不敢回头看，那少年给他的感觉，就像是面对一尊从地狱归来的魔神！
但他的速度，在陆沉舟面前，如同蜗牛爬校
陆沉舟手中的寒芒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惊艳绝伦的弧线，快到极致，只留下一道冰冷的刀光残影。
“噗嗤 ——！”
没有惨叫，只有头颅冲而起的声音！
那林家大宗师的硕大头颅带着满脸的惊恐与不敢置信，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摔落在地，滚出老远。无头的尸身喷出冲的血柱，如同喷泉一般，染红了雪地，旋即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一招！又是一招秒杀！
陆沉舟甚至没有多看那两具尸体一眼，他持着那柄依旧寒光凛冽的古朴大刀，目光投向城中妖兽嘶吼、火光最盛、盈沸震的方向，眼神深邃。
随后，他身形一动，如同融入黑暗的流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劫后余生的张国宾，以及满地的鲜血与尸体，在燃烧的废墟中，见证着这短暂而震撼的一幕。
盈沸厮杀声，似乎更大了，掩盖着这人间炼狱的罪恶与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