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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下轻微的、来自手臂内部的“蠕动”,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江诗韵紧绷的神经。不是疼痛,不是麻木,而是一种活物寄居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触福她猛地低头,死死盯着那半条苍白僵硬的手臂,皮肤下的青黑色似乎更深了,仿佛有细微的阴影在其中流动。

接纳它?

老鬼的话语如同诅咒,在她脑中盘旋。拥抱这侵蚀她肢体的黑暗,换取窥探真相、甚至扭转局面的力量?这念头本身就带着令人战栗的诱惑。她想起范建国可能蒙受的冤屈,想起老邢生死未卜,想起范俊武那空洞的眼神和被“扯碎”的结局,想起可能波及整个南城的灾难……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不甘的炽热情绪,在她胸腔里冲撞。

通道外,“沙沙”声与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岩壁在轻微震动,灰尘簌簌落下。没有时间了。

林皓焦急地看着她,嘴唇翕动,似乎想劝她选择更安全的路径,但触及她眼中那决绝的光芒,话又咽了回去。

工程师沉默地擦拭着手中一个不知名的零件,仿佛置身事外,又仿佛在等待她的决定。

老鬼则静静地站在祭坛边,那双清澈的眼睛如同古井,映照着蓝绿色的篝火,深不见底。

江诗韵深吸一口气,那带着腐朽香料和尘埃味道的空气刺痛了她的肺部。她抬起头,看向老鬼,声音因为虚弱和紧张而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我选……第二条路。”

话语出口的瞬间,她感到怀中的铁盒(K-07)猛地悸动了一下,裂口处那粘稠的黑暗如同获得许可般,再次变得活跃起来。而她手臂内部那细微的蠕动感,也骤然变得清晰、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被侵蚀的血肉与骨骼中,苏醒,扎根!

老鬼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微微颔首。“过程会……很痛苦。你的意识必须足够坚韧,否则会被‘蚀’携带的无数死亡执念冲垮,成为一具空壳,或者……更糟,一个由无数痛苦碎片拼凑而成的怪物。”

他走到江诗韵面前,枯瘦的手指隔空点向她怀里的铁盒,又指向她的手臂。“我会引导‘寂灭之火’暂时压制K-07大部分的活性,让它的同化过程变得相对温和。同时,利用祭坛残留的古老仪式力量,帮你构筑一道临时的‘心防’。但最终,能否守住自我,将其化为己用,看你自己的意志。”

完,他不再多言,示意江诗韵走到祭坛中央那暗红色的区域。

江诗韵依言而行,每走一步,都感觉手臂内的蠕动感更加明显,甚至带来一种轻微的、仿佛骨骼被重新塑造的酸胀福她将裂开的铁盒放在祭坛中心,自己则盘膝坐在旁边。

老鬼开始围绕祭坛缓慢行走,口中吟诵起一种古老而晦涩的音节,那声音不高,却仿佛与整个洞穴产生了共鸣,岩壁上的幽绿磷光随之明灭不定。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由黑色骨头雕成的铃铛,轻轻摇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一种无形的、令人心神凝定的波动扩散开来。

工程师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手中握着一个类似能量探测仪的简陋装置,上面的指针疯狂摆动。

林皓则徒洞穴边缘,双拳紧握,满脸担忧。

随着老鬼的吟诵和摇铃,祭坛上那些干涸的暗红色污渍,仿佛活了过来般,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同样暗红的光晕。一股沉重、古老、带着血腥与牺牲气息的力量,缓缓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老鬼指向那堆蓝绿色的“寂灭之火”。火焰猛地窜高,分出一缕,如同有生命的灵蛇,蜿蜒游向祭坛上的铁盒,将其缓缓包裹。铁盒剧烈震颤,裂口处流淌的黑暗在接触到这冰冷火焰的瞬间,发出了细微的、仿佛被冻结的“滋滋”声,活跃度明显下降。

“就是现在!”老鬼低喝一声,手指猛地指向江诗韵!

刹那间,江诗韵感到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气息,顺着她的灵盖灌入!这是“寂灭之火”的力量,它在她的意识外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不断波动的“冰壳”,暂时隔绝了外界大部分杂音。

然而,这层保护刚刚形成,来自她手臂内部的冲击,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了!

不再是细微的蠕动,而是无数尖锐的、冰冷的“针刺副,从手臂内部狠狠扎向她的神经!紧接着,是海啸般的信息洪流!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碎片,而是无比清晰、无比强烈的“体验”!

她“看”到——冰冷的河水疯狂倒灌进黑暗的施工基坑,钢筋如同扭曲的巨蟒般抽打下来,一个戴着安全帽的男人(是范建国!)在浑浊的水中徒劳地挣扎,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与绝望,嘴巴张开,似乎在呐喊某个名字……然后,黑暗吞噬了一牵

她“听”到——深夜办公室里,压低的、充满威胁的对话:“……他不肯签字……必须处理掉……制造意外……”另一个声音犹豫着:“可是范工他……” “没有可是!别忘了你一家老!”

她“副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被背叛的痛楚,一种对某种未竟事业的巨大遗憾,一种对某个模糊身影(是雅吗?)的深沉眷恋……这些属于范建国的强烈情感,混杂着无数其他枉死者的恐惧、怨恨、不甘,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之上!

“呃啊啊啊——!”

江诗韵再也无法忍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几乎要从祭坛上翻滚下去。那层“冰壳”在心防的剧烈冲击下,出现了无数裂痕!冰冷的“蚀”的力量,开始顺着这些裂痕,与她自身的意识、记忆、情感疯狂地交织、渗透!

她的左眼,瞳孔的边缘,开始弥漫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铁盒裂口中那般粘稠的黑暗。

“守住心神!记住你是谁!”老鬼的厉喝如同惊雷,在她即将崩溃的意识中炸响。

我是谁?

我是江诗韵……

我是那个在舞蹈排练厅里挥汗如雨的江诗韵……

我是那个在晨曦初遇时,对着莽撞的范俊武冷静反驳的江诗韵……

我是那个……想要查明真相,想要守护重要之饶江诗韵!

一股源自她自身生命历程的、坚韧的“清”与“韧”,如同磐石,在疯狂的信息洪流中死死挺立!她开始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尝试着,去“梳理”那些涌入的死亡记忆,去“分辨”那些混杂的情感!

她“看”清了威胁范建国的那两个声音中,其中一个手腕上有一块造型独特的、带着疤痕的金表!

她“感受”到范建国遗憾的核心,似乎与一份被藏起来的、关于工程基础数据的真实报告有关!

她甚至,从那无数混乱的“回声”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属于范俊武的、狂暴而痛苦的精神波动!他还没完全消失!他的某一部分,似乎被困在了某个“回声”汇聚的节点!

这个发现,如同强心剂,让她几乎涣散的意志重新凝聚!

她开始主动引导那冰冷的“蚀”的力量,不再是抗拒,而是尝试着将其融入自己的感知,如同在黑暗的深渊中,点亮了一盏摇曳的、却属于自己的灯!

痛苦依旧撕心裂肺,脑海中的风暴并未停歇,但她不再随波逐流。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由无数死亡瞬间构成的惊涛骇浪之上,脚下踩着的,是自己那份不甘沉寂的意志。

她缓缓地,抬起了那只被侵蚀的、苍白僵硬的手臂。

手臂的皮肤下,青黑色的阴影不再无序流动,而是开始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却带着某种规律的……印记?

老鬼的吟诵声停了下来,他看着祭坛中央那个浑身被冷汗浸透、剧烈颤抖,却眼神锐利如刀、左眼弥漫着不详黑暗的女子,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讶。

“竟然……真的开始‘容纳’了……”

就在这时——

“轰隆!!!”

他们进来的那个通道入口,连同大块岩壁,被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外部彻底轰碎!粘稠的“影子”蚀潮如同黑色的海啸,汹涌灌入!而在那蚀潮的前端,一个由无数苍白手臂和怨恨面孔构成的、更加庞大扭曲的聚合体,发出了吞噬一切的无声咆哮!

与此同时,洞穴的另一侧,岩壁上一道隐藏的石门也轰然洞开!几名穿着与之前不同、带着暗红色纹路防护服的“守夜人”(归档员所属势力的战斗人员?),手持着散发着危险红光的奇特武器,冲了进来,为首一人目光冰冷地锁定祭坛上的江诗韵和她身旁的铁盒:

“检测到高威胁异常个体及失控‘源点’!执协…‘清扫’协议!”

前有蚀潮与恐怖聚合体,后有来历不明、敌友难分的“守夜人”。

刚刚初步稳住阵脚的江诗韵,睁开了那双一只清澈、一只弥漫黑暗的眼睛,看向了新的危机。

她的指尖,一缕比阴影更深的黑暗,如同活物般,悄然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