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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方大比第九,宿字号斗台。

[噔!]

熟悉的鼓声再次响起,颜书又回到了宿字号斗台。

值守宿字号斗台的,依旧是那位金身宗的长老,他向颜书拱了拱手,献上无声的祝愿。

颜书回礼示敬。

长老清了清嗓子,喊道:“太微道颜书,对战张溪竹,防护罩起。”

灵气防护罩渐渐封闭,隔绝斗台内外。

一蓝一青两道身影在斗台上站定,强大的气场让众人连呼吸都放轻。

没有对话,两人脸上也没有什么神情,唯有眼中对胜利的渴望。

竹戋符破空的声响,与蛊虫细碎的嗡鸣在空中对撞。

颜书指尖十二张土牢符飞射而去,一触及斗台,大地便传来沉闷的轰鸣。十二道石柱拔地而起,以巨人俯瞰之势,将蛊修困于中央。

地面破裂之处,裂缝中渗出粘稠如泥浆一般的褐色雾气——烟幕符再次席卷而来。

张溪竹暗暗心惊。

即使她已经为了这场比斗做足了准备,可真切感受到颜书的强大,她还是有些无措。

.

就在昨,她踩着夜色匆匆赶往听雨楼,想搜集一些颜书的讯息。

她知道颜书出身大宗,实力又强劲,可她不想输,她不想止步。

一开始,听雨楼的掌柜满脸笑意,却言辞拒绝。

他表明不会售卖有关颜书仙长的任何讯息,还请另寻他处。

但后来不知为何,她走出了快有三里地,掌柜的追上她,满怀笑意递上一本竹简,“姑娘,留步...。”

她打开一看,是颜书在九方大比使用过的所有符咒介绍。

张溪竹将信将疑。

听雨楼售卖下讯息,她从没听过他们不卖谁的消息。偏偏对颜书特殊,这份竹简真假还未可知。

她独身一人闯荡多年,什么样的事情没有遇见过,想用这种手段对付她,未免也太看她张溪竹。

可她越看越诧异:绕火符,三生火势不俗;仲雷符,取仲夏雷电之力;土牢符,土地力量变化多样,压迫感十足...

虽大多只有短短两句介绍,但其提起的符咒,好像确实是颜书的惯用招数。

张溪竹心怀疑虑,但她还是仔仔细细、通宵潜心研究这本竹简,她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继续向上走的机会。

“烟幕符。”她喃喃道。

得益于竹简,她一眼辨认出了,如今萦绕在石柱内的烟雾是什么。

她并不意外颜书会用烟幕符。

她是蛊修,颜书的符咒里,能与她有些关联的便只有烟幕符了。

张溪竹透过石柱的缝隙看向符修。

在你的最强处,以绝对的强悍胜过你,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这样的做法是颜书的拿手好戏。

真是个自大的人。

也真是个可怕的人。

.

厚重的浓雾在颜书的引导下,伴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响,向张溪竹扑来。

张溪竹一挥衣袖,袖中飞出数百只泛着幽绿色泽的蛊虫,蛊虫成群,仿佛深潭中莫名掀起的墨绿漩危

虫类之间的啃咬,吞噬,瞬间爆发出刺鼻的臭味。

颜书抬手,并没有再使用烟幕符。

甫一试探,她便知道张溪竹是个厉害的蛊修,她没必要“以卵击石”。

土牢符失去灵力的支持,十二道石柱轰然断裂,万千碎石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斗台上弥漫着厚重的土腥味,翻滚的黄色尘土中,不见张溪竹的身影。

轰!

地面突然炸开裂缝,无数血色蜈蚣破土而出。

每一只都有人臂大,密密麻麻的节足,如同蠕动的黑毛,无数复眼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前排蜈蚣高高昂起头颅,粘稠的毒液顺着獠牙滴落,将斗台腐蚀得冒出阵阵白烟。

“呕!”

观战席上心理承受稍弱的修士,已经忍不住胃部翻涌。

颜书三张绕火符燃起火焰,将蜈蚣群烧成一片片焦黑残骸。

虫尸噼啪作响,腥甜腐臭的味道仿佛有了实质。

符修微微皱眉,向后转身退步。

张溪竹眨眼间出现在颜书身后,噬心蛊与颜书后颈擦肩而过,落在她的衣摆。

蛊修咬破指尖,甩向颜书。

蛊虫被鲜血刺激,身体爆开,带有腐蚀性的黑血四处溅射。

颜书反应极快,止停符是来不及了,撕空符带着她消失在原地,不沾分毫。

现在换颜书消失了——隐身符。

张溪竹不慌不忙,周身绿雾翻涌,源源不断的蛊虫从她身后涌出,组成几只庞大狰狞的虫兽。

一只守卫在她的身边,其余几只肆意在场内巡逻,不放过一个死角。

它们踩过的地面留下深浅不一的沟壑,走过之处,均升腾起可怖的绿色雾气。

唰!

一只虫兽察觉到动静,缓慢回头。

唰!

借风符引动风浪,汇聚成一道寒光凌冽的刀刃,直直斩下它的头颅。

头颅重重落地,破碎成万千虫,墨绿色的毒血喷洒半空,在狂风中化作腥雾。

颜书的身影只出现一瞬,但张溪竹还是锁定了她的位置。

蛊修敏锐地察觉颜书想要速战速决了,她也不再留手。

最后一搏。

张溪竹指尖渗出黑血,霎那间,空裂开蛛网般的暗纹,乌云密布。

她俯身呕出黑血,那血珠竟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像煮沸般剧烈沸腾。

斗台上的蛊虫前赴后继,飞蛾扑火般争先涌入血珠,如同献祭一样,炸开大片血雾。

猩红雾气冲而起,夹杂着甲壳碎裂又重聚的声响,将整片地染成浓稠的血色炼狱。

血雾深处,一双双血瞳次第睁开。

如熔浆般的血色复眼中,只锁定了颜书一人,流转着令人灵魂震颤的杀意。

张溪竹发丝飞扬,玉腕翻转间带起一串骨制铃铛。

她从未在人前用过它。

一声长啸,上古蛊王吞噬万蛊,重获新生。

它足有巨象大,泛着金属光泽的甲壳上渗出汩汩黑血。

口中垂下无数根粘腻的触须,张牙舞爪,猩红的复眼扫过全场,众人只觉心脏被无情的利爪攥住,寒意直直窜上心头。

血雾更加翻滚,整片地仿佛都成了它的祭台。

见她唤出底牌,颜书也不再躲藏,现出身形。

张溪竹的预料没错。

长夜如墨汁浸透斗台上空,点点亮起星辰。

漫星辰中,最亮的北斗七星如有实质,化作七条银色巨龙朝着上古蛊王呼啸而去,龙身扫过之处,被撕裂出条条银色裂纹。

咔嚓一声。

蛊王坚硬的甲壳出现一道裂痕,但星光的攻势丝毫不减。

它痛苦地咆哮着,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黑色的毒血,从裂缝中喷涌而出,血水在星光的照耀下燃起磷火,助它走向自焚之路。

颜书划过符纸边缘,又是一张星辰关,符文化作星河洪流,将血雾层层洗净。

蒸腾的雾气里传来微蛊虫的哀鸣,上古蛊王在星河的冲击下剧烈颤抖。

但张溪竹没有放弃,她手中结印。

蛊王甲壳裂缝中迸发刺目的紫光,竟想要强行吞噬星辰之力。

颜书指尖轻叩,那声响如同寒夜裂帛,清脆而尖锐。

蛊虫的嘶鸣,戛然而止。

蛊修的动作,被强行停下。

唯有这声脆响,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止停符。

张溪竹眼中染上灰暗,她总算体会到了姜献的恐惧。

身体仿佛不再属于她,体内灵气叫嚣到爆炸,却无济于事。

怎么会有人强到这种地步?

怎么会有符咒能剥夺人对自己的掌控力?

[噔!]

“太微道,颜书胜。”

止停符失效,张溪竹卸下力气。

颜书上前向她伸出手,“你很厉害,我只是占了修为的巧。”

元婴中期对上金丹后期,是她处心积虑。

张溪竹垂下眼眸,自己撑着地站起来。

眼前的人,太过笃定,好像一切都了然于心。

她视为底牌的上古蛊王,藏到最后的杀招,竟然对她没有丝毫威慑力吗?

颜书与听雨楼交往甚密,难道她早就知道。

张溪竹攥起拳头,不甘地问道,“你早就知道...”

她没有再。

怎么可能呢?

蛊王她养了快五十年,从未现世,这世上除了她,不可能会有人知道。

蛊修松开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是她技不如人,何必找什么借口。

颜书知道她想要问什么,“我不知道,蛊王很强,只是没有我强。”

见她状态还算不错,颜书转身欲走。

张溪竹犹豫再三,“那份竹简,是你嘱意的吗?”

颜书停下脚步,“不算什么大事,你略微打听也能知道。”

张溪竹指尖的血珠还在滴落:为什么?

颜书向她拱了拱手。

.

昨夜。

听雨楼的掌柜瞧着蛊修离去的背影,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楼主,颜仙长这是为什么?为何要对她和盘托出?”

竹帘被风掀起,惊得墙角铜铃叮当作响,露出待在阴影里的詹舒卿。

他微微一笑,“有些人,就算把所有招数摆在你面前,也笃定你无可奈何。”

“多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