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斌离开茶室时,背影像一张拉满的弓。林辰独坐良久,紫砂壶中的普洱已续过三巡,茶汤颜色由浓转淡。服务生要来换茶叶,他摆手制止——恰到好处的淡,正好醒神。
回到部里已是下午三点。电梯门刚开,就看见纪检组长老李等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档案袋。
“王副主任交代了。”老李压低声音,“碧螺轩的事,他承认收过好处。”
林辰接过档案袋,指尖触到纸张的厚度。他没有立即打开,而是问:“好处是多少?”
“二十万。分四次,通过他侄子的账户。”
这个数字让林辰微微蹙眉。太少了——少得不符合“新方舟”的手笔,也不值得赵宏斌这样的人物亲自下场。
“就这些?”
老李搓了搓手:“他还...茶叶是赵总推荐的。”
走廊尽头的窗户外,空堆积着铅灰色的云。一场秋雨将至。
林辰点头,拿着档案袋走进办公室。关上门,他才仔细翻阅。王副主任的供词很详细,详细得像是精心排练过的——承认了受贿,撇清了上级,把一切定格在基层腐败的层面。
太完美了。
他按下通话键:“让后勤处把近三年所有的采购档案送过来。”
等待档案的间隙,他站在地图前,目光掠过中南半岛。夜枭刚更新了情报:信翁的人在缅甸扑了个空,莉莉丝比预计的提前十二时撤离,只留下空荡荡的地下实验室。
“他们带走了什么?”
“无法确定。但实验室的能源读数异常——撤离前消耗了相当于一个型城镇的电力。”
林辰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缅甸的位置敲击。什么样的实验需要如此巨大的能量?
档案送来了,整整三箱。他亲自翻阅,一页一页,从办公用纸到车辆维修。在第二箱的中间,他发现了一个异常:去年第四季度,部里采购了一批青花瓷文具,包括笔筒、镇纸等。供应商正是碧螺轩。
而验收单上,赵宏斌的签名赫然在目。
这不是他分管的范围。
林辰拿起内线电话:“请赵副总来一趟。”
等待的时候,他取出那套青花瓷文具。笔筒釉色温润,绘着山水渔舟;镇纸是书卷造型,上面题着“清风徐来”。工艺很精致,看不出任何异常。
赵宏斌进来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林部长找我?”
林辰将验收单推过去:“这套文具,赵总记得吗?”
赵宏斌只看了一眼就点头:“记得。陶瓷协会的推荐,是支持传统文化产业。”
“很雅致。”林辰拿起镇纸,在手中掂量,“就是有点重。”
确实重——比看上去要重得多。
赵宏斌笑了笑:“景德镇的瓷器,胎体都比较厚实。”
谈话在礼貌中结束。赵宏斌离开后,林辰对着镇纸看了很久,然后叫来了技术处的张。
“检测一下这个。”
张带着镇纸离开时,窗外开始下雨。秋雨细密,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
罗蔷蔷发来消息,附了儿子睡觉的照片。家伙睡得很香,手握成拳头放在脸颊边。林辰保存了照片,回复:“今晚准时回家。”
他知道,自己必须准时回家——不仅是为了妻儿,更是要做给暗处的眼睛看。一个按时回家的官员,要么是真的顾家,要么是太过谨慎。
他希望对方认为是后者。
技术处的报告在下班前送来。镇纸内部有铅块配重——这是正常的工艺,为了增加稳定性。但铅块的纯度异常高,而且...内含一个微型信号发射器。
林辰看着报告,想起赵宏斌今在茶室敲击桌面的节奏。两短一长。
他打开电脑,调出赵宏斌的行程记录。过去六个月,他参加了七次陶瓷协会的活动,每次都会带回一件“样品”。
“检查他办公室的所有瓷器。”林辰发出指令。
雨下得更大了。他关掉办公室的灯,站在窗前看楼下车流在雨中模糊成一片光晕。这个位置能看到大院门口,也能看到对面写字楼几个始终亮着的窗口。
其中一扇窗后,或许正有人像他这样注视着这里。
手机震动,是顾凡。“冰焰”量产遇到技术瓶颈,电池隔膜的成品率始终达不到要求。
“明我去实验室。”林辰回复。
他需要换个环境,也需要让某些人知道——即便在风暴中心,他依然能分心处理技术问题。这是最好的伪装。
司机送他回西山的路上,雨刷规律地摆动。林辰在后座闭目养神,脑中却梳理着今的每个细节:赵宏斌的紧张,王副主任的供词,异常的镇纸...
这些都是线头。而现在,他需要找到那根能扯动全局的主线。
到家时,雨刚好停了。罗蔷蔷在客厅插花,新采的桂花在瓷瓶里吐着芬芳。
“儿子刚睡。”她轻声,递给他一杯温热的姜茶。
林辰接过茶杯,瓷壁传来的温度恰到好处。他忽然想起什么,走到书房取出那个可疑的镇纸,放在书架上对比——与罗蔷蔷今用的瓷瓶,釉色惊蓉相似。
“这个花瓶是哪来的?”
“上个月陶瓷协会送的,是贺喜生子。”
林辰看着妻子插花的侧影,窗外的路灯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而那个花瓶,正静静地立在光影之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