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那个引路人，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他快要跪下了。
爷！
我的亲爷爷！
您到底在看什么啊！
这地方，是整个鬼市最下等、最肮脏的“垃圾坑”！
这里的摊主，都是最底层的土耗子，他们连造假的精力都没有，摆出来的东西，全是从拆迁的工地区、荒废的老坟地、甚至臭水沟里刨出来的真垃圾！
在这里停步，比在垃圾桶里翻食，还要丢人！
然而，林轩，仿佛没有听见周围那些嘲弄的、鄙夷的、看好戏的低语。
他蹲下了。
他那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留给这个世界一个冷硬的下巴轮廓。
他的目光，穿过了面前那堆生锈的铁钉、破裂的瓦罐、以及几枚沾满了污泥的铜钱。
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块，巴掌大、通体漆黑、如同罗盘一角的残片上。
它被半埋在一堆湿漉漉的垃圾里，毫不起眼。
老三在旁边急得直跺脚，却又不敢出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轩，伸出了他那只，刚刚才用工业酒精消毒过，此刻却依旧沾染着干涸血迹的手。
林轩没有立刻去拿那块残片。
他只是，缓缓地，伸出了一根食指。
他的动作，轻柔，缓慢，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而不是一团连流浪汉都会嫌弃的垃圾。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残片的边缘。
冰冷。
坚硬。
但，就在触碰的刹那，林轩的脑海中，那座沉寂的神明知识库，轰然运转！
没有光幕，没有扫描，没有提示音。
有的，只是如同山洪暴发般的，海量知识的瞬间比对与分析！
他的指尖，感受到了残片表层，那层黏糊糊的污垢。
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钻入鼻孔。
林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
神明知识库，古代工艺篇，瞬间给出了答案。
这不是墓土。
这是，桐油、猪血、与草木灰的混合物。
一种，明清时期，最拙劣、最下等的古玩做旧手法。
用这种手法做出来的血沁，是最低级的仿冒品，连鬼市的学徒都骗不过去。
做旧失败了。
这些混合物，没有沁入器物，反而在表面凝固成了一层，如同沥青般的硬壳，把它原本的模样，彻底遮盖了。
林轩的指甲，在那层黑色硬壳上，轻轻一刮。
他的动作，被帽檐的阴影完美遮掩。
一块黑色的污垢，被他刮了下来。
露出的，不是青铜的绿色，不是黄铜的金色，更不是铁器的红锈。
而是一种……近乎于黑的，深沉的木质纹理。
林轩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的指尖，再次在那块木头上，用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精妙力道，轻轻按压，乃至……敲击。
神明知识库，木材篇，万木图鉴，瞬间展开！
这是……黑檀木！
不！
林轩的指尖，感受到了那超乎寻常的重量，以及，那木质纤维中，早已失去一切水分的，那股碳化的死寂！
这是，沉水级黑檀木！
而且，是那种，在无氧环境下，被深埋或沉入水底，经历了至少三百年以上阴沉过程的……阴沉木！
仅仅是这巴掌大的一块木基座，在凡饶古玩界，就已价值千金！
可，为什么，会有人用如此珍贵的阴沉木，去做一个……罗盘的基座？
林轩的心脏，开始加速。
他知道，他鉴对地方了！
他的手指，顺着木质基座，缓缓上移。
他触碰到了那片，同样被污垢覆盖的，金属盘面。
他没有再刮。
他只是用手指，在那片金属上，轻轻地，来回摩挲。
他在用凡饶指纹，去感受，那污垢之下，金属表层，那微米级的，分子层面的触福
神明知识库，金属冶炼篇，合金配比，瞬间浮现！
这不是纯铜。
纯铜的质地，偏软，且极易氧化，会产生一层，粉末状的铜绿。
这也不是黄铜。
黄铜的触感，偏涩，且带着硫化物特有的臭味。
这，是一种……
林轩的指尖，猛然一顿！
他感受到了一种，比黄铜更润，比纯铜更硬的奇异触感！
那是……金与银，才能带来的，独特的延展性与致密感！
神明知识库，瞬间锁定了一个，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名字！
紫金铜！
大明内务府，专供皇家，用以铸造宝器与法器的，贡品级合金！
以精炼红铜为主，熔入，微量的黄金、白银、乃至锡、铅，以一种，早已失传的神秘配比，铸造而成！
其质地，坚硬如铁，万年不朽，且色泽紫黑，贵不可言！
一个，用三百年阴沉木为基座，用皇家紫金铜为盘面的……罗盘残片！
这，已经不是古玩了。
这是……国宝！
林轩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的手指，颤抖了。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他体内的建木之种，在那一p那，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件国宝之上，那股，被时光掩埋的，沉重的“历史”气息！
他，必须拿下！
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樱
他必须，立刻，联系独眼彪，那个废土之王！
他要用独眼彪的命，去换这个鬼市的王的命，来凑齐这笔钱！
他缓缓收回手，准备起身。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去完成这场，关乎他凡人崛起的，第一场豪赌！
然而。
就在他即将起身的刹那。
一只，肥硕的，戴满了翡翠扳指与金戒指的巴掌，从他的身侧，蛮横地，伸了出来！
那只肥手，无视了那堆垃圾的腥臭。
它，一把，抓住了那块，林轩刚刚鉴定完毕的……紫金铜机仪残片！
林轩的动作，在这一刻，彻底僵住！
他的帽檐下，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杀机，一闪而过！
“咦？”
一声轻佻的、故作惊讶的“咦”声，在林轩的头顶响起。
“这不是一块……破烂吗？”
林轩，缓缓地，抬起了头。
只见一个，穿着真丝唐装、挺着巨大肚腩、满脸横肉的胖子，正站在他的面前。
胖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正居高临下地，把玩着手里那块，沾满了污垢的残片。
在胖子的身后，还站着两个，如同铁塔一般，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
那两个保镖，浑身散发着，只有战场上，才有的……血腥气！
鬼市那原本嘈杂的，低语的，讨价还价的声音。
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饶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他们的脸上，没有看热闹的兴奋。
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与敬畏！
“三……三爷……”
“是金玉堂的陈三爷！啊，他怎么会来这种垃圾坑？”
“快跑快跑！陈三爷看上的东西，谁敢碰啊！”
“噗通”一声！
林轩身旁的老三，那个引路人，在看到那个胖子的瞬间，双腿一软，当场，就跪了下去！
他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他连滚带爬地磕着头，声音都带着哭腔。
“三爷！陈三爷！我……我不知道您在这啊！”
“我……我这个朋友，他是新来的！他不懂规矩！他什么都不懂！您大人有大量，您……”
“规矩？”
陈三爷，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油腻，很慢。
他甚至，都懒得低头，去看跪在地上的老三。
他的目光，始终，玩味地，停留在林轩的身上。
那个，唯一一个，还敢站着，和他对视的人。
陈三爷，是这片鬼市的地下皇帝。
他喜欢鉴宝，更喜欢……鉴人。
他一眼就看出，林轩，是个硬骨头。
而他，最喜欢的，就是，亲手，打断这种硬骨头的……骨头！
“在这潮汕鬼剩”
陈三爷，用那块黑色的残片，指了指林轩，又指了指跪着的老三。
“我，陈三爷，就是规矩。”
他笑了。
他转过头，看向那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垃圾摊摊主老头。
“老家伙，这块破烂。”
“这个，不知死活的穷鬼，他出多少钱？”
摊主老头，快要吓哭了。
“三爷……三爷……他没出钱……他就是看看……白送！这堆东西，您看上什么，都白送给您！”
“白送？”
陈三爷的笑容，更浓了。
“那可不校”
“我陈三爷，一向以德服人，怎么能抢一个……穷鬼的东西呢？”
他转过身，面对林轩。
他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猫捉老鼠的，残忍的戏谑。
“子。”
“我不管你看中了它什么。”
“这东西，我，也看中了。”
他伸出了一根肥硕的手指。
“一万块！”
“我陈三爷，出一万块，买这块垃圾。”
轰！
人群，彻底炸了！
一万块！
买一块，连摊主自己都，要白送的垃圾！
这不是鉴宝！
这是……屠杀！
这是在用钱，活生生地，将林轩这个先看中的人，钉在耻辱柱上！
老三，已经吓得昏死过去。
他知道，完了。
这个神医爷，今，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三爷，很满意这种效果。
他从他那爱马誓皮包里，掏出了一沓，崭新的钞票。
他随手，扔在了摊主老头的脸上。
“拿去！”
“这东西，归我了。”
他甚至，还故意当着林轩的面，用他那昂贵的真丝袖口，去擦拭那块残片上的污垢。
他在，挑衅。
他在，等林轩，跪下，或者，滚。
那两个铁塔般的保镖，同时，上前了一步。
他们，封死了林轩所有的退路。
空气，凝固了。
然而。
林轩，没跪，也没滚。
他，在陈三爷那志得意满的注视下。
缓缓地，抬起了他的帽檐。
露出了那双，在黑暗中，冰冷得，不似凡饶眼睛。
“你，确定？”
林轩，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划破了陈三爷的得意。
陈三爷的笑容，僵住了。
“子，你什么？”
林轩，无视了那两个保镖，散发出的，浓烈的杀气。
他，直视着陈三爷的眼睛。
神明知识库，凡人医理，望闻问切，全面启动！
林轩的目光，扫过陈三爷的印堂，那里的暗沉。
扫过他的眼白，那里的血丝。
扫过他的嘴唇，那里的紫绀。
最后，定格在他那只，戴满了翡翠扳指的，肥硕的手上！
在这一刻，看透了陈三爷的……生死！
“我问你，确定要买？”
林轩的声音，冰寒刺骨。
“你用一万块。”
“买一个……马上要杀掉你全家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