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扑来的一瞬，齐昭抬手拍向空中那片药叶。叶片翻转，沾上他指尖的药粉，在风里燃起一道金线，直射黑袍首领手中的晶石缝隙。
晶石猛地一震，表面裂开细纹。黑雾溃散，首领后退半步，掌心渗出血丝。
楚绾立刻出手。她脚尖一点地面，剑未出鞘，但冷光已自袖中溢出，缠上齐昭打出的金线，顺势冲入晶石内部。那一瞬间，青崖镇上空像是亮起了一道微弱的星河，光丝蔓延，将所有还在挣扎的黑袍使者都罩了进去。
三名使者同时抱头跪地，手中青铜盘咔嚓碎裂。他们喉咙里发出低吼，像是在抵抗什么，可身体已经动不了。
阿蛮喘了口气，甩掉腿上的余痛。她没等命令，直接跃起，爪影扫过其中一人肩头。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抽搐，嘴里念着“娘……别走”，再也没站起来。
老姜头站在炉边，手里抓着一把新配的药粉。他看准时机，手腕一抖，粉末飞出，在空中遇风自燃，化作一片赤红烟幕，封住北面出口。剩下的两名使者刚想逃，被烟一呛，脚步踉跄，动作迟缓下来。
齐昭站在原地没动，眼睛闭着。明心眼还在运转，他看见晶石深处有一团扭曲的记忆光影，正疯狂搅动，想要引爆周围残留的能量。
他知道这一下不能留。
他把手伸进药囊，摸出三味药——远志、莲心、夜交藤。这回他没有回忆病人，而是想起昨傍晚的事：阿蛮偷吃灶上蒸糕，被他撞见还嘴硬；楚绾坐在门槛上看书，抬头了一句“你管得太多了”；老姜头拄拐走过，扔下一句“别吵，药要煳了”。
这些画面在他心里过了一遍，药性立刻起了变化。他把药捏碎，撒向空中，张口吹气。
药尘落在那道金线上，顺着光流钻进晶石裂缝。里面轰鸣声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楚绾睁眼，踏前一步，终于拔剑。
剑光落下时，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晶石炸开，碎片四散，每一块都闪着微弱的记忆光影，像萤火一样飘向夜空，慢慢消散。
黑袍首领跪在地上，左手还握着半截残晶，右手撑着地面。他抬头看齐昭，眼神发狠，嘴唇动了动：“你们……拦不住他们。”
齐昭没话，只是往前走了两步。
首领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塞进怀里暗袋。动作很快，但齐昭看得清楚——那是自毁符，一旦激发，能炸塌半条街。
他反应更快，顺手从腰间抓起一把辣蓼粉，弹指甩出。药粉精准落入暗袋，遇热即燃。符纸在对方掌心提前炸开，首领惨叫一声，整个人往后翻滚，左臂焦黑冒烟。
他挣扎着爬起来，看也不看地上倒下的同伙，转身就跑。身影撞进南侧尚未散尽的灰雾，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阿蛮想追，刚迈出一步就被楚绾拦下。
“别去。”楚绾收剑，声音很轻，“有埋伏。”
阿蛮停下，耳朵抖了抖，确实听到远处树丛中有异动。她咬牙，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发抖的爪子，低声：“下次我一定能追上。”
老姜头走过来，把拐杖靠墙放好，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齐昭。“新的安神散，加了山茱萸，压得住心火。”
齐昭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点点头。“谢谢师父。”
“别谢我。”老姜头看了眼地上的黑袍残衣，“你刚才用的方子太猛，伤神。以后少来这套。”
“知道了。”
楚绾走到齐昭身边，低头看他手上的药囊。袋子一角烧焦了，露出里面的几味药材。她伸手碰了碰那块破损处，问：“还能用吗？”
“能。”齐昭把药重新塞好，“就是味道会重一点。”
阿蛮这时变回人形，靠在墙边喘气。她头发还有些乱，银毛没完全收回，脸上带着疲惫。但她眼睛很亮，盯着地上那枚碎裂的晶石残片，忽然：“它刚才……是不是认出我了？”
没人回答。
齐昭皱眉，蹲下去捡起一块碎片。明心眼开启，他看到碎片里闪过一个画面：一个女孩躲在林子里，外面有人喊“抓住她”，接着是一道黑影扑上来，把她拖走。
那不是阿蛮的记忆。
是使者之一的。
齐昭把碎片攥紧，站起身。“他们不是自愿的。”
“什么？”阿蛮抬头。
“这些人，被洗脑了。”齐昭看着远处雾气，“有人把他们的记忆换了，逼他们做事。”
老姜头叹了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未必全无苦处。”
楚绾看向南边。“他们还会回来。”
“会。”齐昭把碎片放进药囊，“但我们也在变强。”
阿蛮活动了下手腕，忽然笑了。“下次他们来，我不躲了。”
“你不躲也没用。”齐昭，“还得我给你熬药。”
“你那药太苦。”
“苦才有效。”
两人着话，气氛松了些。
楚绾忽然抬头，看向空。月亮出来了，照在药铺门前的石阶上。她发现齐昭站着的地方，脚下有一圈淡淡的光晕，像是被人间灯火托着。
她没破。
老姜头拍拍齐昭肩膀。“进屋吧，炉子还烧着，新药快好了。”
“嗯。”齐昭应了一声，转身往门口走。
阿蛮跟上，路过那片赤雾屏障时，闻到一股刺鼻味。她皱眉。“这药真难闻。”
“难闻才挡得住人。”老姜头，“你要喜欢香的，早被人抓去炼丹了。”
楚绾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南边树林。树影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丢下了一块布条。
她没提醒其他人。
齐昭推开药铺门，屋里灯还亮着。桌上摆着一只陶碗，里面是半碗没喝完的药汤，边上放着一把旧勺子。
他走过去坐下，把药囊放在桌上。
药囊碰到木面时，发出轻微的响声。
桌角那只玉佩忽然颤了一下，表面泛起一层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