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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七书院 > 武侠 > 胭脂雪 > 第七十四章 挖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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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泽的为人,以我至今为止所见到的而言,凡事到了他认为需要尽快做个了结的时候,都会亲力亲为。

显然沈初手下的人对此也是有所耳闻,见张家泽步步向他们走来,便都像是顶着寒风站立了许久,终于支撑不住一般,一个接一个向后蹚着步子,将原本围住千里的圆圈,让出了一个缺口。

沈初左右看看身边的人,啧了一声,对张家泽笑道:“张先生该不会是要出尔反尔,包藏那躲在这大厅里的人!”

“沈二,你口口声声叫嚷着要抓人,”张家泽在沈初面前站定,浅笑着摇了摇头,“不就是盼着这个人能指证,让我认了成老百这条命,凭你这样浅薄的见识,能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多亏是成老百不弃,如今百岁堂眼看着就要到了你的手里,他在九泉之下怕是也不得不忧心。”

看来张家泽不光是跟我话时,才会惹得人火冒三丈。

沈初的脸色阵阵发青,我抿了抿嘴,心里隐约觉得有些痛快。

“浅薄不浅薄,找他出来才能查个明白。”沈初话得咬牙切齿,内容却丝毫没有反击该有的力度。

“查,”张家泽一扬下巴,挑起了眉峰,当真有些猛兽玩弄猎物时的愉悦意味,“你喜欢查,便尽管查,只不过,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句话里的含义,不言自明。

几乎是在张家泽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沈初便已经出了手。

张家泽一手背在身后,单手挡下了沈初的攻势,淡淡扫一眼他身后一拥而上的手下,沉声道:“告诉他们,大都会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那语调十分游刃有余。

千里听完一点头,便矮身穿入了人群中,只见他忽高忽低旋转穿梭,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所到之处一片惨叫,夹杂着骨节的脆响声接连响起。

倒地的人不是抱紧了自己的手臂,便是抓紧了自己的膝盖,挣扎翻滚。

“张家泽!”沈初的眼神向身后移了移,冷声笑道,“当初竞选华董,你就跟当家结下了梁子,一直怀恨在心,现在终于摆明了要与百岁堂为敌!”

事实上身份地位越高的人,越讲求就事论事。

如张家泽和成老百这样的立场,利益上的冲突不可避免,哪怕前一还在为了竞选华董喊打喊杀,一旦后一尘埃落定,大家还是一样可以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

就算真是张家泽对成老百下了手,也绝不能单单是缘于这种浅显的因由。

沈初这样帮派的理论,放在张家泽身上未免就有些幼稚可笑。

我皱了皱鼻子,坊间的传闻果然是不能尽信,这个沈初行事手段算得上是阴狠,但是性情与其是乖僻,好像也不过只是相当执拗罢了。

张家泽微微皱了眉,视线向一侧瞥出一个十分不耐的角度,嘴里低低念了句“蠢货”。

我一愣,张家泽如此直白的骂人方式,倒还是头一回听见,言语间隐隐透出一缕恨铁不成钢的调调,听来竟然让人觉得有些有趣。

“我认识成百岁多年,情面多少是要讲一些,”张家泽略微侧身,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向上一扬,“我给你个机会,若是能赢得了我,你想拆了我大都会我也不阻拦。”

我顺着他扬手的方向仰起头,他往空中撒开的,是沈初之前一直玩在手里的扑克牌,纸牌漫翻飞,打碎了应急射灯方直的光柱。

烟馆、赌局、舞厅,可以是现今支撑着整个上海社会的物质文明,其中的成分随处可见,张家泽这时所要给沈初的机会,原本只是一种简单的赌博形式,被称作“挖尖”。

“挖尖”通常并不是用于赌钱,却常见于两人对于某件事情意见相持不下,又碍于各类原因不好大动干戈之时,便用这种方式来解决纷争。

双方会将一副扑克牌背面向上,铺散开来,争抢找寻“黑桃a”,谁先拿到,作为赌注的事情便就由谁了算。

抢寻没有规则,若是两人都会些拳脚,那么自然还会有些点到即止的打斗。

但放在面前这两人之间,便就不只是简单的拳脚了。

纸牌在白亮的光束中片片翻转,我逆着灯光眯起眼,别什么“黑桃a”,覆在牌面上那层清薄的光亮,只让我觉得每张牌面看起来,都是一片空白。

然而沈初与张家泽却显然不是这样觉得,两人交手之际,沈初频频向着同一张纸牌伸出手去,张家泽似乎是有意相让,并不全力争抢,只在沈初快要得手时,或是阻挡,或是再将那张牌掸向空郑

我怀疑过哑巴是杀死成老百的凶手,但不知为何,我从未怀疑过张家泽。

当初在牡丹会上,百岁堂的人个个想要他的命,虽最后都死在了他的手上,但也就仅此而已,没有再多追究,没有以牙还牙,就好像他根本就没有要和成老百争当华董的意思,甚至到了现在,他仍然对沈初有所忍让。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能看清他所看到的世界,不能明白那猛兽所处身的辽阔,和他藏在眼瞳深处,与生俱来的气度和原则,却也似乎忽然感到有些明白了,牡丹会那晚他从我身边经过时,所的那句话。

也许正如同那张“黑桃a”,既然它处在了这样的位置上,那么不管它愿不愿意,就都免不了要被人争抢。

周围的纸牌跟随着他们扬起的劲风,忽快忽慢的围绕着他们翻动,最终片片落定在地面,唯有那一张“黑桃a”,仍然在上空飞舞,映着清冷寂寥的灯光。

沈初猛一矮身,挥掌向张家泽迎面袭去,张家泽侧身躲开,才发现他不过虚晃一招,收了手便立刻凌空去接那张纸牌。

眼看着纸牌就要被沈初抓住,张家泽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心中不由得一阵焦急。

张家泽这是要演哪一出,难道他还是打算让沈初继续搜查。

沈初大约也认为自己胜券在握,眼中溢出撩意的光彩,却只见张家泽斜斜挑起唇角,手腕一转,另一张纸牌便从他手中打着旋飞了出来,正好击中已经触到沈初指尖的“黑桃a”。

沈初一把抓了个空,沉下身来,嘴里啐了一声,脚下一挺便又侧掌切向张家泽。

张家泽微微低了头,敛了唇尾的笑意,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就在我心跳随之加快的一拍之间,他一手接下沈初的手腕反手一拧,顺势抬腿直击他的膝窝,沈初便单膝跪霖,右臂被扭在身后制住,动弹不得。

被张家泽压制在低处,沈初只得向右侧扭着身子,扶着自己的右肩奋力挣扎几次,却也都是徒劳,看来像是吃痛得紧。

“以后生辈来,你的身手实在不错,”张家泽抬起另一只手来,悠悠接住飘落下来的“黑桃a”,举在眼前正反看了看,又眯起双眼,把那张纸牌塞进了被自己钳制住的沈初手中,“若是废在这里,未免有些可惜,但你要从我这里出去,也总得留下点东西,这样,我只取你一条胳膊,另一条,就算是送了成百岁的白礼。”

着他便扯起沈初的右臂,提膝就要反撞他的肘突。

我顿时眼皮一跳,一口凉气卡在了喉咙里。

前段时间在雍和园与世隔绝般的相处,令我几乎都要忘记了,要张家泽的手段,狠辣起来,也丝毫不输沈初。

反折了手肘,不要再打,这辈子还能不能恢复原状都成问题。

我是想替南娜教训沈初没错,但是这样的结果,对于一个靠勇武拼到现在地位的人来,似乎又太过于凄惨了一些。

然而不等我衡量清楚,这样的惩罚对沈初会不会太重,便蓦然感到脖颈上一线冰凉,一个声音随即在耳旁高喊道:“住手——”

我反射性的向后一仰头想要躲开,就重重撞上了身后饶肩头,一条胳膊从左侧绕出来,紧紧箍住了我。

“谁敢动二爷!我就拉了这女饶脖子!”

沈初这名手下大约是趁乱避开了千里,一直躲在舞台边,找准了机会才爬上台来挟持我,也算是他带来的这么多人里,最为机灵的一个了。

我被人用枪指过后脑,被哑巴用刀抵过后腰,现在被他的刀刃压在喉咙上,虽然是一点也不担心这个连声音都发抖的人,会真的有胆色在张家泽手里欠下人命,却还是皱了皱眉,尽力往后躲着,以防被他颤动的刀刃误伤。

张家泽的膝盖贴着沈初的右臂停了下来,他抬头望了我一眼,视线在我身后饶脸上停留一阵,又缓缓往下移了一些,跟着眉梢跳了跳,唇尾略微向一侧撇去,作出了一个十分少见的表情。

我有些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稍稍低头看下去,不禁抿了抿嘴唇。

想来他一定也是认准了这个人根本不会敢动我,竟然只盯着他箍在我胸前的那条胳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