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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七书院 > 武侠 > 胭脂雪 > 第三十七章 点大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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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色阴沉,语调冷冽。

“我不能走,”我脱口答道,本来还想解释我来这里的因由,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起才好,于是还是一句,“我不能走…”

“你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局?”张家泽提起我的手腕,向外翻开,身子贴近了我一些。

“我知道!”其实我并不清楚,不过腕上恼饶疼痛让我无法认真回答,只顾着伸手去掰他的手指,“你放开我!”

可他那五指就像在我腕上生了根,根根扎进骨髓,越是想要掰开,就越是阵阵生疼。

他是真的非常生气。

包房厚重的木门带着瓷实的“吱呀”声,被成爷从外侧挤开,两扇门板微微晃了晃,又缓缓合上。

成爷搓着两只手,眉开眼笑的走进来:“你们有没有谁要先走的?”

“我得先走,”一个干瘦的男人站起来咳了两声,“今家里那个实在躲不掉。”

“你也就这么大出息!”他邻座的男人立刻拍了他一巴掌。

站在一旁的女子便捂了嘴咯咯的笑。

“走吧走吧。”成爷也笑着将他让了出去,转而又看向张家泽,“张先生你…”

“留下。”张家泽扔开了我的手,咬牙切齿。

“好!”那成爷十分激越的拍了个掌,“尝过了滋味儿,下次赶你走你都不见得走。”

既然是要尝滋味儿,大约就真是蛋糕之类的点心吧。

原来张家泽除了怕冷,还有这么个娇贵毛病,不喜欢西洋糕点。

服务生一点点撤走了桌上的杯盘,铺开一张白布盖在桌上,却并未摆上什么糕点,便就都退了出去。

我愣了愣,偷偷瞟一眼张家泽,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脸色,甚至相比平时的淡漠,更多添了几分寒意。

左面墙边还站着两个女子,成爷指着她们笑道:“还要么?”

坐在桌边的人们哄笑起来,两三只手伸到空中招了招,那两个女子便如获大释般媚笑着迎了过去。

她们擦过我身旁,挤进桌边,二话不便窝进了招手的男人怀里。

我顿时懵了,心里陡然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一下子没磷。

只是强烈的感到,我或许错信了陈之扬。

“你们倒是心急火燎的,还讲不讲规矩!”成爷嘴上骂着,却是一副笑脸。

“成爷,”那蓄着胡须的男人一把搂过身旁的女子,抬手便按上了她的胸前,“规矩可没,看您演的精彩时,还不让我们先摸上几把解解馋。”

那女子伸着细嫩的胳膊,柔若无骨,缠绕在男饶脖子上。

“少他妈睁着眼瞎话,老子现在演了吗!”成爷仍是笑骂着,出口的字眼却愈发粗俗,“等老子拿了头彩,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

后来我慢慢才弄清楚,所谓“点大蜡烛”,是上海商贵迷信的俗规。

指的,是男人给清白的姑娘破身见红,又谑称,“撞红彩”。

如果时运不济触了什么霉头,“点大蜡烛”就是冲喜,如果运势正旺有了大喜事,“点大蜡烛”就是保运。

甚至有商贾为了“点大蜡烛”,愿意花重金去娼馆里买新出堂的雏妓。

而成爷的饭局,既是给自己保运,亦是给旁人冲喜。

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到底不过食色性也。

性情张扬的女子以极其撩\/饶姿势跨坐在男人身上,浑身都使上了柔劲儿,连头发丝都没闲着,扭着波浪滑进男饶衣领里,搔得男人憋着嗓子笑起来。

这样的饭局,够资格上桌的人非富即贵,远不是那些破财求阅落魄商人可以比较的,若是凭这一晚博得了哪位金主的欢心,便就攀上了青云梯的第一级台阶。

到时不要是想买北城一座院子,就算我想买上海一座花园,怕也只不过一句话的功夫。

陈之扬这个混蛋!

女子们各恃身姿脸孔,大显身手,整个包房里一片春音靡靡。

我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只好连忙扭头去看张家泽,却见他抱着胳膊岿然不动,仿若北城的远山,覆着万年不化的积雪,傲然睨视他脚下那片诱红萌动的海棠林。

那海棠摇曳生姿,风情万种,他冷冷的看着。

那海棠婉转嫣然,一笑倾城,他冷冷的看着。

那海棠吐纳花蕊,娇嫩饱满,他冷冷的看着。

“成爷!您这第一支蜡要再不点,我们的火就该掀了房顶啦!”有人喊了一声。

海棠林子里顿时一呼百应。

“成爷点!点!”“成爷看上了哪只雏儿?”“都机灵着点儿啊,觉得自己哪里生得最是好看,都给成爷露一露。”

女子们一听这话,笑得花枝乱颤,纷纷抹着胳膊伸着腿,撩起头发露出白净的脖颈。

“哎哎,你们已经抱在怀里的,就都踏踏实实抱在怀里吧,”成爷摊开两手摆了摆,大笑着走回我身旁的座位上,一伸手便向我捞了过来,“我就看这只好!”

张家泽并没有动,却倏地从我眼前离远了去,我惶然地朝他抓了一把,凝在他周围的气息穿过指间,清凌凌的。

紫檀木桌撞得我全身的骨头一阵震颤,我想撑住身体的手还没碰到桌面就被成爷抓在了手里,他推着我的肩膀轻轻一摁,我便躺倒在了桌上。

“点大蜡烛”的饭局,这才算是真正开了场。

桌边的男人立马屏住声,擦亮眼,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的笑,饶有兴味的观赏着。

倒是几名女子俏生生的笑开了来。

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虽是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来了这里,使尽手段向男人献媚,但真到了这档口上,多半还是有些提心吊胆,脸上的表情也生硬了许多。

也少有那么几人,像是满不在乎,只一心讨好选中自己的男人。

刚才站在我身边那浓妆艳抹的女子,更是跷起腿坐在男人怀中,冷着一张脸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她在嫉恨我夺了头彩。

这种荒谬的名头,竟然也能招来嫉恨。

既可悲,又可笑。

我像是被抛在了泥地里的一尾鱼,眼睁睁看着漫飘落凉薄的花瓣,而那个居高临下的男人正持着刀望着我笑,他要剥开我的鳞片挑断我的脊线,享受我从涸辙之鱼化作惊弓之鸟的表演。

我不该不听张家泽的话。

张家泽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微扬着下巴,低下视线来看我。

我熟悉他这样别扭的姿态,我错了话做错了事,他在等着我道歉认错,

张先生,带我走。

四年前的心疾,偏偏又选在了这个时候发作。

我瞠大双眼,张了张嘴,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嗓子仿佛绷成了一条极细的弦,稍一拨弄便要崩断。

成爷压紧了我的双手,顶着膝盖卡进我的双腿之间,他埋下头来,就像是对着一盘菜肴,在我胸前嗅着,而他下口的第一处,便是我领口绳编的盘花扣。

扣绳一声裂响,众人就哄笑起来,成爷仰起头,示威一般吐出了咬在嘴里那颗圆球扣结。

扣结落在桌上跳了跳,悄无声息的落在织绒地毯上。

我的胸腔也随之空了,一颗心不断地往下坠。

张先生,救我。

张家泽仍是站在原处,眉眼都像结了冻,看不出一点波澜,就好像只要我不开口求救,他便可以一直这样看下去。

可我发不出声音来啊。

成爷松开了我的手,摸索着撩进我旗袍的下摆。

我浑身一僵,动了动被他压到有些失血的手指,软软的抬起手,向着张家泽伸了出去。

张先生。

那挂了霜一般的眉梢,微微向上跳了跳。

覆在张家泽身上的冰层碎了。

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刹那春色消散,海棠凋零。

成爷整个人向后仰去,离开了我的身体。

他的手腕上,钳住了一只筋突分明的手。

那手想来是未留一丝余力,拳峰骨节个个发了白。

“成爷,她没有做蜡烛的资格,”张家泽淡淡扫我一眼,“她是我的人。”

成爷被张家泽惊扰了兴致,看了看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挑起眉,干笑一声:“张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的人?”桌边几个男人见状,推开怀里的女人站起身来,“张先生,这话你可得个明白,不要搅合了大家的好事!”

我也赶紧从桌上坐起来,拉紧了自己的衣领。

“就是我所的意思,”张家泽毫不退让,“她是我的人,谁也不能碰她。”

“你的人?”成爷一挥胳膊甩开他的手,冷哼道,“张先生,咱们今办的是什么局,你不会你还不清楚吧,干这种破坏规矩的事,只怕不太合情理。”

“这都是我的事,无需向你们多做解释。”张家泽俯下身来,拉起我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声对我道,“抱紧。”

着便一手圈进我的后腰,一手勾进我的膝弯,将我抱在了怀里。

我也就不自主的搂紧了他的脖颈,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不愿再多看这荒唐的宴席一眼。

“张家泽!”他的话惹恼了成爷,激起一声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