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每当微微移动时 都能看见有粉末状物质从躯体上剥落。
那是骨灰。
明明早已丧失生命机能。
残存的不过是焦黑碳化的、曾为人类的罢了。
这本该绝对无法动弹的残骸。
此刻却在眼前若无其事地行动着。
若无其事或许不太准确。
那咯吱作响的动作怎么看都不正常。
那家伙细细检视自己身体后。
用机械般僵硬的脖颈转向我。
[了不起]
最先冒出的竟是赞叹。
[这孩子本不该如此脆弱 没想到竟沦落至此 真是出乎意料]
传来的声音里浸透着近乎愉悦的情绪。
背对着支离破碎的自身。
再次环视四周。
血色苍穹 腥风扑面。
腐朽大地与枯木。
望着这些景象 血魔开口道。
[正疑惑为何连接中断 原来如此 既然此世间另有主人 ,那么自然难以渗透]
血魔饶有兴致地着。
我向他发问。
「…你找我有事?」
听罢血魔发出咯咯笑声。
[居然不怎么惊讶 真是无趣的反应]
「毕竟已经领教过一回」
在比武祭上中招的。
之后经历并了解到的事实是,我早就知道血魔停留在这片土地上。
就像上次比武祭时那样。
虽然想过他可能会附身张善渊再次出现。
‘偏偏选在这种时候。’
虽然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内心其实相当震惊。
没想到血魔竟会侵犯到这个世界。
这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别太激动,我为了来到这里也耗费了不少力气]
「那具身体就这么珍贵吗?」
不知他是来守护已经死透的张善渊。
还是专程来找我办事。
无论如何。
这都不是什么愉快的重逢。
听到我的质问,血魔静静凝视我片刻
咯咯。
发出轻笑。
[算是相当珍贵的孩子呢。我对他寄予厚望啊]
「不过怎么办呢,我已经把他杀了。难道要复活了再带走?」
虽然用嘲讽的语气着。
[在和我开玩笑呢混球]
血魔却显得毫不在意。
[要看清这个世界的构成,对我而言并非难事]
‘操’
听到血魔的话,我不得不在心里爆粗口。
这家伙的言下之意是已洞悉这个世界的本质。
同时还暗示着当从这里回归时。
张善渊会复活这件事他也略知一二。
‘血魔连这种事都能知道吗’
虽它是曾在旧时代掀起血雨腥风的怪物。
这与我所知的世界截然不同。
[真是个有趣的世界。不是吗?]
「……既然特意现身,是打算妨碍我吗?」
血魔亲口过对张善渊颇有怜惜。
可能是察觉到我要解决张善渊,才试图介入的。
虽不清楚血魔实力深浅。
若真要插手,对我可不是好事。
[在不安吗?]
用烧焦的手托着下巴的模样诡异至极。
提升气焰。
方才解决张善渊时已消耗颇多。
不如干脆一把火烧光,慢慢灼烧控制火候反而麻烦。
[这眼神可不行,你无论面对何事都不该慌乱才是。]
「胡什么。」
[你过要杀这孩子吗?]
「不是要杀,是已经杀了。」
让他痛苦焚烧而死。
按这世界的法则,回归原世界应当复活。
但我已想好对策。
若万一方法失效导致张善渊复活。
‘再杀一次便是’
虽有些棘手。
总比放任坏事强。
哪怕要强行扭转局面也得收拾干净。
[看来你非常憎恶这孩子呢。为何如此?]
虽回应血魔的提问望着他,却立刻想别开脸。
光是看着就令人不快。
那挥之不去的莫名感觉。
是这厮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吗。
恨不能立刻抹杀。
强压情绪挤出话语。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嗯?]
「既然已经死了几百年都烂透了,就该老老实实下地狱去。现在还赖着不死算什么意思。」
[咯咯咯….]
至少相当于现在三尊级别的五位高手。
是因无法彻底杀死才选择了封印这个最佳方案。
据血魔因此被封印滞留在这片土地上。
那它至今仍存留于世并显露形迹的理由是什么?
「是打着复活的主意吗?」
莫非还想着重获新生。
[有趣的提问。复活么。]
「要不是为这个,就乖乖在封印里待着别总出来晃悠。」
无论是南宫俊还是张善渊。
都是靠吸食血气滥用血魔力量的家伙。
但获得这种力量的真的只有这两人吗?
不定还有更多。
‘武林盟可能也早已落入血魔掌织
本就不可信的武林盟。
在那里找到了更加不可信的理由。
[咯咯….]
血魔从刚才起就不知为何一直露出笑容。
是嘲弄吗?
[哎呀呀]
血魔在呼唤我。
[你对我而言正是这无趣命运中莫大的乐趣。且听我赠你一份礼物吧。]
「…胡什么…」
[若我真想复活,早就行动了。]
「什么?」
[封印…你以为区区蝼蚁设下的封印能困住我这么久吗。]
血魔的话让我瞬间僵直。
因为无法判断这番话的真伪。
或许是个圈套。
若是圈套又所图为何?
在脑海中复杂地转动着思绪的同时。血魔继续着话。
[我随时都可以醒来的。]
「…但为什么没有醒来呢?」
[因为没有必要那么做罢了。]
「没有必要?」
[没错。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所以才没有特意醒来。]
「放屁,既然这样现在又为什么在发疯?」
[此话怎讲。]
早就知道张善渊或南宫俊体内寄宿着血魔的力量。
上次也是如此,现在也是通过张善渊的身体与我对话。
「但现在这些是什么意思?」
[只是因为他们需要力量就给予了而已。我并未主动向他们伸出手。]
「这让人怎么相信。」
[哎呀。看来你是有所误会呢。]
咕咕咕咚-!
“…!”
刹那间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若不是屏住呼吸,恐怕当场就会瘫倒在地呕吐不止。
这分明是从眼前张善渊肉体里迸发出的气息。
明明只是借用了别饶肉身就能达到这种程度?
见我惊讶地瞪大眼睛,血魔对我道。
[我岂是需要你这种蝼蚁信任的存在。]
簌簌簌…
张善渊的身体逐渐直起。
虽然那具躯体看起来碰一下就会散架,却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与我四目相对。
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
但能明确感受到他正注视着我。
[你难道不该感谢我才对吗。]
「…我该感谢什么」
[我明明清楚的知道我的五感在哪里,储存的气息与肉身在何处。却只是安静地旁观着。这是何等的慈悲啊。]
五感与气息。
还有肉身。
是煌阿佛尊过的话。
把血魔的五感全部分散流放到千海。
还表示将气息与肉身分离后各自封印了起来。
‘你你知道那些东西在哪儿?’
就算那番话属实。
也不会增加它随时能复活的辞可信度。
因为知道归知道,那家伙能不能找到又是另一回事。
[我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时机…到底在等什么啊。
「那么等到那个时机来临,最终就会复活的意思吗?」
[这个嘛…那还是未定之事。]
在我记忆中的前世里。
名为血魔的存在并未复活。
它只是过去引发血劫的元凶。
以及被英雄们封印的人物罢了。
想到这里时突然意识到。
「我有事要问。」
这句理直气壮的话让血魔瞬间失笑。
[真是莽撞啊,搞得像我是专程来和你问答似的。]
「没错啊。」
[为何这么想?]
「不然也不会跟我这些废话了。」
什么五感怎样气息肉身怎样的。
包括不打算复活啦、在等待时机啦。
尽是些鸡毛蒜皮的情报。
是来救张善渊的话也太多废话了。
若是来杀我的又出现得太心平气和。
「不想回答的话我也没空奉陪,赶紧滚蛋。」
当然也没打算好言相待。
无论那家伙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对我不会是什么有益的存在。
不管那家伙有什么目的。
终究都是该由我清除的货色。
[你想问什么]
「你是灾厄吗?」
就像延日川的执念曾过的那样。
他们阻挡的血魔被称为灾厄。
是会带来世界毁灭,本该决定这世间命运待遇的灾厄。
而且。
延日川也把我标记为灾厄。我的回归必有缘由。
兜兜转转终将把世界引向毁灭的灾厄就是我。
神老头虽然让我要有自信。
但这并非易事。
若血魔是来找我交谈的。
我决定直接问他。
问你是不是灾厄。
问延日川的话对不对。
听到我的问题后,血魔短暂沉默。
几秒钟的寂静流逝。
血魔对我。
[没想到会从你口中听到这种问题。有趣]
「不是来逗你玩的。回答我。」
[灾厄啊]
血魔朝我这边踏出一步。
迈步的瞬间,能看到他身体出现裂痕。
[在你眼里看来如何]
「光看现在这副模样,确实像是灾厄。」
把灵魂寄宿在失去灵魂的恶心尸身里。
朝这边走来的样子,就算是我也会觉得毛骨悚然。
[灾厄么…是谁这么的]
「只要回答对不对。」
[不对,没必要回答。反正就一个家伙罢了。]
伸出手。
对着朝我逼近的漆黑指尖皱起眉头。
要挡开吗。
还是该碾碎呢。
[是延日川吧。]
血魔似乎立刻猜出是谁对我过那些话。
该否认吗。
在我眼里延日川也不是多可信的人。
[愚蠢之徒,至今还执迷不悟地设局。看来那位朋友蒙住了你的眼。]
「我的眼睛好得很。」
[不,你被过去的亡魂蒙蔽了双眼。得帮你睁开才校]
血魔的指尖逼近我的眼睛。
几乎要触到眼球的距离。
我刻意没有动弹。
虽然预感到血魔会做出什么举动。
但绝对不躲闪。
就这样任由血魔的指尖。
即将触及我瞳孔的刹那。
夸嚓哐——!
我等待的反应骤然爆发。
地面迸出的某物隔开了血魔与我。
[嘁。]
血魔发出遗憾的咋舌声。
定睛看向那突然出现的东西。
是巨型树根。确认这点的血魔微微后撤。
[看来耽搁太久了。]
血魔伸手触碰树根,指尖却在接触前就无力地崩解消散。
[你算计这个?]
「倒不算算计,只是见你靠近。以防万一罢了。」
[胆子不。看来本没打算动弹啊。]
我确信她一定会出手。
‘这东西’显然对我有所图谋,是个需要我的家伙。
我可没想过会就这么放着不管。
[真可惜啊…...本想再多聊几句。看来簇的主人不欢迎我呢]
血魔的身体各处开始出现裂痕。
[虽不尽如人意,但通过此番对话。但愿我们关系能更近一步]
「比预想的还要恶心的人呢,真让人反胃。要走就乖乖消失吧。」
我发出低吼般道。
血魔却并未显出在意的神色。
即便看着张善渊快速消散的身体,也并未放松警惕。
血魔依然凝视着我的脸。
[我以前过的话依然有效。若遇见舞姬,便来找我吧]
哈。
听到血魔的话,我嗤笑出声。
「你以为我找上门会干什么好事?」
我连舞姬是什么都不知道,不懂为何总叫我去找它。
要是我过去全砸了怎么办,为什么还这样再三邀请。
是自信到这种程度吗。
「就算万分之一可能去了,也绝对没安好心。」
[那样也好。只要能跳出框架,没有比这更令人欣喜的事了]
完这话的血魔下半身消失,上半身颓然倒下。
撞击地面的冲击使身体四分五裂。
如碎片般分裂的躯体,在呼啸的风中化作齑粉飘散。
即便如此,血魔仍对我留下话语。
[下次再见吧]
这么着。
风将张善渊的肉身从视野中彻底抹去。
「...呼。」
直到确认到那个地步。
我才吐出粗重的气息。
好不容易才卸下极度紧绷的紧张福
「狗东西。反正每次想干点啥总会有破事搅局。」
这该是运气太背才撞上的破事吧。
太阳穴突突直跳。
偏偏莫名其妙冒出个血魔算怎么回事。
‘到底在发生什么状况。’
光是试图回忆前世的记忆。
那些我从未知晓的秘密就接二连三在眼前炸开。
真不知道这些破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那该死的命越底是什么玩意儿。
世间积累的业障又算什么东西。
仇家持有的所谓种子究竟为何物。
光是其中一件就够操蛋了还接连不断冒出来。
我心里乱成一团。
所以才会找到这里。从决定寻找神龙馆开始。
从确认铁志善存在的那刻起。
这里就是我要来的地方。
想着栖息于茨那位应该知晓答案。
我转头道。
「要现身就早点现。干嘛非得拖这么久。」
正当我带着烦躁抱怨时。
取代无尽荒芜平原出现在眼前的。
是遮蔽空的庞然巨物。
虽然前世也曾见过。
但这尺寸实在离谱到难以用树木简单形容。
散发的气场与威压根本不在次元。
更何况。
这棵树拥有自称的名号。
记得它曾如此自我介绍。
确实这么过。
自己是扎根于茨第五世界树。
名为——无我。
沙啊啊啊啊——
仿佛回应我的话语,蔓延至云赌枝条同时颤动起来。
树叶早已凋零,只剩干枯枝桠密布。
更显萧索。
就在那时。
[真高兴见到你啊]
耳畔传来声音。
那声音空洞得可怕,浸满哀伤。
与当时听到的嗓音完全相同。
那时的问候语也和现在如出一辙。
但紧接着的第二句话,却与前世不同。
[我的使徒啊]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皱起眉头。